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刺史怎的如此说话?本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本王四面出击,乃是本王在逐个剪除依附朱温的势力,以达最终消灭朱温,中兴李唐社稷之目的!此不正是’吊民伐罪、替天行道‘么’?又焉是什么‘四处扩张,发展自己的势力’?”
“哼哼,晋王千岁,有无野心、祸心,自有外人评判,自个儿说了又焉能作数?”
“如此说来,郑刺史是信本王不过了?”李克用冷哼道。
“晋王千岁,郑某便是相信泥胎会放声歌唱,也是不敢相信晋王千岁的金玉之言的!”
李克用老脸一红,声音低沉地道:“郑刺史,你等四人身处万千铁骑包围之中,若是不降本王,后果如何,便不用本王说了吧?”
“晋王,郑某若是识眼前的形势不得,不便成了一个傻子了么?只是郑某乃一汉人,若是归附了你这异族胡人,郑某大去之后,又有何面目见先人于地下?”
李克用听郑棨如此说话,心头火起,怒喝道:“郑棨,趋吉避凶者为君子,相时而动者为俊杰,尔空有经济之才,却迂腐透顶,不识时务,要才何用?若不归顺本王,本王便要以武力相劝了!”
郑棨不再理会李克用,只是冷笑一声,判官笔一挥,身子跃起,向了“鸦儿军”冲杀过来。
李克用心中怒极,手中令旗一挥,见得大队铁骑向了郑綮四人直撞过来。
郑棨四人身陷重围之中,却不惊慌,由武莲、郑雪二人一左一右护定高从戎的身子,郑棨双笔飞舞,当先开路。四人避开沙陀“鸦儿军”,专寻吐番、室韦、奚三族兵马冲击。郑棨、武莲、郑雪三人武功均是不弱,眼下拼命施展杀手,是以一时之间,便有大片的敌人尸身栽倒于地。但敌军铺天盖地而来,沙陀“鸦儿军”又凶悍无比,向了郑棨四人横冲直撞;郑棨、武莲、郑雪既要躲避“鸦儿军”铁骑的冲击,又要保护高从戎,是以三人虽是神勇,但斗得一时,便觉力乏,数次,险险地便要被铁骑撞个正着。也亏得敌人遵奉李克用“生擒活捉”之命,不敢下杀手,加之“鸦儿军”铁骑须时时躲避吐番、室韦、奚三族兵马,不敢全力冲撞,不者,只怕郑棨四人早已要性命不保了。
郑棨原是做过一州刺史之人,且是做刺史之前又数十年统兵,眼下他见得敌军漫无边际,滚滚涌来,自然识得眼前的形势,他晓得若想由千军万马之中突围而去,必须擒了李克用,以李克用为人质,逼迫他下令退兵,自己四人方能全身而退。想至此,扬声呼道:“莲儿、雪儿,保护好高姑娘,切莫轻举妄动,我去擒了李克用老贼!”便见他身子凌空跃起,足尖在敌兵头上轻点,向了黄罗伞直冲过来。郑棨疾若惊鸿,矫若游龙,身子在敌军上方飞过,不时便闯至黄罗伞前。他双笔猝出,对了李克用猛然点了过来。郑棨招式才出,忽听一声暴喝之声传将出来,见得沙陀队中抢出一位黄衣人来,出手便向了郑棨肩头抓来。
郑棨见黄衣人施展大擒拿手,出手便抓,口中冷笑道:“七杀子,好狂妄之辈!好,你也尝尝郑某判官笔的滋味!”口中说话,身子前冲之势不减,只是手中判官笔招式一变,笔头一挺,径向黄衣人掌心点将过来。
黄衣人长笑一声,身子轻闪,避了开去,爪式变掌,倏忽拍出,将判官笔荡了开去。
郑棨见黄衣人功力如此了得,喝一声彩,大声笑道:“七杀子,怪不得小小年纪,便官至校校太保、同平章事,兼管沙陀、吐番、室韦、奚四族兵马,原来竟有这般功夫!好,郑某再试试你的身手!”身子飞旋,判官笔招式陡然一变,运足功力,施展绝技,遍袭“七杀子”全身大穴。
“七杀子”见郑棨武功招式剧变,黑面一笑,却不改容,口中大声道:“郑刺史好俊的身手,真是功夫不减当年!”口中说话,双手却不怠慢,或爪或掌或指,连环施出,一时之间,倒与郑棨扯了个平手。
二人相斗,却又惊世骇俗了!但见二人招式施出,快逾闪电,势若惊雷,听得劲风呼啸,直荡出数丈远近,附近兵丁,避之不及者,均被撞下马背来。此时,便是有人欲帮二人一帮,只怕亦是插手不上的了。二人以快斗快,瞬时之间,便已然拆过了数百招。
郑棨与“七杀子”正自相持不下,忽听又一声暴喝之声传将过来:“周统军,张某来助你!”见得胡人队中又有一个黄衣人抢出,伸手便向郑棨的判官笔抓了过来。这黄衣人的身子突破鼓荡的劲风,欺入战团,又倏忽出手,这份功力亦当真惊人至极了。
郑棨见得此人现身,心中一凛,旋又大笑道:“飞天神鹗,你也投了胡人了么?”
