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第二十二回 凌云志霸王业昙花一现2

作者 : 北石2009

“黄二哥在家么?”

房中的一位黄衣汉子听得呼声,疾忙站起身子,快步走出大门来。黄衣汉子向了呼叫者看了过去,却是一位文士装束之人。他见了此人,心中一愕,旋又拱手道:“请问足下贵姓高名,何事要赐教黄巢?”

文士还了一礼,笑道:“哈哈,真是巧得紧了!原来尊驾便是黄二哥?小弟尚君长,久慕仁德子黄二哥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哎啊,原来是‘冰雪秀士’大驾光临!稀客,稀客!尚兄请客厅用茶。”黄巢大笑一声,举手肃客。

二人客厅坐定,吃过几盅茶,便听黄巢笑道:“尚兄,无事不登三宝殿。尚兄今日不辞辛劳,移驾寒舍,除了为了弟兄们亲近亲近外,只怕还是有些见教的吧?”

“哈哈,人道‘仁德子’不唯仁义过人,且是智谋超群、性情爽快,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尚君长不答黄巢的话,只是笑问道:“黄二兄不是去考劳什子进士去了么,怎的考期未过,便先行返了回来了呢?”

“唉,尚兄,此事不提也罢!”一声长叹由黄巢口中发出。

“二哥,难道考进士还考出事来不成?”尚君长口中发出大笑声。

“尚兄,可不真出事了不是?”黄巢站起身子,关好房门,低声道:“唉,尚兄,此事一言难尽!”

“黄二哥,小弟愿闻其详。”

黄巢又叹一口气,涩声道:“尚兄,那日,小弟才入长安,便听前面传来一片喝骂、争吵、哭叫、哀求之声,中间夹了‘劈里啪啦’的似是殴人之声。小弟听得前面如此热闹非凡,识得定是出了事儿,便飞奔过去,挤进人群,向了里面瞧将过去。小弟一瞧之下,不禁义愤填膺,但见一群宦官装束者在抢夺几个西域商人手中的珍宝,虽是西域商人苦苦哭诉、哀求,但众宦官不禁不肯放手,反以手中之兵对他们死命抽打。小弟既然遇上此事,又焉能袖手旁观?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西域商人扯于一旁,又对了众宦官喝道:‘众位公公乃宫中之人,自是识得朝廷法度的,如此明明世界,朗朗乾坤,公开强夺豪取,便不怕王法、不怕遭报应了么?’

“小弟话音才落,便听一个尖尖的声音叫道:‘哈哈,王法?报应?好新鲜!小子,在长安,敢与咱家谈王法、论报应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人!你小子够可以的,啊,有种,有种!’小弟看时,发话者却是一个身着紫衣的独目宦官。

“小弟听得独目宦官如此说话,心中更气,当下冷笑道:‘天下的牛皮都让公公吹破了!怪不得公公眇了一目,原来是吹牛皮用力过猛,将眼珠子努出来一只!哼哼,帝王之都,天子脚下,难道便没有人敢管你了么?’

“独目宦官怒极,口中发出怪叫声:‘小子,你缺了八辈子德了,净往咱家伤口上撒盐、心头上捅刀子!咱家不给你小子点厉害尝尝,你小子便不识得马王爷有三只眼了!’他阴阴一笑,又道:‘小子,时至今日,敢管咱家之人,只怕还未出世哩!’

“小弟见独目宦官如此不可一世,更是怒不可遏,切齿道:‘哼哼,奸贼,别人不敢管你,但黄某既然碰上了这不平之事,自然便要管上一管了!’

“‘小子,看来你是吃了八斤烧刀子,让酒老爷迷昏了头了!好,小子,既然你愿意三个鼻孔喘气——多出一股子气,咱家便让你一股子气也出不得了!’独目宦官大叫一声:‘小的们,与咱家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东西!’

