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西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间崩塌了,无助和沮丧,铺天盖地向她袭压过来,她心脏憋闷得完全无法呼吸。爱睍莼璩
过去的十九年,除却父母离世,再没有什么困难能令她对这个世界如此会心过!
愤怒着,懊恼着,沮丧着……全身上下的细胞里,全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负面因子,叫嚣着沸腾着,一点点蚕食着她努力维持的理性。
何念西努力睁大双眼,把弥漫到表面的水气憋回去,倔犟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何念西,假如这一局赌输了,那么,这个男人,绝对不值得她掉眼泪!
可是,万一……万一真的输掉了呢?
何念西忽然被自己这个假设吓了一大跳!
凌乱的思维戛然而止。
那些冲动,那些愤怒,骤然刹住汹汹的脚步,被另外一种情绪所代替。
那是一种陌生的,从来不曾有过的,但却一样令何念西喘不过气的伤感情绪。
她甚至就连在心里,也没胆量直接去想象,万一真的输掉了,她该怎么面对这个残局?
或者,根本就像江小乔说的那样,她何念西,根本就输不起?
……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已经沦陷,自己的思维已经被那个男人蚕食和掌控!
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无力和苍白。
她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倚靠在车座靠背上,忽然就这么丧失了一切勇气。
何念西呀何念西,你的心,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完全被那个曾被鄙夷为“流氓”、“变.态”的男人俘获了!
无欲便无悲,无妄则心宁。
一切,都是妄念贪欲惹的祸。
她何念西,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没管住自己的心!
大意失荆州,那些与他真真假假调笑嬉闹的日子,她完全忽略了,正是那么多的捏捏模模蹭蹭压压,结果导致逐渐成自然,继而逐渐成习惯,生出平常心!
她早该惊醒,早该警惕,早该果断拉起屏障,扎扎实实把刑震谦与她彻底隔绝起来才对!
无欲而无妄,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憋闷得想死的痛觉了!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身为女人,若是想保有自尊,必须得有这样的决绝和勇气!
宁吃鲜桃一个,不吃烂杏一筐,刑震谦,你这筐过了气儿的烂杏子,谁爱吃谁捡去吃吧,老娘懒得稀罕!
就此放下,今生不悔!
痛定思痛,心中逐渐清明。
那么,要不要去芙蓉巷看个究竟,也就是一片无所谓的浮云了。
眼不见心不烦,何必自找门缝去夹蛋!疼死也是活该!
何念西放下双手,坐直了身体,疲惫不堪叹一口气。
正准备开口让司机停车,司机却未卜先知般,忽然来了个急刹车,何念西措不及防,身体猛地往前一倾,幸好她坐在右边,前面的座位没有设置铁护栏,否则估计这张脸搞不好真能就此报销掉。
“师傅,怎么回事?”
揉着额头,懵然张望,耳朵立即被司机的破口大骂一阵袭击——“狗日的!怎么开的车!急着上八宝山怎么地?”
何念西冷汗涔涔断了问话的念头,琢磨着发生了蹭车时间,一时半会儿大概扯不清皮,这车恐怕坐不成了。
瞅一眼计价器,模模掏出零钱递过去,打算自认倒霉,下去重新拦车。
可司机却顾不上收钱,刚才大概也是被猛然袭来的交通事故吓晕了,现在清醒过来,定睛往挡风玻璃一瞅,看清楚从后方霸气地冲上来,挨着出租车大灯直接蹭过去的那辆汽车的车标和车牌时,顿时惊愕得睁圆眼睛,还没来得及骂出口的那一串儿脏话,立即迅速憋进喉咙里。
能让出租车司机害怕地闭了嘴,顾不上骂人也顾不上收钱的,能是什么牛.逼哈哈的汽车呢?
何念西好奇地朝前面儿瞅,恰好看到那辆车上下来的人,顿时哭笑不得——
挂着白底红字牌子,黑色低调顶尖级奢华概念版保姆车内走下来的,可不就是刑家的御用司机、上午送她去学校的小陈么!
之前没仔细留意过,现在车灯这么亮簌簌一打,小陈同志一身缀满口袋的黑色户外服跳下豪车,迈着大步前走,竟然还有几分大上海小马哥的霸气范儿!
只可惜,小马哥今天出门忘记穿风衣了。
这是要闹哪样嘛……难道是刑震谦派他来的?
现在一想到刑震谦这三个字,何念西心里就揪扯得慌,下意识地就想学鸵鸟,把脑袋直接埋进沙子里,一了百了,任凭大风使劲儿吹,老娘装死躲清静!
