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新年氛围中的J市，今日又是正月十五，街上的行人脸色，似乎还带着新年的喜色和神采。爱睍莼璩冬日上午的阳光，和煦的，洒在干净宽敞的柏油马路上，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落尽，只剩苍劲的枝干蜿蜒交错。
银灰色的宾利，穿越街道，一直往市郊的方向开。
蓝绯手里握着她的迪斯尼保温瓶，目光一直透过紧闭的车窗看外边的景色。
车里很安静，辛昱宸怀念她平日里的那些个话题不断的热闹样子，无法，只能拧开电台。
电台DJ说了一段话，是相应今天的元宵节的，然后接着是播放歌曲膣。
播的，是徐小凤的经典歌曲《卖汤圆》。
很喜气轻快的一首怀旧台湾民谣，在车里响起的时候，瞬时有一种能打破沉默的气势。
辛昱宸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看路况，偷偷斜睨看身边的蓝绯，道：“你天天都做甜品，我还没吃过你做的汤圆，我想，你应该不会做吧——蝣”
“谁说我不会！”一直转头看着窗外的人儿，终于肯转回头来，清亮的大眼微瞪着看他。
辛昱宸心里松了口气，庆幸，她总不至于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对他不理不睬。
“……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一碗汤圆满又满……三毛钱呀买一碗，汤圆汤圆卖汤圆……”
他那有些可怜兮兮看着她的眼神，配着现在电台里在播的这首民谣，蓝绯突然觉得很好笑，不是什么爵士蓝调，不是什么浪漫情歌，辛氏总裁配着一首《卖汤圆》，还有里面的通俗有趣的歌词，她突然心情就好了。
辛昱宸看她突然脸上有了笑意，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对他绝对都是好事。
讨好地问：“有什么开心的，能告诉我，一起分享吗？”
“我在想，辛氏总裁，卖汤圆是什么样儿——”
她故意取笑他，唇角更忍不住直往上扬，为了绷住不让他看到，于是撇开脸看别处。
辛昱宸也笑了，俊美得近乎完美的五官，侧脸，唇角亦是扬起好看的弧度，瘦削好看的下颌，线条都变得柔和。
接着是听众点歌时间，车子继续往郊外的路上开去，两人依然无话，就听着电台里形形色色的人，给各自在乎的人点歌，或许是父母，或许是远方的恋人。
郊外的路上，没有什么车子，一路很通畅，也可以很放松，辛昱宸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从操纵台上拿过来手机，拇指在上面按动了一会，搁回操纵台上，继续专心开车。
“……好了，接下来呢，是短信平台上的听众……一位姓辛的先生，嗯，他说……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点首歌，唯一的希望，是那个她，能够每天都开心平安，还要记得，他永远都会爱着她……好的，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听听这首，辛先生要送给他深爱的人的歌吧……”
蓝绯正拧开保温瓶喝水，喝到一半，电台里声音好听的DJ的这段话，越听越不对，差点没呛到，艰难咽下了水，抑着呼吸，听前奏缓缓响起。
——《一生所爱》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她突然鼻酸，脸一直转向车窗外，却在车窗玻璃上，映照出淡淡的模样，和闪着莹光的双眸。
放在膝上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她没有抗拒，没有挣开，回握了他的。
*
车子停下，蓝绯抬头，这才知道，原来，辛昱宸要带她来的地方，是寺庙，新年夜他们来过的那一个。
那一夜，夜太深，路也黑，蓝绯根本就记不得路，所以刚才一直不知道是要来这里。
“为什么来这儿？”她问。
下了车，辛昱宸搂着她往庙宇的方向步行一段路上去，“今天十五，可以再来上上香。”
两人去请香处请香，这次人少，没有新年夜那天晚上的那般拥挤，辛昱宸允许蓝绯跟他一起，把点燃的香插进大香炉里。
进寺里，正是僧人的诵经时间，有低低的连续不断的诵经声，一直萦绕于耳，但是那种神圣的氛围，令在场的人都会怀有敬畏之心。
蓝绯也在后方的一个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辛昱宸在她身边，则是目光搜寻着四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钟声敲响，诵经时间结束，接下来就是午斋时间。
“我们今天中午就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吃顿清淡的？”辛昱宸询问她的意思。
蓝绯想到出门前，辛昱宸已经交代雷妈不必准备午饭，想来是早就打算好的了，于是点头，偶尔有这样的体验，也未尝不可。
僧人们开饭前，一排排坐着，还要念诵《供养咒》，辛昱宸跟蓝绯，还有一些来上香的香客一起，就都在斋堂里吃，饭食真的都很清淡，但都是热乎乎的，两人就吃着白粥就豆腐丝儿小菜，还有小馒头，也没有什么嫌弃。
