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过得几时,她醒转过来,却听隔壁似有人声。她识得隔壁中便只住了大师兄一人,今听得有人说话,芳心之中不禁有些疑惑,暗自寻思道:“如此深更半夜的,何来人声?别是我听差了吧?”便又凝神聆听下去。她如此一用心,便听出隔壁有二个人说话。说些什么,因墙壁甚厚却是听不清。她好奇心起,急忙穿衣下床,悄然来到大师兄门外,侧耳细听起来。
却听一苍老而雄浑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物由何而来?”显见发话者是个年老僧人了。
“回老前辈的话,原是晚辈由师妹吴竹儿处得来的。”微弱之声虽是毕恭毕敬,却明显地显出中气不足之像。
竹儿听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芳心一动,便更加用心地听下去。
“吴竹儿?小施主,可是青竹帮帮主吴北斗施主之女么?”
“正是。”
“如此说来,小施主便是青竹帮的掌门大弟子严宽了。”
“老前辈如何便晓得师妹与晚辈?”严宽又施一礼,恭声道。
“老衲与令师吴帮主过往甚密,曾听令师提起过小施主与令师妹。今听小施主说起‘吴竹儿’三字,便识得是吴帮主的令千金了。老衲又见小施主面如敷粉,唇若丹朱,且是眉清目秀,说话又温文尔雅、稳重有礼,是以便识得小施主定是‘赛潘安’严宽了。”说至此,老僧语气明显变得温和了些:“小施主如何由令师妹处得到此物的?”
严宽叹了口气,道:“老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却又令晚辈不便启齿。”顿了顿,似是在整理思路,又续道:“老前辈是识得的,晚辈乃是家师收养的一个孤儿。家师与晚辈,名为师徒,实胜父子。晚辈待人随和些,从未与师弟、师妹发生过争执。晚辈对竹儿师妹更是疼爱有加,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委屈。日月穿梭,光阴似箭,转眼间,晚辈与师妹竹儿均致少年之时。此时,竹儿师妹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一蹙一笑,均是那么惹人喜爱,尤她那豪爽无羁、天真纯洁的性情儿,更具诱惑力。前时,晚辈对师妹虽是关怀备至,却也不过是师兄对师妹应有的关心和爱护,是绝未想到其他的;眼下,随着年纪的长大,晚辈感到对师妹的感情发生了些变化,虽说不出是何种变化,但觉得一天不见竹儿师妹,心中便似少了点什么似的,一点也不踏实,做甚事也静不下心来。后来,晚辈苦苦思索了好长一段日子,才解开了心底的困惑,识得自己心中已然深深爱上了竹儿妹妹了,只是晚辈自己从前未想到这一层而已。晚辈乃是一个极爱虚荣之人,虽对师妹竹儿产生了爱恋之情,却不愿表露心迹,只每天里,将个‘爱’字,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赞颂个千遍万遍。老前辈,晚辈对竹儿师妹爱慕得茶不思、钣不想、坐卧不安,可不知她对晚辈是何感怀?唉,老前辈,晚辈由她那纯真无邪的眼神中发觉她只是将晚辈视作一个兄长,却不作他想。每想至此,晚辈便彻夜难眠。
“后来,黄少侠出现在竹儿妹妹与晚辈身边。晚辈明显感觉到竹儿妹妹对黄少侠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正是此种感情,将她折磨得寝食难安,以致花容日见憔悴。晚辈见师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心中却似刀割一般疼痛。晚辈虽欲劝她保重玉体,却又不便说起,无从说起,只是暗地里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今日晚,晚辈见竹儿师妹天黑才回,以为她定是去了黄少侠房中,顿时,心中便有说不出的难受。晚辈思索片刻,便蹑手蹑足地来到竹儿师妹窗前,向了房中望将过去。