“独目宦官‘西’字才出口,小弟便觉得背后劲风袭来,识得有敌偷袭,疾忙移形换位,避了开来。小弟回头看时,却见一位大内武士的钢鞭高高举着,尚未收回。小弟乃赴考应试之人,哪愿多事,原想只要宦官能放过西域商人,且不再向小弟出手,此事也便了结了。岂知小弟身子才避开,方欲分说,却见又一大内武士手中大刀一挥,对了小弟劈头剁了下来。与此同时,其他大内武士亦‘呼哨’一声,各以手中之兵,向小弟招呼过来。此时,小弟便是不想动手,却也身不由己了,只得摆开双掌,招架起来。

“当时,小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尽快救人月兑身,是以小弟不仅未使兵刃,且是只守不攻;大内武士中自是不乏顶儿尖儿的高手,且是死命猛攻,是以小弟虽是尽全力招架,却也与此些人堪堪扯了个平手。

“独目宦官见众武士战小弟不下,独目之中射出一股凶光来,口中微‘咦’了声,冷笑道:‘怪不得你小子充光棍耍横儿,原来倒还真有两手硬功夫!好,小子,你倒试试咱家的功夫如何!’猝然出手,一掌向了小弟背心拍了过来。

“此时,小弟虽是识得背后有敌偷袭,虽欲躲避,但身子被众武士团团围困住了,又怎能移动得半分?无奈之下,只得气运于背,硬接了一招。料不得那独目宦官看似病病歪歪的,功力却甚是高强,这一掌竟击得小弟吐出一口血来。小弟识得今日再不放手一搏,断难全身而退了,却也不再顾忌,取背后的金刀于手,一招‘泰山压顶’施出,向独目宦官当头劈下。独目宦官似是未料到小弟敢以兵刃出手,心中一惊,虽欲躲避,却已不及,他也当真了得,身子一旋,顺手抓过一个大内武士,高举过顶,对了金刀疾迎而上。听得一声惨叫,见得独目宦官手中的武士身子断为两截了。独目宦官将两段残尸向小弟猛力一掷,身子退后一步,取过一柄拂尘来,手中一甩,向小弟扎了过来。

“小弟听得两段死尸发出呼啸之声,疾飞而来,却也不敢硬接,疾忙闪身避了过去。此时,小弟以负伤之身,奋力出手,却已牵动内伤,便觉脏腑疼痛不已,又见紫衣宦官拂尘挥动,其上马尾根根直竖,竟似钢针一般,刺将过来,识得他内力浑厚,哪里还愿与他纠缠?对他虚晃一刀,身子一闪,向了众武士冲杀过来。小弟志在尽快月兑身,当下运刀如风,连连出手,伤了几个大内高手,身子一纵,掠出圈外。好在市场上一片混乱,虽是有官兵拦截,却也未挡得小弟住,只用得片刻功夫,小弟便已然冲出京师来了。

“小弟杀出长安,月复中又觉疼痛,识得内伤又发,疾忙寻一僻静之处,蹲坐于地,调息起来。小弟运气一时,便也有些好转。当时,小弟寻思:‘长安闹出了人命,官府哪里能放得我过?不如返回冤句的为是。’当下便折而东行。小弟一路行来,边走边运功疗伤,回到家中时,已无大碍了。”

尚君长听得黄巢之言,关切的道:“二哥眼下可痊愈了么?怪不得二哥面色有些憔悴,原来是在伤后。”

“尚兄,小弟返回家中已然一月有余,内伤尽愈,修养几日,便会康复如昔了。”黄巢轻笑道。

“黄二哥,小弟记得黄二哥这可是第六次入京应试了吧,黄二哥还想去考第七次么?”