“哈哈,郑棨,怎的愈老愈糊涂了,愈老愈不会说话了?晋王千岁乃是张某妹丈,张某为晋王千岁效劳,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难道张某还要投奔别人不成?”“飞天神鹗”大笑道。
“哎啊,飞天神鹗,老夫真是糊涂,竟然忘记了你这个乾坤教的少教主还有个胡人妹夫了!”郑棨身子轻轻闪过,口中发出惊讶之声。
“飞天神鹗”听得“胡人妹夫”四字,心中怒极,大喝道:“郑棨,张某原来打算只要你能放下朱温的儿媳走路,张某便不难为你的,但如今,便是你想走,张某亦是不会放你走的了!”口中说话,手下运足功力,发疯般向了郑棨招呼过来。
郑棨身子飘动,又避了开来。郑棨见得已然激起“飞天神鹗”的真怒,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之声,招式又是陡然一变,双笔稳如泰山,身子轻灵翔动,游斗于“七杀子”与“飞天神鳄”二人之间。郑棨功力与“七杀子”不相上下,今对方又多了个武功与“七杀子”只在伯仲间的“飞天神鄂”,是以郑棨虽是全力拼搏,却也只能身处下风了。郑棨虽是处于劣势,却也并不惊慌,将双笔使得滴水不漏,紧守门户,不求进攻,只求自保,他出手从容、稳重,是以“七杀子”二人虽然均为一项一的高手,但一时之间,却也沾不得郑棨半点便宜去。
李克用见“七杀子”二人一时胜郑棨不得,心中大急,面上不由现出不耐烦之色来。他立起身子,大声喝叫道:“郑棨,本王是爱惜你身怀绝世之才,才不忍心取你性命的,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便休怪本王对你不起了!”他见郑棨却不言语,只是冷笑,且是苦苦拼斗不休,心中大怒,厉喝道:“周统军、张监军,与他罗嗦个球,让吐蕃三族兵马退后,只以‘鸦儿军’铁骑撞他便了!”