借了灯光,晚辈瞧见她手中托了一个物事,在不停地滚来滚去。晚辈瞧了半天,却不识其中奥妙。正疑惑间,忽听竹儿师妹自语道:‘还是给他送去的为是。’晚辈听至此,心中陡然醒悟,寻思道:‘啊,是了,原是她将求受信封于此物事中,要送与黄少侠的。’想至此,心中顿觉酸溜溜的且又有些愤愤然,眼睛亦似乎有些湿润。当时,晚辈自语道:‘既然主动示爱,为何还要装出害羞之态,将情封于这个物事之中?明目张胆地送去不便是了?’晚辈心中转念一想,又寻思:‘只要师妹高兴,只要她日后幸福,她做什么事,我都是不会管的。’晚辈心中正自爱、怨、惜、愿,忽听师父呼唤竹儿师妹进去,便慌忙躲进自己房中。
“晚辈在屋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口中发出长吁短叹之声。晚辈虽是说不干涉竹儿师妹之事,却又管不住自己,在屋里转了几圈,便取过一个箱子来,拿出一些物事,造成一个鹅卵大的丸儿,以袖袖了,冲出门来,奔进师妹房中。此时,竹儿师妹尚未返回。晚辈取出袖中之物,置于桌上,又一把抓过桌上的物事,袖了,飞身而出,几步便冲进自己房中。晚辈取袖中的物事在手,反反复复地瞧了几遍,便双掌一合,将它捏碎。物事才破,便露出一个纸团儿。晚辈见了纸团儿,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滋味,寻思道:‘果不出我所料,真有情在里面!哼哼,我倒要瞧上一瞧,看情上到底写些什么?’心中寻思,却已展了开来。晚辈展开‘情’,不禁大吃一惊:但见手中之物却是一张图画儿,画有数十个不同姿态的小人儿。晚辈见了小人儿,顿觉有趣。好奇心一起,便照着小人儿的姿势比划起来。晚辈才比划完第一个姿势,便觉月复中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流,遍传全身,顿感舒畅无比。此时,晚辈才识得晚辈所比划的乃是一种奥妙无穷的神功,心中倒也欣喜,寻思道:‘此乃苍天佑我,令我得此神物!’又寻思:‘如此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心中又有些懊悔。如此一喜一恼,便又加紧运功。才练完第二个招式,内息便觉奔腾不休,直似大海波涛,汹涌澎湃,由足底涌泉穴直贯头顶正中百汇穴,由胸前璇玑穴直通背后期门穴。晚辈心中正暗自欢喜,却觉体胀如裂,七窍之中,不觉便流出一些血来。晚辈心中大惊,便想收功不练,谁知内息不听使唤,竟是止它不住,七窍之中,便又冲出一些血来。晚辈顿觉体内如万条毒蛇狂噬,吃痛不过,口中发出一声大叫之声,身子摔倒于地,便什么也识不得了。”
“阿弥陀佛,严施主今晚若非遇上老衲,只怕施主要皮裂肉崩而亡了!”老僧口中说话,心内却道:“唉,‘情’字害人,情关难度!”他见严宽面如死灰,身子抖抖的颤个不住,又放缓了些语气,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识得前时所练何功么?”
严宽摇头道:“老前辈,那时,晚辈魂不守舍,心内只是一片迷惘,哪顾想得他事,只是神差鬼使地便仿着图上的小人儿的姿势比划起来。”
“小施主所练的乃是绝迹两百余年的天罡掌。”老僧见严宽舌头吐出唇外半天缩不回,又肃然道:“天罡掌虽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武林至宝,威力无穷,但若未得我黄山派内功心法或老衲护体真气而强练此功者,定会走火入魔,身体爆裂而亡!”
“晚辈知错了!”严宽直唬得汗流浃背。
“请小施主谨记:日后,非己之物,切莫妄取,此乃做人之本!”老僧颂了声佛,语重心长地道。
“老前辈教训得是,晚辈谨遵老前辈教诲!”眼前的地面之上若是有条缝隙,严宽定会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阿弥陀佛,小施主悔悟了便好。”老僧挥了挥手中的物事,又微笑道:“此掌谱乃老衲之物,老衲便收回了。”将物事纳入怀中。他纳物事入怀,二目微睁,向了门外低喝道:“女施主躲于门外已久,此时也该现身了吧?”
