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伴随着春风温暖地照于醉香楼中,却无法改变其中逐渐消弭的灯火与繁华,亦无法照进房中之人愈加沉寂的内心。
静雅的房中,银衫捣弄着手中的药物,面色十分冰冷阴沉,那紧皱的细眉更突显起心中的不悦与愠怒。她紧咬着清冷的红唇,抬眼看着躺于床上的苍白人儿,眼中亦时不时地透着担忧之色。
似被身上的疼痛惊醒,似被那若有似无的捣药声唤醒,床上人儿终是缓缓睁开如薄翼般的眼眸,从昏睡中转醒过来。却不料醒来的第一反应,竟是难忍的剧烈疼痛。
原来,她还活着!看着四周熟悉的装潢,翁幻紫微蹙起细眉,却是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抬眼看着不远处捣药的小银,终是勉强扯出一丝名为笑容的怪异神情,轻声道:“没想到,还是你救了我!”
看着那状若凄惨的笑颜,银衫原本担忧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沉了几分,沉声道:“为何每次,你都能把自己伤得一次比一次凄惨?”
原本,这话不过是为了讽刺,但不知为何,银衫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愧疚与怜惜,甚至有些气恼,似在气恼这个状似坚强的女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即使两人相处只有一个多月,但翁幻紫却能感觉出她的气恼与不悦,她忍着身上的痛楚勉强坐起身,却不料身上竟连一丝气力都没有,甚至随着身子的移动传来一阵阵如针刺般的尖锐痛楚。
看来,这身子真是废了!翁幻紫不禁苦笑起来,却毫无任何悲愤之意,反倒显得异常豁达:“小银,我的伤如何了?”或许,她可以去找翁庄锐了,那时,他应该不会再怪她了吧!
“没事,不过是浑身皮肉发炎糜烂了一点,中了“针引”之毒,顺便内脏受损罢了,真的没那么严重!”银衫冷眼看着床上的虚弱人儿,故意加重“严重”二字的语气,那张清冷之颜更是带着深沉的怒意,似在恼怒她的无所谓。
看着对方咬牙切齿地说着自身的伤势,翁幻紫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无奈自己又动弹不得,只能躺于床上轻声道:“如此便好!”
若是,能瞬间就死亡,不知,自己会是何种感受?估计,虽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解月兑吧!
似看不惯翁幻紫那种自暴自弃的态度,银衫深吸口气,终是按捺不住的她,一甩手将药碗用力置于桌上,猛然间,“砰!”的一声脆响,却显出其心中的不悦与怒火。
她快步移至床前,薄怒地瞪着缩于床上的翁幻紫,低声吼道:“你以为,我的药是无所不能吗,你就那么想死啊,若是如此,我给你一把刀直接了断便可,何必浪费我如此多的药材!”
或许,是首次见到如此盛怒的小银,翁幻紫瞬间呆愣住了,更是没了出口反驳的勇气,只能错愕地瞪大铜铃般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看着如此呆愣的人儿,银衫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转身收起自身的怒火,恢复了原有的冷静淡然,低声说道:“若你还不能死,就乖乖呆在床上睡一觉!”说着,便不再理会床上人儿,转身离开了房间。
“小银,我死了,你会伤心吗?”悄然看着缓缓离去的身影,翁幻紫破天荒地问出了心中最渴望的问题,她死了,会有人为她伤心吗?
其实,她很羡慕自个母亲,即使离世了,却又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时时刻刻念着她,甚至为了她,如此狠心地对待身为凶手的亲身骨肉,甚至甘心赴死!
一刹那,银衫附在门上的指尖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着:“你休息会吧!”便踏着脚步疾步离去,不愿在此多呆一秒钟。
看着如此狼狈离去的身影,翁幻紫忍不住垂下期待的眼眸,已不愿再多做任何妄想了,她缓缓闭上双眼,不禁露出一丝自嘲之笑:或许,她还是过于妄想了!
门外,银衫急忙关上房门,原本平静的眼眸此刻透着复杂的光芒,显得有些扑朔迷离,心中也异常沉重。此刻的她,失了原有的冷静,一种焦虑不安占据了她的内心,令她难以平静。
说实话,刚见到翁幻紫时,虽然那人总是展露笑容,但她,却能轻易看出那虚假笑颜下的戒备与不安,而这,却让她开始对那女人产生了兴趣。
之后,作为那人的丫鬟,她亲眼看着她一步步地在那虚伪而又沉重的冷月堡中生存,甚至依靠自身的倔强睿智,击败那个虚伪的傅雅儿,她的兴趣亦日渐浓厚,甚至还时不时地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丝兴趣,竟逐渐转化为怜惜,甚至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原本,她在那个女人身边,不过是为了暗中监视甚至是利用她给冷轶矢下绊子,那人,不过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
可当她哀啭地问她是否会伤心时,她竟有些难过与悲伤!那人,不过是一个交易品,是注定要死的,她为何要为一个物品伤心难过,她应嘲笑那人的自作多情的,然后冷漠地将其践踏的!
可是,到头来她才发现,真正应该嘲笑的人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她自己。那时,她竟会害怕见到她死,害怕那个狡黠的人儿变成一副冰冷的尸体!
思及至此,她不禁轻抚额头,自嘲一笑,或许,自上次将她救出冷月堡后,所有的一切,便早已月兑离了计划之外,就连这次劫牢之计,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姐,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翁幻紫,你为何非要是冷轶矢的爱人呢,你为何,就非得当那个必死之人!”银衫沉着细长的眉角,清冷的朱唇露出一丝苦笑,抬眼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无奈地低声叹息道:“主子啊主子,难道,就非得杀了她不可吗,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暖和的清风席席吹拂着,却吹不散那声无奈地叹息,亦拂不走银衫心中的痛苦纠结,最后,也只余一声哀叹,回响于空旷的长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