“七杀子”、“周统军”自是周德威了。周德威因面目黑如镔铁,笑不改容,交锋之时,隐隐有肃杀之气,是以被人呼为“七杀子”了。周德威听得李克用下令,口中道声“遵命”,猛出数招,将郑棨身子迫退几步,大声道:“张监军,走!”飞身跃出斗场。“飞天神鹗”亦步亦趋,亦纵出斗场来。
便见周德威将手中红、兰、黑三色令旗一挥,吐蕃、室韦、奚三族兵马潮水般撤出战场来。
前时,沙陀等四族兵马虽众,但“鸦儿军”投鼠忌器,只怕误伤了自己的人马,却不敢尽力催动铁骑攻击;眼下,吐蕃三族兵马撤出战场,李克用又收回了“切莫伤了她们半根汗毛”之令,“鸦儿军”便有了用武之地了,听得众将士齐声呐喊,见得他们各个驱动坐骑,直向郑綮四人撞击过来,手中大刀狂舞,恶狠狠地斫了过来。
郑棨见得“鸦儿军”席卷而来,手中大刀又居高临下砍下,识得今日实难全身而退,倒不如拼上一死,嫌个够本。想至此,口中大喝一声,将毕生功力凝于笔端,双手猛然一抖,将二支判官笔分向周德威与“飞天神鹗”投掷过来。
周德威二人身子才退出斗场,猛听得风声响亮,直扑而来,心中各个吃得一惊,抬眼看时,却见得判官笔疾若流星,直飞而来。二人自然识得厉害,哪里还敢硬接?只是侧身躲避。二人避得虽速,毕是迟了些,听得“哧、哧”二声声响发出,见得二人臂上正着,判官笔洞穿而过,余势未尽,又将二人身后的二名亲兵的胸膛穿了个透明窟窿。
郑棨手中之兵掷出,才要空手对敌,却被一名“鸦儿军”一刀砍中左臂,深创至骨,与此同时,胸前衣襟亦被铁骑头上的尖刀挑掉了半幅,皮肉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他虽是负伤不轻,却也并不退后,亦不顾伤势,只是双掌连挥,出手如电,向了敌人痛下杀手。郑棨双笔虽失,但他含恨出手,又施尽全力,是以一双铁掌走开,隐隐地挟了风雷之声,却不逊于任何一件坚兵利刃,威力大极,一时之间,便有不少的“鸦儿军”被击落马下。郑棨毕是血肉之躯,又是负伤之身,是以苦斗多时,便觉体不可支,手下一慢,却被一棍乘虚而入,击在肩头上。见得他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于地。郑棨尚未站稳身子,便见得一铁骑又向了他的背心直撞过来。此时,郑棨身子数处负伤,且是疲惫至极,哪里还能避得?却被撞个正着,郑棨陡觉心头一震、胸、月复之中一阵翻腾,口一张,便有一股血箭喷出唇外。郑棨识得自己今日难逃丧命之厄,与其死于敌人之手,倒不如自寻了断的为好。想至此,他强提一口气。转过身子,倾尽全力疾发一掌,将偷袭者击成肉饼。他内伤不浅,今强自提气出手,真气尽泄,再难聚得半点,身子摇摇晃晃的,再也站立不稳。此时,郑棨识得自己实难久持,当下向了武莲三人嘶声呼道:“莲儿、雪儿、高姑娘、老夫先去了!”“了”字才出,再也出声不得,只是见得他身子摔倒于地,原是他嚼舌自尽了。
武莲、郑雪正与“鸦儿军”斗得正紧,忽见郑棨身子倒地,芳心大惊,各个口中发出一声惨呼之声,金莲轻点地面,身体纵起,直向郑棨倒身之处飞了过去。二人身子多处负伤,本便摇摇欲倒,眼下提气疾奔,早已牵动受伤的肺腑,见得二人樱口一张,丹唇之中便喷出血来。二人便觉脑袋一阵眩晕,各个身躯摔倒于地。
周围的“鸦儿军”见得武莲二人身子倒地,各个催动铁骑,便欲践踏而过。正自危急,忽听一声大喝声传将过来:“留活口!”“鸦儿军”听得如雷喝声,心中一抖,各个拉马后退数步。便见数名沙陀高手奔过来,将武莲二人擒了。
高从戎见得郑棨身亡,武莲、郑雪二人遭擒,芳心一急,身体上毒性发作,早已昏厥于地,亦被敌人擒了。吴大龙纳半枚解药于髙从戎樱口之中,才见她悠悠醒转过来。
发出“留活口”喝声者原是晋王李克用。李克用见得武莲三人被擒,仰天发出一阵大笑之声,高声道:“将此三个小妞儿与本王牢牢地捆了,少时,本王要亲自审上一审、问上一问!”
李克用翻身跃下马背,快步来到吴大龙面前,拱手道:“吴兄受惊了!吴兄千里来投,本王甚感荣幸,且是感激不尽!”