竹儿听得喝声,芳心一颤,寻思道:“好厉害的老和尚,隔了门便听出了门外是男是女!”却也樱口发出一声娇笑,玉手推门,娇躯袅袅婷婷地飘进门来。才进门,便见老僧微开的二目中神光四射,不禁芳心一震,恭声道:“晚辈吴竹儿拜见老前辈。”
“原来施主便是吴帮主的女公子,老衲昔日可是闻女施主之名,却未见过女施主之面啊。”老僧见她粉面之上现出惊惧之色,朗声一笑,打破了严肃的气氛。笑了一阵,又正容道:“吴姑娘,既然严施主说《天罡掌掌谱》乃是由吴姑娘处得来的,便请吴姑娘说一说得掌谱的经过吧。”
“即然《天罡掌掌谱》已回前辈之手,前辈似是不必再问此事了吧?”吴竹儿粉面一红,早已垂下粉颈。
“阿弥陀佛,吴姑娘,天罡掌关乎到整个武林安危,却是半点大意不得。”老僧肃声道。
“老前辈,既如此,晚辈便直言禀告了。”吴竹儿见他神情肃穆,识得兹事体大,不安地摇了摇头,赧然道:“今日黄昏之时,晚辈正于房内闲坐,忽见武莲、郑雪二位姐姐由门前悄然闪过。当时,晚辈寻思:‘上午才走,眼下便回,却是怎的回事?说不定,此事便与浩哥哥大有干系,且跟了去,看又到底如何?’便暗中随了二人走了下来。见她们走进原来住过的房中,便悄然来到窗前,向了房中望将过去。晚辈一望之下,见房中除武莲、郑雪二位姐姐外,桌子之上还放有一个鹅卵般大小的物事儿。晚辈见了那物事儿,心中却觉愕然,识不得她们要派个何用场。正纳闷间,忽听莲姐姐道:‘等天黑透了,再与他送去不迟。’晚辈听了她的话,心中暗觉好笑,寻思道:‘莲姐姐一个老诚朴实之人,怎的亦学得会装腔作势、弄神弄鬼的了?明地里哭啊闹的要远走高飞,发誓永不返回,转眼间,却又偷偷地跑回来传递情,还要将情藏于此物事之中。真真令人笑掉大牙!嘿,怎的能瞧一瞧情上写些什么才好?嗯,有了!’当下晚辈如飞返回房中,寻了一些物事,制成一个鹅卵大的球儿,以袖袖了,来到二位姐姐房前,推门进去,借瞧案子上的物事之机,将此物事与晚辈袖中的物事掉了包。”
吴竹儿“包”字才落,闲云长老便急问道:“吴姑娘,武莲与郑雪施主又是何人?她们与黄少侠是何关系?二人今在何处?”
“老前辈,武、郑二位姐姐的来历,晚辈亦是是说不清的,晚辈只是晓得她们二人与浩哥哥似是有些不同于一般的恩怨。”竹儿脑袋低垂,粉颈红得似晚霞:“眼下,武莲姐姐与郑雪姐姐身在何处,晚辈却是识不得,晚辈只识得此时她们未在浩哥哥房中。”
“吴姑娘怎的晓得武施主与郑施主此时不在黄施主房中?”老僧急问道。
吴竹儿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脑袋抬起,羞羞答答地道:“老前辈,前时,晚辈将由武、郑二位姐姐处换来的物事,哦,不,该是、该是严师兄的物事投入浩哥哥房中后,回到自己房中,却又放心不下,略一思索,便又走出门来。晚辈先来到莲姐姐与雪姐姐门前,瞧了瞧,却已然是‘铁将军把门’了。当时,晚辈心中寻思:‘哼哼,行动的好快,有好戏看了!’疾忙向浩哥哥居住处奔了过来。晚辈来到浩哥哥房前,却见窗户以一块厚布密密地遮了。晚辈见得此情此景,心中冷笑道:‘果不出本姑娘所料,当真便在里面演开戏了!呸,还识得害羞!’那时,晚辈心中虽是愤慨,却又有伤心,亦有些可怜自己,强自镇定了许久,才抖抖地伸出手来,轻轻掀开厚布,借了月光,向房中瞧将过去,却见浩哥哥躺身于床,鼻中‘呼噜’个不停,除他之外,房中再无半个人影。晚辈见了此等景状,不禁脸上发烧,心痛如绞,暗恨自己道:‘竹儿啊竹儿,不识你中了哪门子邪,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将莲姐姐、雪姐姐想成那种不知廉耻之人?真是鬼迷心窍,猪油蒙了招子了!’晚辈痛骂了自己一阵,便回到房中,上床躺下。晚辈虽是身子在床,心中却老是想着莲姐姐与雪姐姐之事,一时之间,却又哪里能睡得着?如此的思想来去,不觉便迷糊起来。正蒙眬间,忽闻隔壁大师兄房中似有人声,晚辈好奇心起,便不由自主地来到大师兄门外。因晚辈才由浩哥哥处返回不久,是以晚辈才说莲姐姐二人此时不在浩哥哥房中。”前时,她在师兄门外,听了师兄的一席话,是以此时说到师兄时,费了好大劲才说了出来。
老僧听吴竹儿道武莲与郑雪二人此时不在黄浩房中,面色陡然一变,旋又恢复了常态,只是叹声道:“吴施主,《天罡掌掌谱》事关重大,武姑娘与郑姑娘不识蜡丸中为何物最好,若二人动过《掌谱》,并将秘密泄露出去,此事恐怕便要麻烦得紧了!”