“尚兄,小弟还敢再去长安么?况且如此世道,小弟便是考中了那劳什子进士,又有何用?”黄巢面现苦笑之色,且是有些鄙夷。

“好,说得好!二弟,朝廷昏庸,吏治**,天灾**,交加而起,如此乱世,还当得什么官儿?”门外有人喝彩道。

尚君长见自己与黄巢二人说话之声甚低,门外之人却隔门听了去,识得此人功力甚高,心中不免吃了一惊,疾忙站起身子来,蓄势以待。

黄巢见尚君长如此小心谨慎,大笑道:“尚兄莫怕,是家兄来了。”当下启开门来。

门才开,便见一位红面大汉走了进来。红面大汉向了尚君长拱了拱手,笑道:“在下惊了尊兄大驾,唐突之处,请尊兄担待则个!请教足下的万儿?”

“小弟尚君长见过黄大哥!”尚君长还一礼,口中大笑道:“‘谨诚子’大哥如此客气,倒令小弟愧不敢当了!”

“谨诚子”转过身子,笑对黄巢道:“二弟,尚兄可赐教来意了么?”

“黄大哥,人道黄家八子个个豪爽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你、我弟兄,还用得‘赐教’二字么?”尚君长爽朗一笑,又道:“黄大哥,小弟光顾听黄二哥讲述应试之事,几乎将肩负的使命都忘记了!”

“使命?尚兄,什么使命,尚兄说得如此庄重?”“谨诚子”愕然道。

“黄大哥,小弟是受王仙芝大哥所托,来联络贤昆仲共同举义的!”尚君长开门见山地道。

“举义?尚兄之言何意?”“谨诚子”愕然道。

“哈哈,黄大哥还晓不得么,王大哥已于渭洲之匡城长垣举起反唐的大旗了!”

“什么?仙芝大哥已经率众起义了?怎的如此之速?”“谨诚子”口中发出惊疑之声。

“黄大哥,世道如此,还有百姓的活路么?与其受冻饿、欺凌而死,倒不如揭竿而起,或许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尚君长语声慷慨激昂。

“尚兄,实不相瞒,在下弟兄虽是对官府心存不满,但举兵造反,与朝廷公然作对,昔日却是实实未敢想过!我们黄家与王家乃世谊之交,情同一家,仙芝大哥既然已经举旗造反,我们也该考虑考虑何去何从了。”“谨诚子”说话不急不缓,但语声庄重。

便在此时,却听门外有人高声道:“大哥,还考虑什么?如此的鸟皇帝,如此的狗官府,咱们还尽得什么忠,守得什么法?仙芝大哥既然已向唐妖开了刀,咱们便也索性杀它个痛快便了!”话音才落,一个黑面汉子已然冲进门来。

尚君长见得黑面汉子一阵风似的旋了进来,吃了一惊,站起身来,笑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

“老三,如此年纪,怎的还如此孟浪、如此放肆,也不怕客人笑话么?”黑面汉子尚未开口,“谨诚子”便呵斥道。

“想来这位便是‘铁铮子’黄三兄了?小弟却是最是喜欢黄三兄这种性情了!”

“黄邺失礼了,请尚兄见谅!”“铁铮子”识得自己鲁莽了些,锅底似的黑面一亮,想是红脸了。他双手一拱,对了尚君长行了一礼。

黄巢见大哥在房中踱来踱去,又忽的停住身子,识得他心意已决,当下笑问道:“大哥以为尚兄与三弟之意如何?”

“二弟,仙芝大哥既然已经率先举起了义旗,咱们岂能不起兵响应,助他一臂之力?”“谨诚子”语声铿锵地道。

黄巢听得大哥之言,心中一阵猛跳,身子由座上“呼”的声站起,大声道:“四弟,取文房四宝来!”

他“来”字才落地,便听门外有人答应一声,旋见一人手中托了文房四宝,跑过门来。此人放物事于案,对了尚君长拱手道:“小弟黄揆拜见尚兄!”

“哈哈,原来‘扶摇子’四兄亦在家!幸会幸会!”尚君长亦还一礼。

黄巢铺纸于案,让四弟黄揆研好墨,他取笔在手,略一沉思,便饱蘸浓墨,奋笔疾起来。顿时,数行狂草便现于案端。

尚君长注目瞧时,却是一首《菊花诗》,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咀嚼数遍,连叫了数声“好”,笑道:“黄二哥气吞山河,包藏天地,如此气概,如此气势,古今何人能及?!”

