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匣大开,明月珏不翼而飞。悫鹉琻晓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自得到明月珏被盗的消息之后,上官玄锦便一直轩眉紧蹙,从丽铭轩出来,就没怎么跟萧浅浅说过话。
浅浅知道他忧急如焚,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此刻又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安,也不自主地凝神思考起来。
明月珏是上古神玉,也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在这片大地上一直流传着“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说法,就像真理般存在。可是一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搞清楚,这明月珏之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秘密,竟然可以号令天下!
“你在想什么?”上官玄锦见浅浅低着螓首,一言不发,便关切地询问碛。
浅浅抬眸,对上他墨玉般的双眸,见他唇色苍白,眸中隐着关切和担忧,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直不解,明月珏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然引得天下纷争无数。”
她伸手,将滑落在他肩头的白貂裘披风往上拉了拉,又拨旺了脚边紫金炭炉中的火。
上官玄锦一向不惊轻尘的双眸却涌现出无比庄严之色,那慎重竟是浅浅前所未见侔。
他伸手,将浅浅拥在怀中,缓缓说道:“五百年前,诸国纷争,群雄逐鹿,有一位惊才绝艳的青年霸主以不可挡之势扫平了各方势力,建立了不可一世的流云帝国。传闻说他的将士服用了不死金丹,是以能够以一当百,勇猛无敌,在一夕之间大获全胜。之后多年不时有人觊觎该药神力,流云帝为了永绝后患,便牢记药方后将之与金丹尽毁。”
“然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怕自己亲手建立的帝国有朝一日也会走上末路,便在临死之际将药方写下来,封印在莞山皇陵的祭坛之中,一起封印的还有不可估量的巨额财富,以备后世不时之需。”
上官玄锦语气清淡地讲述着古老的传说,萧浅浅静静听着,好似有一双手将一块巨石毫无预兆地投入她的心湖,刹那间激起心湖之中千层浪涌。
不死金丹?宛山皇陵?
怎的她来这里这么久,从未听人跟她提起过这些?这些又与明月珏有何关系呢?
上官玄锦好似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他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继续说道:“明月珏是上古神玉,也是流云帝国的镇国之宝。据说是女娲补天时散落在人世的一块陨石幻化而成,被一位修为高深的法师慧眼所识,并赠送给了自己最器重的弟子,代代相传,一直到最后一位弟子手中。”
“那最后一名弟子就是流云帝国的创始人,他精通易经炼丹之术,据说不死金丹的炼成就是得益于明月珏中暗含的神力。”上官玄锦忽然顿住话头,黑眸闪过一抹光亮,复又开口,平淡的语气中似含有一丝担忧,“只是这金丹似乎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后遗症,服用之人会慢慢损耗精元枯竭而死。是以,它既是灵药也是毒药,既可逆天又可让天下濒临毁灭。倘若让居心叵测之人得去,必然危害无穷。”
浅浅闻言,心头一震。
若是宛山皇陵的祭坛之中真的封印了这药方和那巨额财富,而明月珏莫名被盗,势必会引来永不停息的战火与混乱。
上官玄锦微喟一声,以手扶额,靠向身后的锦榻,无不担忧地说道:“药方和财富,无论哪一样现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明月珏,是开启祭坛封印的钥匙,一旦握住了明月珏,就相当于握住了悬在敌国头顶的利剑,所以世间才有了‘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流言,这也是流云帝国灭亡后两百多年来三国争斗不休的原因所在。”
他沉声说道,一双黑眸眸愈发幽暗深沉,“明月珏轻易碰不得,宛山皇陵更是轻易入不得!一旦不死金丹的药方现世,就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的灾难。三国历代帝王对此是心知肚明,也因此相互制衡,是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是抱着将明月珏据为己有的打算,并未真的动过开启祭坛封印的心思。”
那倒是,这不死金丹的药方和财宝就是一把双刃剑,特别是药方,既能让天下臣服四海归顺,又能让生灵涂炭国倾家亡,与其让它们现世后形成难以掌控的局面,还不如牢牢握住开启这把双刃剑的钥匙,轻松惬意地睥睨天下!
“究竟是谁?”浅浅暗暗思忖,忽听上官玄锦不无忧虑地说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烦闷和恼恨。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三国之中,梦华王朝的实力位于中间,在签订议和文书之前,西罗国一直不曾明目张胆地入侵,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碍于明月珏的威力震慑。
如今明月珏被盗,天下格局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生灵涂炭也是在所难免。丢失明月珏,就意味着梦华王朝可能会面临灭顶的危机。
是以,自梦华王朝启盛帝得到明月珏之后,便启用专门的密室供奉,并设置重重机关。上官玄锦即位后,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加派了大量暗人和飞云骑暗中守护,并由四大暗卫中的紫陌坐镇。
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竟在一夕之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攻破,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
浅浅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也明白上官玄锦心中的担忧和不安。可是,任凭她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眼前又浮现出白天遇刺那一幕,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蹿现:“先盗取明月珏,然后再密谋刺杀!”
