黑雾胶着着整个树林,朦朦胧胧,别说远处的小径,就是周围的树木都不能看清楚,这样大的雾还真是少见,何况还是在大雪之后,这样一番诡异的景象的呈现似乎是一个不好的预示。
一向镇定的闫染也战栗了起来,周围忽然响起了沙沙声,远处隐隐约约地露着淡黄色的光,闫染赶忙将璟萱一把护在了身后,“娘娘,好像有人来了。”
“这里有藏身之处吗?”。璟萱紧张地问道。
“上林苑树木的树干多半细直挺拔,很难有遮住咱们,况且就怕……来者不善……”闫染深吸了一口气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更加近了,那或明或暗的灯光越发明显了起来,只听见上林苑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颐贵嫔,咱们又见面了。”
是钱姬!她的身边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她的身边还有侍卫?看来此次到来,目的不简单啊。
璟萱笑道,“姐妹们的确是许久不见了,不知钱姬姐姐这么晚了还在上林苑作甚?本宫以为只有本宫这样无力走出上林苑的人才会被迫留在这里受天寒地冻。”
“我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钱姬咬牙道,她冷哼了一声,“无力走出?你当本小主是瞎的吗?你身边的那名女子是作何用?”
“姐姐这种语气仿佛是在责问自己宫中的侍女,是不是如今在行宫就可以不守尊卑秩序?本宫记得皇上仿佛没有说过这个呢。”璟萱道,“本宫身边的是太医院的医女,本宫迷路之后偶遇了她。她也是不认识路的,我和她又如何走出这上林苑呢?”
“贵嫔一向牙尖嘴利,本小主自然是说不过的。”钱姬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本宫与钱姬你从前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到这种事事为难本宫的境地,所谓牙尖嘴利嘛,也比心狠手辣要好上许多吧。何况还是去残害一个无辜弱小都不成形的生命。”璟萱叹息道,脸上漾着沉静的笑。
闫染见周围的侍卫纷纷变色,心觉不好,却发现钱姬愣愣地站在远处。
看见那个笑,身着裘皮大氅的钱姬竟浑身发冷了起来,她总觉得璟萱的笑诡异到了极致,她竟不敢去抓住这个似妖似鬼的女子,她强撑着笑道,“本小主可不懂妹妹所言,不过本小主今夜是奉旨办事,还请贵嫔同本小主一起面见太后吧!”
太后!竟是太后!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她是发现什么了吗?璟萱忖道,“原来是太后眷顾!还请姐姐带路吧!”璟萱再次漾起了笑,淹没了那心中无声的狠毒。
不多时,二人便踱到了太后的住处,太后所住之处乃是行宫中地气最暖的泰然宫,刚刚踏入正殿,璟萱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安息香味儿,深夜造访,太后却是衣冠整肃,闫染心中漾起了一阵忧心,再看璟萱依旧是一脸沉静,不禁叹道,看不见这宫中诸多事件实在是幸运。
“这么晚急着见哀家是有何重要的事情吗?”。太后故作慵懒地问道。
“太后!臣妾半夜巡防上林苑,发现颐贵嫔和一名医女在其中,行踪诡秘,似是有何不可告人之事。”钱姬抢着应答道,“想来是这医女将颐贵嫔带入了上林苑,还好天网恢恢,下起了雾,让这些贼人被困在深林之中。”
璟萱闻得此言,骤然苦笑,“姐姐说得好生容易,臣妾早就瞎了,也早就不得圣心了,若是真有什么要见的人何苦去上林苑那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带一个初入行宫的医女?岂非太过冒险?”
“钱姬,你先下去吧!”太后淡淡吩咐道。
“太后!”钱姬不甘。
“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太后冷斥道。
闫染悄悄地瞄了一眼太后那颇具威胁的笑容,更加忧心了起来。
钱姬愤愤不平地告退,带走了一干侍卫。
太后瞧了一眼跪倒在地的闫染,轻声吩咐道,“将这个医女关在哀家宫中,哀家要好好审问。”
璟萱微微紧张了起来,闫染应该能明白自己方才那番话的意思吧?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心里担忧着也就只能听闫染被人带走,再不能做任何行动。
“来!”太后让身边的姑姑牵起了璟萱,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太后……”璟萱错愕,她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厉的责罚,想来这太后也不是钱姬那样蠢笨的女子,也许她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消息吧?