黄巢放狼毫于案,豪气冲天地道:“尚兄,既然大哥已决定起兵,便请尚兄回去转告仙芝大哥,便说黄家弟兄亦不做后人!”

“冰雪秀土”点头应了声,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去,才举步,忽又停住身子,笑道:“黄大哥,让小弟会见了五兄‘霹雳子’、六兄‘太和子’、七兄‘安逸子’、八兄‘火星子’再去向仙芝大哥复命吧!”

“谨诚子”大笑道:“尚兄,不巧得很,今日,便只黄存弟兄四人在家,钦儿、秉儿、万通、思厚四人有事外出,至今未返,想来尚兄今日是见不到他们的了。”

“冰雪秀士”笑道:“黄大哥、黄二哥,小弟原想与贤昆仲八人今日都亲近亲近,料不得竟无缘得见其他四兄,反正来日方长,便以后再相见便了。”

大胖子皇上听张耿道罢黄巢兴兵造反之事,沉思片刻,圆圆的胖脸上由多云转晴,又现出了欢愉之色,传旨道:“张耿,王仙芝与黄巢原是区区草贼,虽是遥相呼应,但哪里能识得用兵之道?实不足为虑。朕便命你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调集鲁、豫二地之兵,剿灭此二股流寇,不得有误!”

张耿领旨谢恩,却也不敢怠慢,于京师率二万兵马,直奔曹州而来。他到了曹州,又调集了八、九万人马。当下他带了这十余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奔冤句而来。张耿满以为十余万兵马突然袭击,定可一举剿灭义军,生擒活捉黄巢。岂料他带兵马扑至冤句时,竟连黄巢弟兄的影子也未见到一个。

却说黄氏弟兄送走尚君长,返回客厅,商议举旗起兵之事。便听黄存笑道:“二弟,三弟、四弟,明日五弟四人便可返回,咱们明日便招集人手,举义便了。”

“大哥所言极是。”黄巢笑了笑,又道:“大哥、三弟、四弟,咱们明日举起了义旗,便去投奔仙芝大哥去吧。”

“二哥,咱们在此处好好的,去长垣作甚?”黄巢话音才落,一人便大叫道。

“三弟,一只巴掌能拍得响么?”黄巢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掌来,在“三弟”面前晃了晃。他面容一肃,又道:“三弟想过么,咱们明日举义,手下弟兄虽是个个武功不弱,毕竟是人数少了些,如此孤军奋战,又未有作战经验,若是朝廷以大军镇压,只怕义军不敌,甚而有被吃掉的危险了。与其让官兵将咱们与仙芝大哥各个击破,倒不如两股义军兵合一处,协同作战,如此,料来官兵的进攻,是足可抵挡的了。三弟忘了‘一双筷子易折断,十双筷子折不断’之言了么?”

黄巢“么”字未落地,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由门外传了过来:“二哥,一山难存二虎,咱们去投奔王大哥,这第一把交椅,又该由谁来坐?”话音未落,便有一人闯进门来。

黄巢看时,却是一位黄面大汉。黄巢见了此人,笑道:“靖老弟身体有恙,我等弟兄商议举义之事,便未敢惊动老弟的大驾。请老弟休得介意!”又拱了拱手。

黄面汉子大笑道:“小弟怎敢怪二哥?只是小弟身子已然康复,哪里还有甚么鸟病?小弟是不在乎得失的,只是怕二哥去投奔仙芝大哥日后受了委屈!”

“靖老弟都不计较个人荣辱与得失,难道二哥便将名利、地位看得如此之重么?”黄巢笑了笑,又大声道:“靖老弟,咱们起兵,原为百姓,可不是为了自己享乐与舒适的。咱们去投奔仙芝大哥,便遵他为首,咱们为他作个助手,那便又有何不可?”

