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奴家才知道,黄巢虽是有姿色俱佳的一妻一妾,但数年前,其妻生下一子,因其妻兄无后,便将此子过继与妻之兄为子,岂料数年间,其妻便再未怀过身子;妾与黄巢成亲数年,亦无所出;前此日子,黄巢兄、弟便张罗着要再给黄巢娶一妾,以盼生子延嗣;黄巢乃是一代英豪,与儿女私情上、子嗣后代上,倒也瞧得不是甚重,终未答应再娶之事,此事便也停了下来;奴家二人来投,其兄、弟见了奴家,以为是天缘巧合,便有了撮合奴家与黄巢成亲之意,却又不好开口,白衣小伙儿一主动提亲,黄氏弟兄自然是喜出望外了,一口便应承了下来;黄巢见得众意如此,形势如此,亦不好过于拂了众人之意,又见得奴家貌若天仙,便也点头答应了此事。黄巢一代枭雄,抱负远大,于儿女之情上,却也不甚紧要,其始,倒也与奴家亲热了一阵,后来,便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奴家倒也落得逍遥自在,抽空便与白衣小伙亲热一番。
“奴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一对孪生子来,大的唤作‘遥乐’,小的呼为‘遥喜’。喏,黄大侠,这‘遥喜’便是地上的朱友珪。奴家生下二子,瞒着黄巢,买通接生婆,让接生婆将‘遥喜’暗中送于白衣小伙儿,白衣小伙又将‘遥喜’送回老家去了。却也怪得紧,数年不孕的黄巢之妻,竟于奴家生产的次年,生下一双龙凤胎来。”
尤欢欢娓娓道着二、三十年前之事,风韵犹存的桃腮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显是心中兴奋、喜悦至极。她眯了一双凤目,似是在回味昔日的妙趣。尤欢欢长吐了一口气,又续道:“黄大侠,说实在的,白衣小伙儿当年确是英俊无比,便似黄大侠此时之模样,实实是标致迷人!”尤欢欢略一停顿,又笑问道:“黄大侠可识得奴家的‘遥乐’是谁么?”
“尤欢欢,你干的好事,黄某耻于晓得,快与黄某闭嘴!”黄浩怒斥道。
“哈哈,此事与黄大侠大有干系,只怕黄大侠不想知道也是不成的了!”尤欢欢大声娇笑道。
“尤欢欢,黄某正事在身,未有功夫与你啰嗦,快与黄某滚开!”黄浩大喝道。
便听尤欢欢口中发出一阵冷笑之声,森森地道:“黄大侠莫要吃惊,不容气地说,那‘遥乐’便是你黄浩黄大侠!”
“你、你、你胡说!”黄浩身子一抖,以手指了尤欢欢,怒喝道。
“哈哈,黄大侠,信与不信,便在你黄大侠了,奴家不值得与你黄大侠分说!”尤欢欢身子上前一步,口中娇笑一声,又自豪地道:“黄大侠又识得使奴家刻骨铭心的白衣英俊小伙儿是谁么?”
黄浩血贯瞳人,抖声喝道:“尤欢欢,此等下流无耻、难见天日之事,黄某管它作甚?”
“嘻嘻,黄大侠,猜不到吧?那英俊小伙儿便是梁太祖朱温!”尤欢欢说到“朱温”二字时,媚眼之中现出含情脉脉的神采来。
黄浩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戟指骂道:“尤欢欢,老子管它猪瘟、狗瘟!原来这老贼年轻之时,便是个卑鄙无耻、下流至极的货色,怪不得到死亦是个扒灰头了!”
尤欢欢听得黄浩口中道出“年轻之时”四字来,甜甜一笑,轻声道:“黄大侠,他年轻之时,确也将奴家爱了个够、宠了个够,只是后来,奴家人老珠黄,无滋无味了,他才移情别爱,只宠那些娇女敕得一掐一股水的骚蹄子们了!唉,这也怨他不得,男人谁个不是如此,喜新厌旧,吃着碗里的,想着碗外的?”尤欢欢道“骚蹄子们”时,樱口叹了口气,星目瞧了瞧地上的张絜。
张絜见尤欢欢目光中饱含幽怨之情,于是娇声笑道:“婆母太后,料不得您老人家竟然有如此精彩的艳史,絜儿今日当真大饱耳福了!婆母太后所言极是,哪个男人不愿采鲜艳的花儿?唉,也怨您老人家功夫欠佳,满足那老不正经的不得,笼络不住老不正经的之心!”
“絜儿,人老不能言当年之勇,到你人老珠黄之时,自然便识得不中用了、不值钱了!”尤欢欢大笑一声,又对了黄浩高声道:“黄大侠方才骂的好,骂得好极了!但黄大侠千万莫要忘记了,你所骂之人却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黄浩二目之中,早已冒出火来,口中发出厉喝声:“你、你、你放屁!黄某之父怎会是这般不要脸之徒?黄某生身之父乃是大齐国皇帝黄巢!”
“咯咯……”尤欢欢笑道:“黄大侠,莫要自欺欺人了,休得往自已脸上贴金了!你爹是谁,你心中自然是雪亮的了!黄大侠,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奴家乃是一个将死之人,骗你黄大侠作甚?奴家之所以独自苟且存活于世至今,便是想将此事告于你黄大侠知道。奴家别无他求,只求黄大侠高抬贵手,放你同胞兄弟一马!如此,奴家于九泉之下,亦会大感欣慰的!”说至此,便听尤欢欢仰天大笑一阵,便又戛然无声,见得她身子跌倒于地。看时,却见一柄利剑插于她的胸口之上,剑柄犹自颤个不住。
黄浩见尤欢欢倒地身亡,狂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么,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么?哼哼,你想当黄某的娘亲,想让那朱温老贼当黄某的父亲,真真是痴心妄想!”他口中狂笑着,身子猛然跳起,双掌连环拍出,将跌倒于地的朱友珪身子击成肉饼,大叫道:“同胞兄弟,扯淡!黄某焉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同胞兄弟?”
张絜见得朱友珪被黄浩送进了阴曹地府,口中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声,犹如子夜鬼哭、三峡猿啼,嗥叫道:“小杂种,竟敢打发了老娘的老公!哈哈,老娘死后变成厉鬼也是会来寻你索命的!”便见她取下耳朵上的金环来,吞下肚去。
朱友贞见得黄浩神志迷乱,识得他如此下去,定然会走火入魔,心中一惊,疾忙一提丹田气,发声长啸,啸声清越,直鼓人耳膜。朱友贞又大声叫道:“浩哥,人生如梦,虚虚实实,幻幻真真;往事如烟,缥缥渺渺,昙花一现,管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