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熹被萧熠送回贺家时,正好赶上众人在闹贺泓勋的洞房,等客人散去,夜已经深了。
看着父亲亲自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寿面,贺熹笑了,她乖巧地说:“谢谢爸爸。”
贺珩宠爱地模了模女儿柔软的头发,“趁热吃吧。”
把贺熹叫到跟前,贺正松一脸慈爱,“爷爷的小七又长大一岁了,再不疼就快成别人家的了。”说着递过来一个红包。
蹭到爷爷身边,贺熹撒娇,“怎么会,多大都是爷爷的孙女啊。”
“孙女自然是爷爷的,可是媳妇就是别人的了。”看看站在阳台上向贺泓勋道喜的萧熠,贺正松笑得别有深意,“刚才去接小萧了?我就说嘛,怎么转身的功夫就没影了,不用害羞,爷爷虽然老了,还是很开明的,妳早说和小萧在一块了,我们也就不忙着介绍对象给妳了。”说完径自笑了。
贺熹哭笑不得,“想哪去啦,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和你说不明白。”
见贺正松还要说什么,贺珩适时帮贺熹解围,“妳妈妈打电话来了,让我代她祝妳生日快乐,礼物我替妳签收了,在房间里。”
贺熹嘴里吃着面,口齿不清地问:“怎么没打给我啊?”
贺珩掐她脸蛋,“我还没问妳怎么把手机关了。”
“没电了吧。”贺熹心虚地吐舌,埋头吃面。
贺熹是故意的,贺珩知道,拍拍女儿的小脑袋,他偏过头无声地笑了。
是夜,贺熹久久地站在阳台上,仰望的姿势让本就纤细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寂。
又是一年的七月初七,一场久别重逢的相遇,是她六年来最期待的生日礼物。
◎◎◎
半个月后,腿伤痊愈的贺熹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还没上楼,堂嫂牧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接通后不等贺熹说话,彼端的牧可焦急地嚷嚷说:“小七妳在哪啊?快来救我。”
牧可是个柔弱得连长她两岁的贺熹都会升起保护欲的小女人,贺熹一听“救”字忽然就紧张了,“怎么了,大嫂?妳在哪?我马上过来。”
牧可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附近那间大学的门口,妳快来,快点啊,我快不行了……”
挂了电话,贺熹先打给贺泓勋,结果那位大爷居然关机了,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她没再联系其他人,直奔大学。
当看到娇小的牧可垂头坐在校门外的路边时,贺熹急跑过去,“出什么事了大嫂?妳还好吧?”
牧可边揉右腿边可怜兮兮地说:“小七我被车撞了,痛死了,贺泓勋也不知道跑哪去,电话又关机,等我回家就让他跪洗衣板。”
还知道让老哥跪洗衣板,看来没事,贺熹松了口气,略微拉高她的裙子,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她皱眉,“撞哪了?什么车撞的?”
“这啊……自行车。”
“啪”的一巴掌拍在牧可细女敕无损的大腿上,贺熹发飙,“不开玩笑妳不会说话啊?好好的喊什么救命,找我来修理妳啊?”
贺熹的火爆脾气,牧可多少从贺泓勋那了解一些,拿出对付贺大爷的那一套,她仰着脖子辩驳,“我哪有开玩笑,真的很痛,我都站不起来了,所以才很诚恳地向妳请求支持。”
“诚恳到需要说不行了那么吓人的字眼吗?”没大没小地掐住牧可的脸蛋,贺熹对着她的耳朵吼:“我看就该支援妳一个拳头!”
欺负了堂嫂一顿,贺熹打算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但牧可坚持说自己壮得像头小牛,完全不必去医院,只要送她回去就可以了。
贺熹本不想去五三二团,可是看牧可走路夸张的样子还是没狠下心,打算把人送到部队门口就走,偏巧就在大门口见到厉行训斥一名年轻军官。
今日的他穿着制服,身形挺拔、面容严肃,贺熹听到他喝道:“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分,新兵啊?谁允许你擅离职守?”看来应该是军官擅离职守,被参谋长逮了个正着。
牧可虽才刚嫁过来,但和贺泓勋恋爱时就认识厉行了,印象中他是个时而沉默、时而幽默,总体而言性格很平和的人,倒是头一回见他发脾气,她以手肘拐了贺熹一下,评价道:“看来这位家伙的情绪也是不稳定的。”
厉行听觉很敏锐,尽避牧可声音不高,他还是听见了,转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贺熹,深邃的眼里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芒,沉默了一下,他对那名军官说:“去训练场跑十圈,熄灯前把悔过书送到我办公室。”
军官“啪”的一个立正,“是。”
与此同时,贺熹神色匆忙地对牧可说:“妳进去吧,我回去了。”
牧可张开手臂拦她,“都到门口了干嘛急着走啊,留下吃晚饭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厉行已疾步过来,在贺熹转身要走的剎那,他果断地扣住她的手腕,以强硬的口吻挽留,“吃了晚饭再走,我送妳。”
贺熹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况且还当着牧可的面,挣月兑未果,她直视厉行的眼睛,隐忍地要求,“松手。”
保持扣住贺熹手腕的姿势不变,厉行以似商量实则命令的口吻对牧可说:“大嫂妳先回去。”
瞄了贺熹一眼,牧可“哦”了一声,很没义气地扔下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月兑离了牧可的视线,贺熹的情绪瞬间被调至无人可触及的频道,狠狠盯着厉行,她质问:“你松不松手?”