“老前辈,既然《天罡掌谱》这等要紧,怎的老前辈还要将它赠于浩哥哥?此岂非害了他么?”竹儿芳心大感疑惑。
“唉,吴姑娘,此乃老衲不得已而为之之事。”老僧神情沮丧。
“老前辈怎的如此说话?”
“老衲将《掌谱》赠于黄浩施主,是要他代老衲清理门户的。”
“清理门户?老前辈,贵派出现了叛徒了么?”吴竹儿愈加愕然:“贵派一向择徒极严,怎会收下奸诈之徒?”她早便听爹爹说过黄山派门规森严之事。
“阿弥陀佛,吴姑娘,老衲收此人时,便识得他心术不正,品行不端,但当时老衲寻思:‘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此人虽非良善之辈,但只要老衲日后慢慢教,料来他自会弃恶向善的。老衲若不将他收下,日后他若结交了匪类,岂不成了一大祸害?如此,老衲岂不亦有罪过了么?’是以老衲才将此人收下。老衲收此人为徒,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碍于各方各面的情面,不得已而为之。”
“即然如此,那前辈为何还要将天罡掌传了与他?”吴竹儿愕然道。
“吴施主之言差矣,老衲并未将天罡掌的招式传与他,且他亦识不得黄山云谷寺尚有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天罡掌功夫。”老僧叹了口气,又道:“吴姑娘,当年,老衲虽是收他为徒,却也存了戒心,只将黄山三十六式打穴绝技传授与他,但便是此三十六式打穴绝技,便足以使他与江湖上屈指可数的数名顶儿尖儿高手相抗衡了……”
老前辈之意,可是说破黄山三十六式打穴绝技者,非天罡掌不可了?”吴竹儿截口道。
“吴姑娘好聪明,竟然一猜便中。”老僧赞叹一声,又道:“昔日,恶徒在云谷寺,老衲亦时时规劝,让其一心向善;劣徒亦承承诺诺,发誓绝不辜负老衲之教诲,做一个有益于天下苍生之人。但他下山后,却把誓言抛至脑后,为贪图荣华富贵,不惜认贼作父,投靠朝廷,甘做官府鹰犬,残害武林义士和无辜百姓,抢男霸女,欺压弱小,无恶不作。老衲虽知恶徒为非作歹,罪大恶极,也欲铲除逆徒,清理门户,但老衲一生之中,从未生过杀念,晚年更不愿再开杀戒。老衲思来想去,识得只有将天罡掌习练之法制成《掌谱》,赠于一人,让其练成天罡掌绝技后,代老衲铲除恶徒,清理门户。”
竹儿点了点头,又问道:“老前辈,听爹爹说,自当年空明大师以天罡掌除去恶贼白彰后,空明大师与天罡掌便同时消失了,老前辈如何会天罡掌功夫?”