太后拉住了璟萱的手叹息道,“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委屈你了。”这么优秀的人,哀家也真是低估了。你就是瞎了,就是失宠了,这宫里的这么多事还是围绕着你转,真是让哀家好生敬佩。
这么多年来,太后还真没有敬佩过任何女子,就连当初的皇后,她也只觉得是个能干女子,却从未感觉到她的厉害,而眼前的这位恐怕才是真正难对付的。
“太后……臣妾失子失德,实在是无颜面见太后和皇上,这才一直没有来拜见,不想太后还是如此厚待于臣妾。”璟萱怯怯道,面露感激之色。
“你失的,到底是哀家的皇孙,哀家也心痛。可是这痛苦不及你啊。”太后道,“哀家当年也失去过孩子,明白这切肤之痛。”
切肤之痛……你既然知道,既然亲身领受过……又为何要将这种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难道在这后宫之中的人都失了最根本的人性吗?
璟萱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失去孩子的那段时日几乎让臣妾痛不欲生,可是臣妾还得再宫中活着……臣妾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臣妾能在宫中挨过一日,绝不会自寻死路。”
太后深深地一笑,“你这个孩子也真是太实在了,你可曾想过,若是哀家因这句话怪罪你,你又如何能继续活着呢?你看看,你把哀家的后宫说得和虎狼之地一样。”
璟萱谦卑地笑道,言语中却颇含挑衅之意,“既然这后宫不是虎狼之地,太后又怎会因臣妾的一句戏言来严惩臣妾呢?”
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好!答得真好!”太后抿唇一笑,接过了下人递上的一盏茶,呷了一口,话锋一转,“你若是真想在这后宫好好生存又怎会这样没事找事,犯下这样的死罪!”
璟萱一怔,呆愣在座上,“太后娘娘……此话从何说起?”
太后狠狠地拍了下案桌,将周围的下人纷纷遣散,笑道,“你把哀家的两个儿子耍得团团转,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你会派钱姬在上林苑守株待兔……璟萱故作懵懂,“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懂。”
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璟萱,“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当初是怎的勾引的皇上?你又为何要插手不久前政变之事?!”
璟萱闻言,匆匆地跪到了地上,谦卑地低着头,“臣妾不知太后何意。臣妾不敢有违宫规!”
“你不敢?”太后眯起眼,细细地打量着璟萱,“你究竟是何人?”
“臣妾安婧彤……”璟萱镇定地答道,心却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虽然她之前已经查过了安婧彤的官籍,对于她的家人也有所了解,但是骤然问起只怕……
“你和西林觉罗家究竟有何关系?究竟为何要对他们家的案件如此上心?”太后接着冷冷道,“你可知?光是后宫干政这一条,哀家就可以治你死罪!何况你还涉及了当日谋逆之事……”
“臣妾不敢。”璟萱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敢?那你是怎么敢指使六王去查当日之事?你又怎么敢教唆哀家的煌儿去边疆犯险?”太后阴沉着脸狠狠道。
深吸了一口气,不觉间,冷汗已经浸湿了璟萱后背的衬衣。
是夜,永煌从梦中惊醒,身边熟睡着的女人香汗未褪,还在唤着“皇上……皇上……”
永煌嘴角的笑逐渐凝滞,他悄悄地唤来了文若海问道,“颐贵嫔近来如何?朕想明日去看看她……”
“皇上……这颐贵嫔已经以身体不适婉拒了好几次皇上了……皇上怎么还?”文若海小心翼翼地问道,又不禁劝了一句,“皇上,依奴才之见,眼下娘娘未忘怀丧子之痛,又眼疾未愈,心情不佳,您还是别去见娘娘了。”
永煌的眼中出现了一层阴霾,不语。
“皇上……”文公公凑到了永煌的耳边小声地问了一句,“可是这恩答应伺候得皇上不快活?让皇上想起了贵嫔娘娘?”
闻言,永煌噗嗤一笑,“你就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那朕成了什么人了?得了,你还是出去守着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妩媚女人就醒了过来,那只白皙的胳膊勾上了永煌的脖颈,纤指探进了永煌的胸膛,娇媚地喊了句,“皇上……皇上怎么醒了?”
这声音竟听不出刚刚睡醒的那种慵懒之意,女人轻轻地扳过了永煌的身子嘟着嘴撒娇道,“皇上可是又梦见什么璟萱仙子了?这就不要臣妾了?”
永煌揽过身边的女子,炽热的唇附上了她的跳月兑的玉兔,几乎不能自已,“朕在这温柔乡中怎会去想别的女子?”
话虽如此,永煌却感到了一阵隐隐的失落,不多时,二人又陷入了儿女情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