黄存笑道:“二弟言之有理,咱们明日便去投仙芝大哥去,两股绳拧于一起,不是更结实了么?咱们同心同德,劲往一处使,何愁大业不成!”

却说张耿冤句扑空,心中寻思道:“也好,贼人兵合一处,虽是力量大了些,毕是乌合之众,正好一打尽!”便又带了人马,向匡城扑了过来。张耿大军到了渭州,又纠集了六、七万人马。当下张耿率此近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直奔长垣而来。哪料得朝廷兵马赶至长垣时,却与在冤句遇到的遭遇一般无二,亦未寻到一兵一卒。

原是黄巢率冤句子弟兵与王仙芝义军会合后,听得张耿大军尾随追来,识得以义军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与唐朝大军正面交锋,于是便劝说王仙芝道:“大哥,义军初起,虽是经过数次战斗,毕竟是小打小闹,却是未经过大战阵的,且是张耿乃久经沙场之人,手下近二十万大军又训练有素,咱们实不可与之死拼硬斗。”

“依二弟之意,那便如何?”

“大哥,黄巢之意,便是要撤出长垣,退出鲁地,转入豫境。”

“什么?退出鲁地?那不是逃跑么?”王仙芝惊叫了一声。他放缓了一下语气,又道:“二弟,咱们转入豫境,异地作战,人地两疏,又哪里能运动自如?且是抛家舍业,便不顾家乡父老乡亲了么?”

“王大哥错解黄巢之意了。”黄巢笑了笑,道:“大哥,以咱们目前的实力,若是与张耿正面交锋,何异于以卵击石?咱们撤出山东,并非逃跑,而是在运动之中,将敌军拖疲、拖垮,使之丧失战斗力,尔后,咱们再回过头来,将它分割包围,一口一口地吃掉。咱们消灭了敌人,不是又可以返回家乡了么?只是要家乡的父老乡亲暂时受些委屈了。”

“好,好,二弟说得好!”王仙芝连叫了数声“好”,又面带愧色地道:“二弟,大哥误解二弟了,请二弟担待则个!如此看来,二弟之见识远胜于愚兄了。”

“大哥过奖了!你、我弟兄,还用客气么?”

义军撤出鲁境,转入外地,一路牵着张耿大军的鼻子,游来转去,自乾符二年夏,至乾符三年秋,已转战豫、皖、鄂等地。张耿大军虽是训练有素,但平日里训练的内容,却均是些攻城破寨、两军对垒之技,又哪里有并点长途行军、跋山涉水之术?装备且是笨重,又哪里及得以行走为长的义军?一年多的时光,不仅被义军拖得疲惫不堪,而且人马也在急剧减少;义军队伍力量却在不断壮大,且是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便在此时,义军突然折而反攻,将张耿大军分割包围。唐军人心惶惶,哪里还能再战?且是哪里还愿再战,不待义军进攻,便降了大半了,余者虽是负隅顽抗,终是不及,瞬时之间,便被收拾干干净净。张耿孤身一人,狼狈地逃回京师去了。

其后,义军又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了一些土地。朝廷虽是屡以重兵镇压,却均被义军击溃。

此时,那大胖子皇帝才真正慌了龙手龙足了,在严令各藩朕征剿的同时,又采取了招降的手法,授王仙芝为左神策护卫兼监察御史之职,企图分化义军力量。左神策护卫与监察御史均为朝廷要职,既有权,又有势,王仙芝在朝廷高官厚禄的收买下,不禁心动,准备接受朝廷招安,也亏得黄巢拼命反对,才制止了王仙芝投降,打破了朝廷的招降计划。经此一事,黄巢识得不便再与王仙芝为伍,便率二千冤句子弟离开鄂地,重返豫、鲁二境。唐僖宗五年二月,王仙芝战死于黄梅,五万义军将士壮烈牺牲,只有数千人马突围出来,北上去投黄巢。(以上内容前文已有交代。)