那夜来上头香，四周黑漆漆，也没有多看看，现在正是白日，辛昱宸就跟蓝绯里外各个佛堂都转转，蓝绯都是怀着崇敬的心好奇地看看，辛昱宸则还是一直以目光在搜寻什么。
后来，遇上一个路过的僧人，他终于问了，蓝绯还奇怪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呢，原来是想要找老方丈。
结果那个僧人告知，老方丈此刻不在，问何时会在，也只说不一定。
真是够随缘的，僧人走开了，蓝绯笑看辛昱宸：“有缘自能见到。”
辛昱宸轻叹气，两人就往回走，他还在沉思，本是想着来问问老方丈，关于香囊的事，如果真如蓝绯所说，是那个香囊让她有了异于常人的体验，他想要了解更多。
但是，确实，什么都是不能强求的。
启动车子，原路返回。
*
回程的路上，因为无事，时间也尚早，辛昱宸车速放缓，窗外阳光也更暖和，就当到郊外转转，看看大自然。
蓝绯在家闷了半个月，出来心情自然是好的，看着路边田里堆起的高高草垛，与他道：“快看，那儿边上有稻草人！还带着草帽呢——”辛昱宸带笑看她，她开心，他自然也开心，或许，自己能陪她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总呆在家里，她会烦闷也是难免，但是，他现在又真不放心让她回去悦通工作，虽然他知道这一直是她所想的。
想到她昨天说的，要去G市看看二叔二婶，嗯，他是该把工作安排一下，带她出去散散心，或许……她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
回到市里，难得出来了，蓝绯就不想这么早回家，看着他道：“我们去逛逛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于是辛昱宸就近在一个商场停车场停了车，她想逛什么，他陪着。
这几乎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出来，像别的普通情侣恋人一样逛街，辛昱宸并不避讳什么，一直伸臂搂着她的肩。
走在步行街里，高大挺拔的辛昱宸，一身品质打扮，气质更是不凡，衬着娇俏动人的蓝绯，他们这一对情侣，回头率百分百。
蓝绯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低了头，手里握着瓶女乃茶：“辛昱宸，你看你，回头率多高——”
曾经她跟裴璐或者是唐晓琳来逛街，可没有过这个情况。
辛昱宸勾唇，笑得自信又迷人：“是我们一起，回头率高。”
“咔嚓、咔嚓——”
突然前面一阵闪光灯闪动，两人抬头，看到前面有两个穿着休闲服，背着普通挎包的年轻小伙子，手里都是专业的单反相机，正在对着他们两人一阵猛拍。
辛昱宸即刻就冷了脸，又是平日在人前，最常能见到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伴着他这样的脸色，还能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无形中的压力，正悄然袭来。
前面那两个在拍照的人，显然是某家报社的记者，或许本来只是来拍拍元宵节街头的热闹场面的，没想到，竟然能碰上大名鼎鼎的辛氏总裁带着女伴走在平常的街头，人潮热闹的步行街里。
那闪光灯一阵阵地，真是发了狠一样地对着他们猛拍，从各种角度，蓝绯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觉得闪光灯刺眼，好看的秀眉皱起，抬手挡着眼睛，往辛昱宸怀里躲。
而因为那两人在不断拍照的举动，周围行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甚至有些还驻足围观。
辛昱宸蹙眉，冷脸对那两人道：“即刻把照片删了，然后，滚！”
可是对于那两人来说，能遇上辛昱宸，就是最好的题材，明天说不定就是J市的头条了，所以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因此，也并没有就此罢手离开。
此刻在公共场所，身边又有蓝绯在，辛昱宸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搂着她，继续往前去，经过那两人身边的时候，只淡淡丢下一句：“不管你们是哪家报社，都领不了几天工资了。”
这句话，果然是让那两人终于停下了拍照的动作，怔怔站在原地，互看一眼，都担忧起来。
继续往前走，蓝绯抬头看他，有一次，她曾听宋泽平无意中说到过，辛昱宸十分厌恶被拍，因此她有些担心，看着他的脸色，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辛昱宸刚才冷着的脸色缓下来，抬眼，看到前面就是电影院。
“那他们拍的，明天会不会登——”她还担心。
“不会。”他搂着她往电影院走，“你不是说，没能跟我像普通情侣那样一起看过电影，去看看，想看什么片子，我陪你。”
蓝绯一边往电影院里走，一边还疑惑地睁着清亮的大眼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那么笃定，明天报纸或是杂志不会登出来？
“别忘了，我能删，只要他们传到电脑上。”他悄悄在她耳边低语。