吴大龙受宠若惊,连忙还礼不迭,谄笑道:“吴大龙怎敢当晋王千岁之礼!吴大龙多谢晋王千岁关怀!吴大龙何德何能,能得晋王千岁厚爱?”身子凑前一步,又躬身道:“晋王千岁不在太原纳福,怎的驾临此偏僻之地?”
“吴兄识得诸葛爽么?今日,本王便是由诸葛爽那儿来的。”李克用大笑道。
“晋王千岁说的可是夏绥银节度使诸葛爽么?原来诸葛爽亦归顺晋王千岁了,当真可喜可贺!”吴大龙“嘻嘻”笑道。
李克用上前一步,执了吴大龙的手,大笑道:“吴兄仗义来助,本王不胜欣喜!本王日后若成大业,定当好好封赏吴兄!”
“晋王千岁莫要客气!能为晋王千岁效力,乃吴某之福,吴某深感荣幸!”
“哈哈,吴兄如此说话,更见吴兄高义了!”李克用大笑道。李克用敛了笑容,又叹声道:“吴兄,本王亦向山东道节度使梁宝臣兄发了贴子相请,怎的至今尚不见梁兄来投?难道梁兄于路上出了甚意外不成?”
吴大龙心中暗暗叫苦,寻思道:“吴某若是识得梁宝臣马车中装的是高从戎而不是吴某的小妄,便是让吴某动他,吴某也是不愿惹他的!也怪梁宝臣这个蠢驴,吴某曾向他作过暗示,奈他不解吴某之意,却一味与吴某装疯卖傻,这也是他自寻死路!”他心中如是想,老脸不由红了起来,旋又口中支吾道:“唔唔,晋王千岁多虑了!也许这梁宝臣未收到晋王千岁的贴子;抑或梁宝臣收到贴子不愿来投;抑或梁宝臣收到帖子后思虑再三,起身晚了些,此时正在路上,也说不定。”
李克用摇头道:“吴兄,本王以为吴兄说的三种情况均不可能出现。本王的贴子乃是本王的专使所送,断没有送不到之理!梁宝臣与本王乃是过命之交,且是他恨朱温入骨,接到本王相邀的贴子,断没有不来之理!本王与梁宝臣的贴子却是最早的一个,且本王在贴子中再三嘱咐他尽快来助;梁宝臣接到贴子,自是不会踌躇的,定会立马上路。若无意外,只怕梁宝臣早已来到了。此事大有蹊跷!”
“哼哼,好你个李克用,竟将梁宝臣视作过命之交,将他估量得如此透彻!如此,又置吴某于何地?也亏得吴某将梁宝臣处置了,不者,只怕吴某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吴大龙心中暗恨一通,又庆幸一遍,口中却笑道:“晋王千岁,事已至此,急亦无益,还是顺其自然,耐心等上一等吧,说不定宝臣兄明日便会来了呢!”
李克用听吴大龙如此说话,想想确如他所言,却也收了忧容,面上换上了微笑之色,又问道:“吴兄,此几位女娃儿,又是派何用场的?”
“哈哈,晋王千岁,这个小妞儿乃是小弟送与您老人家的见进之礼。”吴大龙以手指了高从戎,大笑道。
李克用仔细地瞧了高从戎一眼,见她虽是年近三十,却是姿色十足,丰韵未减半分。李克用瞧了一阵,面容一肃,沉声道:“吴兄不识得么,本王自得荷儿,便视天下的美色为粪土了!荷儿自被囚入唐宫,本王更是从未近过!此时,本王年逾花甲,无论如何勾魂摄魄的美人儿,亦休想再打动本王之心!吴兄将此丰满、娇娆的姣娘儿送与本王,又有何意?”
“晋王千岁用情专一,痴心不二,实乃我辈之楷模!”吴大龙高声赞道。他“嘻嘻”一笑,又道:“晋王千岁误会吴某了。吴某将此女献与晋王千岁,是另有用意的。”
“另有用意?吴兄之言何意?”李克用口中发出惊疑声。
吴大龙不答李克用的话,只是笑问道:“晋王千岁识得她是何人么?”
