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先生”出了杭州城,在城外踅了一个弯儿,却不再北行,只向了西方而来。他来到一个所在,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紫衣老者,施礼毕,尚未坐子,便听他开口便道:“高帅,我家节度使想请高帅助他平灭黄氏叛逆!”
紫衣老者马验上现出一丝惊愕之色,旋又大笑道:“褚福,杨行密答应给高某什么好处?”
“哈哈,人言高帅豪爽过人,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褚福笑了一阵,又肃然道:“高帅,我家节度使答应事成之后便将原属荆南的土地归还高帅,且两家结好,永不互犯。”
“哼哼,别他娘的卖空头人情了!染缸里还能倒出白布来么,猴子手里还能掉下枣子来么?高某并非三岁孩童,还会再上他的洋当么?”
“高帅怎的‘门缝里看人——将人瞧扁’了!此一时,彼一时也。”褚福被马面老者一针见血地揭得面上红乎乎的,旋又恢复了常态,摇头晃脑道:“高帅想过此时天下形势么?高帅便不想搏个‘为君分忧,效忠朝廷’的美名,捞点儿资本么?”
“拿来!”
“拿来什么?”褚福大感疑惑,愕然道。
“将钱鏐与杨行密签的《契约》拿来与高某瞧上一瞧。”
“高帅信不过学生么?再借给学生几个苦胆,学生也是不敢欺骗您老人家的!”褚福口中说话,却也伸手入怀,掏出一纸文,双手递了过来,心中寻思道:“人言高季兴滑如狡狐,褚某看来,他比狡狐还要狡滑十分!”
马面老者自是高季兴了。他接过褚福递来的文,取了开来,看时,上面便有短短数语,便是:“契约。甲方:杨行密。乙方:钱鏐。甲方:若乙方出兵助甲方征剿逆贼,甲方将原属乙方之土地归还乙方,且保证永不再犯乙方。乙方:愿出十万兵马助甲方攻打叛军。”他仔细瞧了良久,识得《契约》上甲方签字处的“杨行密”三字,果是杨行密的手迹,乙方签字处的“钱鏐”二字,亦是钱鏐亲手所签。他瞧了一时,还与褚福,大笑道:“褚福,再拿出二份杨行密签好名的《契约》来,高某也署上名儿。”
褚福又取出二份《契约》来,递与高季兴。高季兴接《契约》在手,又仔细瞧了瞧,见甲方后的“杨行密”三字,乃杨行密亲笔所,便在乙方后面的空白处,郑重地写上“高季兴”三字。高季兴自留一份,另一份交褚福让他捎与杨行密。
《契约》既签,钱鏐、高季兴按事先约定之时,各率十万精兵来到扬州。二人入得节度使行辕,才坐定,便听高季兴大笑道:“杨帅,今日,咱们三家兵马合于一处,由杨帅亲自挂帅督师,看来破贼只在须臾之间了。”
“不,高老弟,此次用兵,乃是以高老弟与钱老弟为主,杨某只让节度副使徐陵率二十万人马协助二位老弟破贼,杨某便留在扬州不动了。”一相貌威猛的虬鬓老者高声大气地道。
“哈哈,强宾不压主,强龙不压地头蛇,况高某只是一只虫,杨帅才是一真龙!杨帅身为地主,怎可不亲自出马?”高季兴口中大笑,心中却暗骂道:“杨行密,狗样的身份,摆什么臭架子!”
“高老弟,逆贼诡计多端,杨某若不留下来看家,只怕他们要乘机来扬州捣乱了。”杨行密大笑一阵,又道:“二位老弟英雄了得,又久经沙场,有二位老弟出马,破贼当不费吹灰之力!”
“依杨帅之意,咱们应当先攻何处之敌为宜?”一直未得机会说话的银盔银甲老将,待杨行密语音一落,便抢先道。
“钱老弟,池州乃逆贼老巢,擒贼先擒王,接理说应先攻池州之敌,但池州远在江南,又隔了长江天堑,咱们自不必舍近求远、舍易求难,是以还是先攻庐州的为是。”杨行密伸出二个指头,摇头晃脑地道。
“杨帅将眼前局势分解得如此清晰、透彻,我等实是望尘莫及!”高季兴高挑拇指,赞叹一声,又道:“只是池州之敌闻得庐州被围,前来救援,那又如何?”
“高兄,此事杨某早已想好了对策。池州与庐州相距甚远,中间又隔了长江天堑,只要咱们严密封锁消息,料来池州之敌是不会得讯的;便是池州之敌真的来援,咱们只须以些许兵马置于长江北岸,便可阻止它于江中。二位老弟以为杨某之意如何?”杨行密面上浮上一丝得意的笑容。
“哼哼,杨行密,老匹夫,盗用当日张知礼之计,还得意忘形至斯,真真死不要脸!”高季兴心里暗骂一声,口中却笑道:“杨帅料事如神,虽子房、孔明带如!妙计,妙计!便依杨帅之意行事便了!”
当下钱鏐与高季兴二人辞了杨行密,与淮南节度副使徐陵各引本部人马,杀奔庐州而来。四十万大军围了庐城,攻打数天,发动了数十次猛烈进攻,不仅未得到庐州一草一木,却损了曾勋、徐陵二位节度副使和无数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