蓝绯就笑了，差点忘了他的那本事，安心排队去买票，偶尔转头看身边跟着的辛昱宸，平日高高在上的他，此刻，就陪着她站在人群中排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那么平常的样子。
她很幸福。
*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饭时间，冬天，天色暗得快，往先前停车的地方走回去取车，辛昱宸接到了宋泽平的电`话。
“好，你安排，等会地址告诉我。”
辛昱宸挂了电`话，转头对蓝绯说，“宋泽平约了一起吃晚饭，他请客。”
蓝绯犹豫：“舅舅他们一家来了，也不知道，晚饭是怎么解决的？”
“让万叔带着他们在外头吃了再回去，没什么好顾虑的。”辛昱宸回答得简洁。
蓝绯继续跟他往停车场里走，想了想，看着他问：“昱宸……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我舅舅他们？”
正是走到车子边，遥控解锁，他坦白：“谈不上什么喜欢讨厌，只是，有时候，会替你不值。”
他说着，拉开副驾座的车门，让她先上去，关了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座，上车。
或许是因为蓝绯父母不在了，对于亲情特别在乎，有很多事，不知道是装着不知道，还是真的看不清，但他不是，他是局外人，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或许她的那个舅舅，于全江，对她还有些舅侄的情分在，那也抵不过他自家人更亲更重要，何况，他也不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而王月琴，不是省油的灯，心里的小九九，多得很，于欣欣……哼，他心里，只想冷笑。
蓝绯听了他的回答，没有再多问，有些事情，不光他看得清，她心中也是有数的，只是，不想点破，装糊涂。
总之，现在，她清楚，已经没有人，再能像辛昱宸一般，对她那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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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宋泽平订好的地方，是一家港式餐厅。
宋泽平已经在包间里面，服务员领着辛昱宸跟蓝绯进来，宋泽平抬头笑说：“坐坐坐——”
“简溪呢？”蓝绯问，刚才听说她也是要来的。
“在孤儿院，我说去接，她硬说不用，我也不好太违背她的意思，现在应是在来的路上了。”
宗泽平一脸无奈。还没在一起，就被吃得死死地，以后不知道你还能变成啥样儿。”
辛昱宸拉开椅子，让蓝绯先落座，然后凉凉道。
宋泽平往日没少被辛昱宸损，已经习惯了，就对蓝绯道：“蓝绯，你知道你们家辛总，不光在商场上冷脸能匹敌制人，言语更是毒辣，我从来说不过他。”说着，还叹气地摇摇头。
蓝绯笑，喜欢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像自己跟裴璐一样，说起来，也好一段日子没有见到裴璐了，听说是跟父母回老家过年。
服务员进来询问，是否可以开始上菜了，蓝绯想着简溪还没到，就说要不再等等，宋泽平却说：“上吧上吧，我估计着也该到了。”
服务员点头，出去了，宋泽平在跟辛昱宸说公司里的事儿，蓝绯没兴趣，就掏口袋，拿出手机跟简溪发个短信，问她到了没。
结果她那边久久地没有回音，蓝绯疑惑，于是直接给她拨去电`话，结果，电`话是关机的。
蓝绯转头看宋泽平，“简溪的手机，怎么是关机的？”
正跟辛昱宸说着话的宋泽平一愣，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摁下一个号码，贴耳边听，也蹙眉，“真的是关机。”
“二十多分钟前还是通的——”宋泽平说着，又再次拨去，反复几次，得到的，都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宋泽平坐不住了，说要出去看看，担心简溪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包间里只剩下辛昱宸跟蓝绯，过了一会，门被推开，进来的竟然是简溪。
“简溪，刚刚怎么手机关机的，宋泽平联系不上你，都急得出去找你去了。”蓝绯看到简溪，赶紧道。
“我手机刚好没电了——”简溪说着往蓝绯身边过来，坐下。
刚坐下，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十分尖锐的刹车声，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
听到的人都不免一怔，辛昱宸起身，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往楼下看，这个包间在三楼，正好是临街的。
却看到，一辆他熟悉的保时捷卡宴，跟另一辆黑色的车子，都歪歪斜斜地停在餐厅门外不远处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