“哈哈,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儿,难道还有大大的来头不成?”李克用转怒为喜,口中大笑道。
“哈哈,大名鼎鼎的江淮奇女,大概晋王千岁不会识不得吧?”
“喔,吴兄,怪不得她有如此气概与风度,原来竟是文武双全的一代才女到了!只是不识她是于彤,还是高从戎”?
“晋王千岁看她又是何人?”
“吴兄,此女娇艳有余,清纯不足,定是荆南节度使高季兴的女公子了!”
“晋王千岁好眼力、好心智,竟然一口便能道出髙从戎的身份来!”
“吴兄,高从戎虽是贵为荆南节度使之女,但在本王眼中,亦算不得是个大有来头之人,吴兄怎的对她如此看重?”李克用面带不屑之色。
吴大龙身子向李克用靠前一步,神神秘秘地道:“晋王千岁只识得这高从戎乃荆南节度使的贵千金,却晓不得髙从戎眼下的身份!”
“吴兄,高从戎还有特殊的身份么?难道她是皇妃不成?况髙从戎便是真是皇妃,但在本王眼中,亦是算不得多么宝贵的!”李克用心中大感诧异,口中却大笑道。
“晋王千岁,高从戎虽非皇妃,实比皇妃要值钱百倍!”吴大龙拇指一竖,大声道。
“吴兄,别卖关子了,髙从戎到底是何来头?”听得出李克用语声之中已然略带不悦之意了。
吴大龙见李克用着急,“嘻嘻”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晋王千岁,朱温权倾朝野,势焰熏天,他的四公子之妻,不是比皇妃还要值钱的么?”
“哈哈,吴兄,髙从戎乃朱温之媳?此倒是本王始料未及之事!李某有此奇货可居,自是可以向朱温讨些条件了!吴兄立此大功,本王须好好封赏!”李克用此时却正是那“十六日拜堂成亲——喜出望外”了!李克用敛了笑容,又叹声道:“吴兄,本王拙荆被禁唐宫如许多年,看来就快有出头之日了!”他口中说话,眼中却早已流下泪来。
“什么?晋王千岁,晋王妃此时还在唐宫之中么?晋王妃不是十数年前便到了朱温手里了么?当年,朱温求晋王千岁出兵助他征剿黄浩逆贼,条件不便是让晋王妃随晋王千岁北归么?难道当时晋王妃并未在朱温手上么?”吴大龙听李克用如此说话,面现诧异之色,愕然道。
李克用“呸”了声,愤然道:“吴兄,拙荆一直被囚禁于唐宫之中,从未到过朱温之手。十数年前,朱温求本王发兵助他征剿黄浩逆军时,对本王道:‘李酋长若助本帅平灭了南疆贼军,本帅定当奏请皇上恩准,放令夫人北还。’当时,本王虽不愿听从朱温的驱使,但为了能救本王的荷儿出牢笼,便也答应了朱温的请求,率‘鸦儿军’去助。本王助朱温平灭了黄浩逆军,朱温不仅不向唐皇索要荷儿归还本王,反在汴州封禅寺设下鸿门宴来,将本王数万‘鸦儿军’一打尽,本王得薛铁山、贺回鹘二个好兄弟舍命相救,才得以逃得性命,返回太原。”李克用口中说话,伸手出来,下意识地模了模满面疤痕的“花脸”与残耳的窟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吴大龙听得李克用之言,不由义愤填膺,怪叫道:“晋王千岁,朱温老贼仗势欺人,当真可恶至极!晋王千岁何时去讨此独夫民贼?”吴大龙胸膊拍得山响,又大声道:“晋王千岁,讨伐朱温老贼,吴大龙愿打头阵!”
“难得吴兄如此忠勇,本王深感欣慰!”李克用转悲为喜,大笑道:“吴兄,本王此次去会诸葛爽等,便是为了商榷讨伐朱温老贼的大计的!如今,吴兄又来相助,真乃天助我成功也!”