“浅浅,你是说盗走明月珏之人和那群刺客有必然的联系?”上官玄锦黑眸中墨霭重重,闻言眸色一亮,连连点头,“我们是微服出行,所带人马并不多,我还封锁了消息;这些刺客巧谋策划,又出招狠毒,显然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而明月珏收藏的极为隐秘,知道者甚少,能在我们离宫之后轻而易举地将之盗走并杀死武功卓著的紫陌,寻常盗匪绝对做不到!那幕后之人……”
“古夏国细作!”萧浅浅与上官玄锦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目前来看,唯有古夏国才有最充分合理的盗宝动机。可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浅浅蹙眉,一双结实的手臂环过来,将她紧紧箍在温暖的怀里。她抬眸,对上上官玄锦的双眸,他的目光复杂莫测,凝结着她无法分辩的情绪。
“浅浅,明月珏的秘密只有三国的皇室中人才会知晓,我从前不愿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忧。”上官玄锦埋首在她发间,轻轻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愁,悠悠的伤,“而现在,等着我们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浩劫,你……”
浅浅偎在他怀中,能感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是激荡,又似是不安。
她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说的无比坚定:“不论是怎样的浩劫,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我都会陪着你好好守护梦华王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江山如画,如画江山,自古以来,有多少英豪竞相折腰。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为了上官玄锦,她甘愿舍弃自己一直向往的自由生活。
在这个乱世里,若她能助他一臂之力,自是极好的;若不能助他,那她也要默默陪在他身边,让他的余生不再孤独。
这句话,是誓言,也是诺言。
上官玄锦蓦然一震,倏然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将心爱的女子紧拥入怀。他的声音透着一丝轻颤:“浅浅……纵然,危机四伏,你也不怕吗?”
浅浅轻摇螓首,冲他莞尔一笑,语气轻缓地说道:“有你在,我不怕!”
上官玄锦温柔地笑了,一双黑眸温宛如一汪春水,深深凝望着浅浅。
良久,有一丝淡若清风的叹息缓缓飘落,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窗外,一抹冷月飘零在山崖边上。冷月无声,只有马车走过雪地的辙辙声,在静夜里分外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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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马车里相拥的人却都还没有睡!
车内琉璃灯高高挑着,洒落一片光明。浅浅靠在上官玄锦怀中,一双清眸注视着窗前的布帘,似是想透过它看清窗外的景色。
她很困,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本就担心上官玄锦的伤势,再加上明月珏被盗,便愈发的寝食难安。她抬眸,看到上官玄锦正斜靠在紧榻上,他双眸轻阖,一脸倦色,俊美的薄唇泛着病弱的苍白。她的心,忍不住一疼。
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上官玄锦蓦然睁开双眼,沉声问道:“小令子,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红枫大人说有情况,让队伍停了下来。”令言偎在车外,急忙回道。
上官玄锦轩眉一凝,黑眸中掠过一丝不耐,他直起身子,伸手挑开了车边的棉帘。
天空黑沉如铁,一望无际的原野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有层层深色自皑皑白雪下露出,那是沉睡的树林,高低起伏,仿若白色的沙漠,壮阔苍凉。
阵阵寒风弥漫着难言的压抑窒息,扑面而来。远远近近的树木仿佛面目狰狞的怪兽隐藏在阴冷的暗夜里,窥望着四周的动静。老鸪凄厉的叫声,不时响起,划破雪夜的冷寂。
红枫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屏息凝神看着四周。狂风呼啸而过,将他的红衣卷起,在雪夜里亮如红火。他伤的并不轻,可那身影却依旧挺拔刚毅。漫天的雪花从那挺拔的身影上卷过,透过厚厚的雪层一点一滴地将这片土地掩盖。
这一片窒闷,让人突然有了不寒而栗的震颤。众人不安地看向四周,不知那重重暗影中埋伏着怎样的危险。
空中突然传来奇异的“嗖嗖”响,伴着风声,急速入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什么声音?”人群中蓦然有人急声问道。
“是箭……是劲弩!”红枫凝神聆听,蓦然沉声道,“从东南方向疾速驶来,大概有数百支……”
他修眉紧蹙,一张俊脸仿佛在冰冷的雪水中浸过,苍白的好似透明的纸。而一双黑眸,却深幽中燃烧着浓烈的杀气。他疾步走向马车,急声道:“皇上,请您和夫人快下车!”
他的面色虽然冷沉镇定,声音里却有难以掩饰的忧急。
浅浅从未见过红枫紧张如斯,又见上官玄锦一脸凝重地颔首,心头咯噔一下,当下便匆匆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上官玄锦下车。
刚在雪地里站稳,又听红枫急声吩咐:“你们把马车移到东南方向!所有人都趴在马车后面的雪地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
众人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心知肚明绝对是有危险的,个个面露恐慌,急忙按照红枫的指示行动起来。
上官玄锦和萧浅浅随众人一起趴在雪地里,他将她搂在怀中,替她隔开了冰雪的寒冷,在她耳边轻柔地却坚定地说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浅浅窝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紧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惶乱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