懒得理睬刑震谦,连刑震谦家的司机,她也都懒得搭理了!
可是,有人却不同意她装死。
小陈走到出租车边,先是板着脸严肃地跟出租车司机竖了竖手掌:“同志,我执行任务,很抱歉影响你正常营运!”
“哪里话!不影响!”出租车司机心疼地瞅瞅大灯,到嘴边儿的话没敢往出说,讪讪陪着笑。
跑了十几年出租,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瞧瞧那辆车就知道,这车上的人惹不起啊!
坏个大灯算什么,忍一口恶气儿,自认倒霉呗,权当今天一天白跑了!
小陈紧跟着往后面走走,直接打开后座车门,语气随即变得客气,恭恭敬敬地说:“小夫人,下车吧,咱家车在前面儿呢……”
何念西只好把扭向另一端车窗的脸又扭回来,苦笑一声:“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以后只要你出门,我就会负责接送以及贴身警卫——这是夫人的安排。”小陈的眼神儿十分职业化,锐利地放着警惕的光,就连对何念西说话时,都在警觉地观察四周情况。
原来如此……
蒙悦也太夸张了吧,她一个普通女学生,上学放学还豪车警卫地接送着,未免太过于招摇,太不符合她低调内敛的做事风格了!
而且,校训石上不是刻着四个大字么——厚德载物,她何念西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既没对社会贡献过什么力量,又因为忙于糊口而无力帮穷扶困献爱心,既无厚德,何以承载如此大的物质享受?
会折寿的吧!
不行,这事儿得跟蒙悦好好儿谈谈,以后她还是自己坐公车上学为好,千万不要搞特殊排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学校里长舌妇长舌男一大堆,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找话题,你就是没啥,他们都能给编排出一堆子八卦,要是再加点儿捕风捉影的料子,那就更是有鼻子有眼的由着捏弄事实了。
何念西觉得自己现在得分外谨慎,毕业之前,前外不能把结婚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被那些猎奇眼神儿包围着,虽然谈不上有多大麻烦,但是却确实会影响心情。
刑家的车都已经开到这儿了,她也只好跟着回去,下不为例就是。
小陈把几张毛爷爷递给出租车司机,叮嘱一句:“这是你的误工费,修车直接去省军区门口的军车服务站,就说陈真让你去的。”
出租车司机接过钱,激动得两眼直冒水花花,连声道谢:“谢谢同志!现在的军人就是好,讲道理!”
何念西忍不住轻声笑了笑,“陈大哥,原来你有个大英雄的名字呀,还真是适合在刑家工作,呵呵……”
陈真淡淡地笑了笑,随口解释道:“我不是为刑家工作,我是为国家工作。”
何念西一愣,“陈大哥,你是军人?”
“嗯。”陈真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骄傲的色彩。
难怪,人高马大的,体格这么健壮。
这么说来,刑家那些警卫人员,应该都不是雇佣来的普通保镖,而是来自国家正式武装部队的军人了?
啧啧,这排场……
何念西油然而生一种怅然,刑家的门槛,一定比她想象到的、看到的,都要高得多,她是怎么就稀里糊涂跨了进去?
坐进车里,何念西觉得干坐着不说话,气氛多少有点尴尬,于是随口问:“陈大哥,刚才我出校门,怎么没看到你?”
陈真简洁回答:“夫人让我停在距离学校大门五百米的地方。”
那样做,大概是为了考虑避免负面影响吧?
何念西原本凉飕飕的心里顿时升起一抹暖意,不得不承认,蒙悦对她,考虑得真是太细致了。
没遇到一个令她的心完全舒畅到骨子里的男人,却偏偏逢了个对她疼爱有加的婆婆,这般状况,该忧?该喜?
其实,在江小乔没有出现之前,她的心,也曾随身体一起,毫无防备地打开防线,被那男人带着爽进骨子里的!
为什么……想守住幸福,如此不易?
任何一份婚姻和感情,都必须得经受上天安排的考验和蹉跎么?
老天一定是闲着没事干儿,就跟小孩儿逗蚂蚁似的,捏住凡人闹着玩儿!
回到刑家时,天早就全黑了,大厅里飘荡着热腾腾的谷类稀粥的甜香气息,餐厅里隐约传来人声,但很细碎。
正值晚餐时间,刑家的餐桌上向来奉行“食不言”的古训,就连捻筷拿勺,也都是轻手轻脚,绝对不会容许不雅的声音出现,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