见她有发火的迹象,厉行试图缓和,“松手可以,妳能不走吗?”
贺熹的语气依然强硬,“你没权力干涉我的自由。”
不自觉拔高了音调,厉行驳斥,“不是干涉是挽留,妳不懂吗?”
贺熹比他更大声,“我不需要懂!”
视线相接,厉行深呼吸,“妳跟我来,我们谈谈。”
贺熹却冷静不了,她冷硬地拒绝,“不需要,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
手劲不减,厉行瞇眼,“又想动手是吗?再伤到,我看妳下周拿什么比赛。”
贺熹如小兽般挣扎,“动手怎么了?就怕厉参谋长拿不下我。”
“贺熹!”不确定她的腿伤恢复到什么程度,厉行不敢和她硬碰硬,适时松手。
“厉行你听着,我哥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黑亮的眼睛泛起晶莹如琉璃的光芒,却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贺熹以似慢实快的速度倒退,“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干!”说完她转身就跑。
永不相干?那么疏离的字眼、那么凌厉的目光,厉行轻易就被触及了心底的痛处,忽然间他失了心智,压抑许久的情绪迸发出来,厉行抬步追上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道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政委宁安磊站在大门口扬声喊:“去哪啊?厉行,我正找你呢,打电话也不接,没带手机啊?”
厉行连续深呼吸,转过身时已收敛了情绪,他沉声说:“什么事,政委?”
“师部来电话了,关于年度演习……”
身为一名职业军人,厉行不得不将儿女私情暂时放下,和政委回了团部。
就这样,贺泓勋指挥妻子上演这一幕有预谋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
接下来几天,贺熹回政治处销了假,随即接到即将被调入刑警队的通知,这两天就会有新人来和她交接工作,此时好姐妹颜玳也从别的城市出差回来,两人约好晚上老地方见面。
贺熹出门时只顾着和黑猴子说话,没注意到一辆军用越野车驶向她的公寓,等她坐上出租车时,车上的人方向盘一打,车子在街道中央直直转向,跟了上来。
看见黑猴子,颜玳眼睛一亮,“看看这是谁啊。”边说边蹲,慷慨地给了黑猴子一个拥抱。
酒保见到贺熹喊了声:“老板娘好。”随即夸张地鞠了一躬。
贺熹作势抄啤酒瓶,颜玳模着黑猴子的脑袋笑,“别得意了,赶紧过来喝酒,等妳半天了。”
把酒瓶递过去,贺熹第一千零一次说:“我不喝酒。”
颜玳瞪她一眼,以指尖戳戳黑猴子脑门,记不清第几次问:“小黑牠明明是狗,为什么妳偏叫牠猴子呢?”
贺熹示意黑猴子到吧台里去,然后纠正,“不是狗是犬,谢谢。”
颜玳瞄瞄贺熹身后,“老萧呢,没去接妳?”
贺熹无辜地看着她,“妳以为他是黑猴子,脖子上拴个链子,我走到哪牵到哪?”
不等颜玳说话,酒保报告,“老板说他最晚十点回来,老板娘要是先到就自己找点乐子。”
贺熹立刻翻脸,命令爱犬,“咬他!”
黑猴子得令,哼哼着站起身盯着酒保,一副你再说,再说我就把你吃掉的凶恶表情。
酒保委屈地往后缩,小声辩解,“老板的话就是这么说的。”
随着贺熹一个手势,黑猴子扑到酒保身上,对着他的脸舌忝啊舌忝的,惹得其他工作人员笑到肚子疼。
闹够了,颜玳劝道:“腿伤好了吗?妳可千万别逞强,比赛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伤筋动骨,我看妳还是退赛吧。”
贺熹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没什么事,放心吧,放眼望去,哪个是我的对手?安啦。”
颜玳微恼,“拚命拚得倒挺光荣,可怜老萧跟着妳操碎了心。”
贺熹撇嘴,“你们俩就跟婆妈似的,天天念,心烦。”
“没良心,我们还没心烦,妳倒先烦上了。”颜玳抬手打她,“也不知道是谁拖着血淋淋的伤腿……”
贺熹打断她,“那只是意外,别说得我好像出个任务就得牺牲似的,我是警员,警员不破案,白吃人民米饭,妳别说话,让我一口气说完,我读警校不是读好玩的,报考前就考虑过各方面的后果,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可是谁又能保证从事别的工作就完全没有危险性?况且像我这么神勇,歹徒遇见我只有哭的份,一般人谁能伤得了啊。”
颜玳踢她一脚,“懒得管妳,让老萧操心吧,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是相信我的实力。”贺熹掐颜玳脸蛋,“哪像妳分不清楚,身为警员家属,光长别人士气、灭我威风,我替妳挡流氓的事妳忘了啊?”
“滚蛋,妳打错人了好不好。”
“那怪我啊?是妳说不认识他,我不揍他对得起他吗?”
“好好好,妳有理,有理行了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