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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虽然结束了,但天气依然炎热。整理完办公室,裘枝义的身上,已是大汗淋淋。他到吊扇下,刚站住,一个女教师进来了。她说:
“裘老师,快去看。”
“看啥?”
“我们学校来仙女了。”
“哪来的?”
“刚分配的。大伙都过去了。”
“那你咋不过去?”
“路上,我刚好碰上她。她找校长报到,还是我带她去的。”
“真的这么美?”
“对!美,美极了!无法用语言形容。”
“有你漂亮吗?”
“咳!裘老师,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她是天上的月亮。我是草野的萤火。我咋能跟她比?”
“她哪个学科的?”
“语文!她就在我们组。”
“那我们这办公室,得多放一张桌了。”
那个女老师,往教室里,四下一瞧,说:“裘老师,我建议,她的位置,应该定在门口。”
“为什么?”
“有美女坐在门口,这才吸引人。我们语文组,才引人注意。我们的品牌,会更响亮!”
“不行!”
那个女老师一愣,望着裘枝义说:“咋了?”
裘枝义说:“这个位置,应该放在我的对面。”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裘枝义说,“我是组长,既然有仙女来,先享用的,当然是我喽!”
办公室里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不久,校长来电话,让裘枝义过去。裘枝义知道,自己这趟地去,是领新兵的。
到了校长办公室,从门口往里头瞧。那里坐着一个女的,正跟校长说话。大概听到了脚步声,她侧过头,裘枝义一看,两道光,像电一般闪过来,裘枝义心里一震,便说道:
“怎么是你?”
冲着裘枝义。甜甜一笑,她说:“是我。你也在这所学校?”
“对!”
“几年了?”
“三年。”
“既然你们熟悉,我就不用介绍了。枝义,人你自个儿领走。”
两个人一出门,裘枝义就说:“我叫裘枝义。你呢?”
“叶吟秋。”
俩人相视一笑。
原来,两个人虽然认识,但对姓甚名谁,彼此间,竟都不知晓。他们两个人,曾经同在一所完中读书。那一年,他们俩一个读初三,一个读初一。有一天,下课不久,天就下起雨来,从同学那里,借了一把雨伞,裘枝义便上厕所,但回教室的路上,途经操场时,他竟看见一个女生,正躲在宣传栏雨遮下,边避雨,边往四下里找。看样子,是等熟悉的同学,带她回教室。
“喂!来,我带你过去。”
那个女生还在犹豫着。裘枝义又说:
“喂!怕咋的?怕我勾了你?告诉你,你这么漂亮,我就是再修八辈子,也不敢打你的主意。来!”说着,裘枝义将伞递过去,自己则站在雨水下。那个女生终于动了,连忙挨了过来。
自此,俩人在路上相缝,虽不曾停下聊上几句,但彼此间,却都能相视一笑。当时,这个女生,是公认的校花。所有的男生,甚至一些年轻的教师,私下里都在谈论她的美,特别是那双眼睛,大大的,明亮异常,看人时,就像闪电一般,令人神散魄移。刚才,就凭这眼神,裘枝义一眼就认出了她。
“裘老师,”叶吟秋说,“今后,请多关照。”
“那是一定的。”鼓鼓嘴,裘枝义笑着说,“你这么美。美女不关照,那我裘枝义,还算是男人不!”
“裘老师,你还像是以前,一点儿也没有变。”
“我以前咋样,”裘枝义说,“你知道?”
“当然知道。”
裘枝义说:“但是,我记得,我们俩在一起并不多,说的话,也不多呀!”
“对!只有一次,那次下雨。你只说一句话。”
裘枝义说:“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这句话,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叶吟秋说着,竟嘻嘻笑了起来。
“吟秋,”裘枝义说,“你的话,太让我感动了。一句话,让你记我一辈子,那两句话呢?”
“那就是两辈子。”
“三句话,我知道了。”裘枝义说,“三句话,就是三辈子。那以后,我们朝夕相处,我们的话,会很多很多。那可是无数句话呀!”
“无数句,就是无数辈。”闪了裘枝义一眼,叶吟秋说,“就是说,生生世世,祖祖辈辈!”
裘枝义哈哈大笑。叶吟秋说:“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缘分呀!”见叶吟秋脸倏地红了,鼓鼓嘴,裘枝义说,“喂!吟秋,你脸红咋的,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说过,你这么美,就是再修八世,我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裘老师,平时,你都这么乐,嘻嘻哈哈的?”
“有啥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摊着双手,抖了抖,裘枝义说,“咋了,这不好么?”
“不!这好,这真好!”
“真的?”
“一点儿不假。”
“吟秋,以后,我们可是同事了,你记住,日后,要是我话多,你烦了,一句话,我裘枝义一定改,保证十天不吭一声。”
“不不不,”叶吟秋急了,连连摇手说,“就这样。这最好。日后,我们同在一组,多了笑声,就少了寂寞。”
“咳!吟秋,你这么美,你咋会寂寞?要寂寞的,也应该是我裘枝义呀!”
一路上走着,俩人嘻嘻哈哈,不觉就到了办公室。
裘枝义一看,办公室已重新打点,齐齐整整的。自己的办公桌前,果然多了一张桌子。不过,自己的办公桌,已让移到中间,与新搬来的桌子,面对面挨着。其他老师的,则四周围着。裘枝义环视一周,笑着说:
“很有创意呀,你们!”
“裘头,”有个老师说,“你不是说,你是组长,仙女到我们组里,你得先享用。这‘意’,是你自己‘创’的啦!”
“这好是好,不过——”又鼓鼓嘴,裘枝义说,“这一来,我就惨喽!”
“裘头,”有老师说,“我们成全了你们,你惨咋啦!”
“你瞧瞧,”裘枝义说,“你们将我们放在啥位置?”
“中心位置。”还是那个老师说,“你是我们的头,我们围着你转,多有规矩呀!”
“呸!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头!”
“咋啦?”
“你们想想,”裘枝义说,“我这哪里是头,简直是囚犯。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全盯着我们。我疲倦了,想抬起头,多看看对面仙女;我寂寞了,想张开嘴,找对面的仙女聊聊天,但在众目睽睽下,我裘枝义敢吗?呸!还说成全我们呢!”
裘枝义刚说完,场内哄然大笑。一个女老师说:
“裘头,你甭担心。你有需要时,告诉我们一声。”
“好主意!”竖竖母指,裘枝义说,“喂!大伙记着,我眼倦时,只要我开口:我要看美人了,你们统统闭上眼;我寂寞时,只要我开口:我要跟美人谈话了,你们统统掩上耳。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大伙不约而同地回道。
“来,我们操练一遍!”
“好!”
裘枝义说:“我要看仙女了。”
“闭上眼!”不知谁喊了一句。
“我要跟仙女说话了。”
“掩上耳!”
顿时,整个办公室,笑声连连,连叶吟秋也按着肚子,伏在办公桌上,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