黄巢听得王仙芝遇害的噩耗,悲伤了一回,指天发誓道:“仙芝大哥在天有灵,小弟若不为你复仇,誓不为人!”取刀在手,刺破左手中指,滴血于酒,端起酒碗,高举过顶,又泼洒于地。

此时,唐朝境内各地,处处难民成灾。黄巢将四方难民中的青壮者招于军中,使义军队伍不断壮大。黄巢又采取“流动作战,避实击虚”的方针,不以攻州占县为目的,只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宗旨,各个击破敌军。他如此施为,短短一年功夫,至唐僖宗乾符六年时,义军队伍已发展至百万之众了。

便在乾符六年十月,黄巢率义军将士南征。义军一路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捣广州。广州既下,黄巢见得唐王朝的统治已近土崩瓦解之势,识得北上反攻之机已至,便于广州誓师北伐。他亲率百万大军,由广州直入桂州,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桂州。义军于桂州火速造筏,万排齐发,顺湘江而下,直驶湘地,夺取潭州。潭州攻下,亦不歇马,又挥师鄂地,攻占了江陵。继尔,又转战于赣、皖、浙等地。所至之处,州县立下,直似破竹。

唐僖宗广明元年七月,百万义军万舟齐发,由采石横渡长江。尔后,义军驰聘江淮间,如入无人之境,痛击唐军。旋又越淮水,牧马中原。稍作修整,便克洛阳,破潼关,直趋长安。

一路之上,义军犹如江河波涛,汹涌直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唐朝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力量。

义军威逼长安,长安外围之敌望风而逃。黄巢见长安外围之敌已清,识得攻取长安之机已至,便要发起总攻之令。黄巢手才挥起,却听一声大呼声传了过来:“冲天大将军,休要攻城,我等投诚来了!”呼声才止,便见京城城门大开,走出数十位峨冠博带之人来,一直步行至灞上,见得黄巢及义军诸首领,纳头便拜。

黄巢瞧时,却见诸人均着了唐朝士大夫装束,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于是沉声问道:“尔等何人,至此何干?”

见得一位紫衣人抬起头来,望了黄巢一眼,口中发出清亮而又恭敬之声:“请问将军可是冲天大将军么?”他见黄巢点了点头,又恭声道:“罪官张直方拜见冲天大将军!罪官等特来恭迎冲天大将军大驾入京。”

黄巢见张直方眉目清秀、齿白唇红的,又听他语声清晰而恭敬,心中却也有了几分喜欢,于是笑问道:“张直方,难得你有如此之心。你原为何职?”

“回大将军,罪官原觍为金吾大将军。”

“张直方,你既然身为唐朝金吾大将军,为何仅帅此数人来见本将军,却不带兵马来降?”黄巢敛了笑容,面沉似水,高声问道。

“回冲天大将军的话,城中已无兵马了。”张直方瞧了瞧黄巢的脸色,小心地道。

“什么?你说什么?”黄巢惊叫道:“城中的兵马都到哪里去了?”

“在冲天大将军才破潼关之时,便随了皇上……哦,李儇西逃去了。”

“呸,那唐僖宗老儿身为一朝人王帝主,竟然如此胆小如鼠,本大将军才入潼关,距长安尚有三百里之途,他便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真不识得羞耻!”黄巢冷笑道。他使劲顿了顿足,又恨声道:“本大将军未能将僖宗老儿生擒活捉,倒也是件天大的憾事了!”

“二弟何须如此懊悔,那李儇躲得过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早晚是要将这个狗皇帝捉拿到手的!”

“唉,大哥,这唐僖宗一跑,只怕事情便要有些麻烦了。”清脆声中带着叹惋声。

“茹妹,事已至此,急亦无益,还是从长计议吧。”“大哥”语声缓缓的道。

“大哥、二哥,怎的婆婆妈妈的?咱们快点进城吧。”一人急促地道。

“哈哈,八弟‘火星子’脾气又犯了!思厚,咱们便如此进京师么?”

“二弟之言何意?”“大哥”惊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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