李克用道“去会诸葛爽等”、“吴兄又来相助”之言,原是如此的。当日,李克用接到唐昭宗密旨,便借了“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之名,带领五族兵马东征;他攻打镇州之时,看看将要取胜,却因刘仁恭、阿保机相继叛去而惨遭失败。此后,李克用虽是与朱温的兵马数次见仗,却也未讨了便宜去。李克用识得仅凭沙陀四族兵马之实力,实难胜得朱温,便也效朱温之法,借着“奉旨讨贼”之名,向天下藩镇广发贴子、大放信物,封官许愿,大肆收买。这一招却也灵验,一时之间,诸藩镇趋之若鹜。如今,李克用的北面,振武节度使李竺归附;西边,河中节度使李都,夏绥银节度使诸葛爽,朔方节度使夏侯瑾,鄜坊节度使周岌投顺;便是南疆诸藩,亦有数镇愿听命于他。李克用见得诸藩镇归附,自己实力大增,便欲再征镇州,以雪昔日之耻。李克用此次西行,去会诸葛爽等人,便是商讨东征事宜的。
吴大龙听得李克用之言,抚掌道:“晋王千岁真乃有心人!原来晋王千岁早便安排好了陷阱以待恶狼,设好了香饵以钓大鱼了!晋王千岁如此运筹,何愁李唐不灭、朱温不亡!”
“吴兄言之差矣!本王奉旨讨贼,只是为了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中兴唐室,吴兄怎可言‘何愁李唐不灭’?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吴兄怎的便能随意说出口来?”李克用面现肃穆之色,口中沉声道。他见吴大龙面露惶恐之色,又以手指了武莲、郑雪二人,轻笑道:“吴兄,这二个女娃儿既然与高从戎在一起,亦当非俗人了?”
“晋王千岁一心只为朝廷,只为百姓,如此高风亮节,实为吾辈楷模!”吴大龙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赞叹道。他话儿一转,又讪讪地道:“晋王千岁,她们二人并非是与高从戎一条道上的。说来惭愧,吴某亦识不得她们是何人。”
“哈哈,吴兄,这倒奇了,吴兄送与本王的进见之礼,怎的吴兄竟然识不得她们是何来头?”李克用大笑道。
“晋王千岁,此二个女娃儿乃是郑棨的同伙,二人是何身份,吴某尚未问过,便请晋王千岁问上一问便是了。”吴大龙忙不迭地解释道。
李克用“噢”了声,笑道:“原来如此。本王便问上一问。”他身子向武莲二人靠近一步,笑问道:“请教二位姑娘的芳名?”
武莲眉头一皱,身子退后一步,鼻中“哼”了声,却不搭理李克用。
见得郑雪以手指了李克用,樱口之中发出怒喝声:“胡人番奴,也配与本姑娘说话,快与本姑娘滚开!本姑娘既落尔手,杀剐任便,何须饶舌?”
李克用听得“胡人番奴”四字,心中怒极,口中冷笑道:“女娃儿,年纪轻轻,好倔的脾气!哼哼,你们既然愿随了郑棨一道上路,本王便成全了你们!”又对了兵丁喝道:“来啊,既然她们要尽孝心,去黄泉路上侍奉郑棨,便随了她们的心愿,送她们尽快上路吧!”话音才落,便见数名武士奔了过来,扯了武莲二人的身子,向外便拖。
却见吴大龙身子上前一步,阻住几人去路,笑道:“诸位且慢动手,待吴某与晋王千岁说上几句话!”吴大龙转过身子,对李克用躬身一礼,笑道:“晋王千岁,这两个女子说不定便对咱们是大有益处的,请晋王千岁暂息雷霆之怒,留她们一命!晋王千岁若是信得过吴某,便让吴某问她们一问便了。”吴大龙见李克用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对武莲、郑雪二人“嘻嘻”地笑道:“姑娘好大的气派,好大的胆量,竟敢与晋王千岁如此说话!二位姑娘既然具有如此气魄,想来亦是豪爽之辈了,怎的竟连个芳名也不敢报出来?”
“呸,笑面佛,你这个认贼作父的狡诈之辈,本姑娘不值得与你说话!”郑雪向地上唾了一口,呵斥道:“奸贼,你识本姑娘不得,但是奸贼你便是扒了皮,本姑娘亦是识得你的一身贼骨头的!”