老僧笑道:“吴姑娘,当年,空明大师以天罡掌诛杀大魔头白彰后,便隐居黄山云谷寺,再未涉尘世半步,是以便无人识得他的踪迹。空明大师虽是黄山派的创始人,但他一生之中,便只收了悟觉大师一人为徒。空明大师圆寂之时,黄山派便只有四人:掌门人悟觉大师,空明大师的师弟空心大师及空心大师的二个弟子悟道大师与悟真大师。空明祖师圆寂前,给黄山派定下一条规矩来,便是天罡掌只传掌门人一人。空明大师羽化后,悟觉大师亦只收一徒。自悟觉大师起,黄山派掌门人只收一陡,已成定例。便是悟道大师、悟真大师及以后各代亦收陡有限。因我们黄山派择陡极严,非品行端正的贤者,且资质超群的能者,便不可收为弟子,是以至老衲时,黄山派已历五代、二百余年,其弟子亦不过数十人而已。黄山派门规森严,门下弟子从不许涉足江湖恩怨,亦不许与人争名夺利、杀狠斗勇,无紧要之事,不得离黄山半步,是以黄山派创办两百余年,江湖之中,却极少有人晓得世上尚有‘黄山派’一派,再无人识得天罡掌功夫便存于黄山了。”
“老前辈方才道空明大师临羽化之时,给黄山派定下一条规矩,便是天罡掌只传掌门人一人,前辈将《天罡掌掌谱》传与他人,岂不有违祖训?”吴竹儿芳心大感诧异,惊疑道。
“吴施主好慎密的心思。”老僧笑道:“吴姑娘,此事是老衲忘记说了:空明祖师圆寂前,定下天罡掌只传掌门人一人的规矩来,但他老人家又说非常之时可多传一人。他老人家解释说‘非常之时’乃是指武林中出现浩劫,或是本门户之中出现了叛徒,非天罡掌不能平息,抑或不能制服的时期。吴施主请想,眼下可是空明祖师爷所说的‘非常之时’么?”
“那老前辈怎的不在贵派弟子中寻一人,将天罡掌传授于他,而为何偏偏要选中浩哥哥呢?如此,岂非舍近求远了么?”
“唉,吴姑娘,黄山派择徒,虽是非资质超群者不得入选,但老衲遍观此时的黄山派弟子,虽是个个品行端庄、老成持重,但若在近年内练成天罡掌神功,所需资质,不是超群,而必须是天赋异禀,如此天赋异禀者,却是一个也无。”老僧叹了口气,施又见他喜上眉梢,听得他欢声道:“好在后来老衲遇上了黄浩施主,见他正是老衲所要寻找的天赋异禀之人,是以才把《掌谱》赠了与他。”
“噢,原是如此。”吴竹儿睫毛忽闪,又道:“老前辈,那恶贼离黄山已一年有余,怎的老前辈此时才想起将《天罡掌掌谱》赠人?”
“唉,吴姑娘错怪老衲了,老衲离云谷寺已是半年有余的光景了。”老僧见吴竹儿粉面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又道:“半年前,老衲离了云谷寺,便四处寻起可传之人来。当时,老衲扮作一个游方僧人,带了度牒,以化缘为名,物色天罡掌的最佳传人。老衲一路的行来,渡长江、过黄河、跨越长城,直游至蒙古大漠,虽是审察过无数习武之人,却是均不入老衲之眼:或品德恶劣资质甚好,或资质甚差品行端正,或资质、品行俱佳却娇生惯养吃不得苦,更不用提那品行、资质均劣之人了。因此,老衲徒然浪费了半年时光,却未寻到满意之人。当时,老衲意兴索然,便拟打道南下,返回黄山。老衲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虽是修行数十年,无意荣辱得失,但此时,心中亦觉恹恹的无有半点趣味。当时,老衲乘了故友所托之马代步,虽能速行,但老衲却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只是信马由缰,缓缓而行。如此行来,数日才入冀境。正觉百无聊赖,却巧遇黄浩少侠于雾灵山。老衲乍见黄少侠之面,便觉眼前陡然一亮,心中不由一阵欣喜。当时,老衲见他虽是逢头污面,衣衫褴褛,浑身‘血人’相似,却是骨骼清奇,目蕴神光,精气内敛,识得他正是老衲所要寻的天赋异禀之人;又听他说乃是齐帝黄巢大侠之子,是以便毫不犹豫地将《掌谱》赠了与他。”
“前辈怎的不收浩哥哥为弟子,亲授他天罡掌绝技,而要制成掌谱封于蜡丸之中赠与他,如此大费周折,岂非本末倒置了么?”