“哈哈,这倒奇了怪了!姑娘如何便识得吴某?”果然人如其名,“笑面佛”虽是被郑雪骂得狗血喷头,却依然满面堆笑。
“吴大龙,难道记不起二十年前之事了么?”郑雪冷笑道。
“哈哈,姑娘好会说话!姑娘,老夫二十年前做过的好事多如牛毛,老夫又焉知姑娘说的是哪一件?”吴大龙笑哈哈地道。
“吴大龙,奸贼,偌大年纪,倒不识羞!自你娘将你生下来始,你大概便未做过一件好事吧,还多如牛毛?”郑雪冷哼一声,又道:“吴大龙,你坏事做得太多了,自然记不起本姑娘所言为何事了!二十年前,你图谋不轨,获罪于朝廷,皇上要将你斩首,是谁救了你的性命,难道你便忘了不成?”
吴大龙恍然大悟,大笑道:“哎啊啊,原来是雪侄女儿到了!你看叔父这个记性,一时之间,竟然未想到是侄女儿驾到!”吴大龙敛了笑容,又肃然道:“雪侄女儿,二十年前之事,并非是吴某心怀不轨,才获罪于朝廷,而是有人诬陷吴某,僖宗皇帝不察,竟要拿吴某问罪,也亏得令尊大人查明真相,又力谏于先皇,才救了吴某阖家性命。令尊大人对吴某可有天大地大之恩了!吴某若是晓得雪侄女儿说的是这事儿,早便想起来了。”吴大龙脸皮当真厚如狗皮,被人揭出了当年的丑事,老脸不仅不红,反现出得意扬扬之态。
郑雪见得吴大龙装腔作势之状,顿觉恶心至极,她“呸”了声,怒喝道:“吴大龙,休得惺惺作态了,便是你再如何巧言诡辩,再如何与本姑娘套近乎,本姑娘亦只识得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的!”
“哈哈,雪侄女儿已近而立之年,怎的还是幼时的大小姐脾气?令尊大人乃是我吴家的救命恩人,便是无论雪侄女儿如何说话,吴某都是不会计较的!长辈么,自然须有长辈的度量了!”吴大龙大笑一声,又以手指了武莲,笑问道:“请问姑娘又是何人?”
“哈哈,吴大龙,你不是想套近乎么,本姑娘的这个姐姐亦与你大有干系!”
“大有干系?雪侄女儿怎的如此说话?”
“哈哈,吴大龙,怎的竟连义兄之女都认不出来了?大概此些年,你将心思全用在如何害人上了吧!”郑雪冷笑道。
吴大龙听郑雪如此说话,向了武莲粉面上细细地瞧去,便见他双手一拍,口中大笑道:“吴某真是眼拙,竟然连武大哥家的莲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敛了笑容,又感慨万分地道:“真真是机缘巧合,令吴某同时得见恩公与义兄家的二位侄女儿,幸甚,幸甚!真是苍天有眼!只可惜郑大哥与武大哥均作了古人了!”吴大龙说至此处,眼中竟然滴下几点泪来。他以袖拭了拭眼角,龇牙一笑,转身对李克用耳语起来。
便见李克用点了点头,听得他大笑道:“哈哈,昔日,本王便与郑节度使、武少尹交情甚笃,今日,本王又巧遇二位故人之女,怎不让本王欣慰?二位姑娘既然是郑节度使、武少尹的贵千金,便是本王的贵客了!请二位姑娘随本王太原一行吧。”
“李克用,你这胡奴番贼,你害死了本姑娘的叔父,本姑娘与你仇深似海,恨不能将你这狗贼生吞了、活剥了!怎能随了你这狗贼而去?”郑雪戟指骂道。
“哈哈,郑姑娘,本王如此块头,郑姑娘如此一个娇小玲珑的千金小姐,能将本王生吃了么,便不怕胀破肚皮了么?去与不去,可由不得你郑姑娘了!”李克用大笑一阵,又对左右大喝道:“愣个球,还不快与本王敦二位姑娘芳驾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