“吴姑娘,老衲亦识得亲授他天罡掌功夫乃最为快捷之路,但老衲已收一人为徒,若再收黄少侠为弟子或明赠掌谱,岂不违背了师门掌门人只收一徒的规矩了么?”
“看来前辈将《天罡掌掌谱》赠于浩哥哥,此时却是又反悔的了?”吴竹儿娇笑一声。
“吴姑娘,此话何意?”
“老前辈若不后悔将《掌谱》赠人,怎的今日便来到此处?难道短短数日之时,浩哥哥便能练成天罡掌神功么?”吴竹儿冷笑道。
“哈哈,吴姑娘以为老衲是为收回《掌谱》而来么?”老僧笑了一阵,又道:“吴姑娘,前时,老衲虽是将《天罡掌掌谱》赠与黄少侠,却又放心不下,生怕自己一时看错人,《掌谱》误落恶人之手,或黄少侠一时不慎将《掌谱》丢失了,如此,必将给整个武林带来血雨腥风,是以老衲回到云谷寺后,医好林施主的疯疾,嘱了他几句,又托门下弟子好生照料他,便火速离了黄山,寻找黄少侠。老衲才出黄山之地,便听人说,黄少侠此时在池州重竖义旗,便直奔池州而来。
“老衲入池州,悄悄潜入‘浪荡军’统领府,四处寻找起来。正行间,忽听身旁的一间小房内传出一声哀嚎之声。老衲心中一惊,暗自寻思:‘如此深更半夜的,何来如此叫声?’老衲身子一挺,跃至小房窗下,以手指醮了些唾沫,戳破窗户纸,向了房内望将过去。借了明亮的烛光,老衲瞧见一人七窍流血,身子跌倒于地。当时,老衲顾不得多想,身子一纵,掠入房中。老衲扶他起来,点了他身子上的数处大穴,为他止了血,又将一粒丹丸纳入他的口中——忙活了半天,总算将他救醒过来。”
此时,看严宽时,身子又战战兢兢地抖了起来。他抖了一时,嗫嚅道:“老前辈,既然天罡掌关系到武林兴哀,而武姑娘与郑姑娘又不识身在何处,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严施主,事已至此,惊慌无益。请施主寻一些蜡与老衲。”老衲见严宽诚惶诚恐之态,心中不忍,于是轻声劝慰道。
唐时,饲蜂之风特盛,全国各地均有蜂场,因江南之地终年温暖湿润,花香鸟语,草木四季常绿,更是蜂巢处处,是以蜂蜡便成了寻常之物,随处可寻了。
才过片刻,便见严宽捧了一些蜂蜡走了回来。老僧接蜡在手,制成一个鹅卵大的蜡丸儿,封《天罡掌掌谱》于其中。他微开二目,瞧了严宽二人一眼,肃声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在此稍候片刻,千万莫要走动,老衲去去便回。”
吴竹儿与严宽见他目光如炬,神威凛凛有如天人,不怒自威,心中一抖,异口同声地道:“谨遵老前辈吩咐!”
老僧去不多久,便已返回。他见了吴、严二人,叹了口气,正容道:“阿弥陀佛,老衲已将《天罡掌掌谱》与黄少侠送了去。眼下,老衲要求二位施主一事了。”
“老前辈言重了!前辈若有事要晚辈代劳,尽请吩咐。”严宽语声毕恭毕敬。
“严施主,《天罡掌掌谱》事关重大,为防消息走露,说不得,今晚,二位施主须随老衲黄山一行了。”老僧语声庄重而严肃。他见严宽二人神情沮丧,又放松语气,微笑道:“二位施主请放心,待黄少侠练成天罡掌、老衲收回《掌谱》之时,自然会让二位施主回来的。二位施主随老衲去云谷寺,说不定还会有些好处呢。”
“老前辈,事由竹儿二人而起,正须竹儿二人承担责任、弥补过失,且长老如此安排,亦是为了保护晚辈二人的安全,晚辈求之不得,又何敢不遵?”吴竹儿施一礼,感激道:“前辈用心如此良苦,晚辈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