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阑有些头痛了,他可以当没看见吗?显然,这不可能。
远处白衣银裟的和尚,用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身影在漆黑的夜里像度了银光的皎月,明亮洁净且又柔和内敛。
嗤~!假慈悲,林疏阑对专门来找茬的和尚生不出一丝好感,特别是对方随时挂着普渡终生的神态,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辉,仿佛世间所有尽在掌握之中。
看着就讨厌,心中有佛,自然无我,和尚表现出来的姿态根本不是去感化别人,而是虚伪地张示自己的崇高身份。
林疏阑一顿月复诽心谤,把在空中划着“s”形的小黑凤,用神识呼唤过来,思忖,等会真动上手,他有几分月兑身的机会,现在他是肯定打不过和尚,小黑凤是刚出生的雏鸟,虽然有真灵血脉,拥有天赋能力,但从境界来说,还处于妖修的通智阶段。遇到只有一丝神识,火属性的朱雀分影,当然可以克制吞噬,但要打过真佛转世,又高一个境界的和尚,那是不可能的,说难听点,小黑凤连他都打不过。
如此这般考虑了一会,林疏阑果断把小黑凤唤到身边后,用神识与其交谈了一番,小黑凤才有点不甘愿地钻进他手腕上的灵兽环。
林疏阑一抖云裳下摆,优雅地斜躺到浮叶上,红纱妖娆飞舞,又飘飘落下,服帖地散落四周,那妙曼的姿态,像一朵似开未开,欲语不语,含羞清艳的红莲。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回来抚弄着腰间那块寒玉,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直朝和尚飞去,而且光明正大地无视掉对方,恍若无人地从和尚身边经过。
“林施主,请留步。”无忧神色不变,转身出声喊道,但少年根本未闻,一个劲地向前飞。他轻轻合于身前的双掌收紧了一下,如移形换位般,瞬间出现在少年浮叶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疏阑停住浮叶,神情闲雅,敷衍道:“原来是无忧大师,大师深夜在此逗留,一动不动,我还以为大师禅悟天道因果,不好意思打搅。”言语听起来客气,但依然慵懒地躺着,半蓋着星眸,仿佛说下一句话就要睡着。
对于少年故意的态度,无忧并不在意,而是宝相庄严,语气严厉道:“阿弥陀佛,林施主,你为了助黑凤出壳,罔顾周边生灵,实乃祸害苍生之举。”
林疏阑就知道和尚爱管闲事,苍生那么大,管得过来吗,他星眸轻瞟,嗤声回道:“大师,你又在给我扣大帽子,我有伤到到其它生灵吗?”
“你把黑凤蛋放入山底,非自然地引发火山喷发,造成多大影响,你知道吗?”无忧见少年丝毫没有悔色,微微摇头,言语中带着斥责,他之前未现身山顶,是因为事已至此,即使他也无法阻挡火山地喷发。
“富土山虽然有三百多年没有喷发,但隐患终究存在,早晚的事,我提前让其变成一座真正的死火山,是帮其做了件好事,再说黑凤出世时,已经将所有岩浆热量吸收,并未对周围造成多大影响。”林疏阑慢吞吞,一字一句的陈述完,正眼看向一副正义使者的和尚,左手放开寒玉环佩,抬起来把撩了一下鬓发,风情万种地说:“大师是要追究我的责任,就拿证据说话。”
无忧看着戴着凤凰面具,依旧风姿殊丽的少年,上次在长江口与少年那一面后,本以为少年非死即伤,至少修为也得掉一个境界,没想到再次见到,反而涨了一个境界,还在外面闹这么大的事。
少年巧言善辩,他早有领会,略微思考片刻,无忧平静地说:“林施主,过失犯非恶,能追悔为善,是明照世间,如日无云曀。”
林疏阑一甩云袖,坦然回道:“做过的行为,不后悔,欢喜快乐也好,轻率为之也罢,得受果报。”世间万物,即使蚍蜉,也有选择自己前行道路的权利,自然应当无悔地承受一切后果。
无忧目视少年深如幽潭的眼眸,清澈无波,那一袭妍丽的红衣,藏不住无垢的纯然之心,在黑夜中,苒苒展现着独特地意境。
他不心生感慨,如此明镜透彻的少年,为何修魔,而且还修炼的采补魔功,实在让为之惋惜。
思量了片刻,无忧面色慎重地启口道:“今日之事,已然发生,量在你未伤及无辜,我放你离去,但我还是要奉劝林施主,不要再修炼魔功了。”少年在刚才与木宫神职的斗法中,明显手下留情,可见良善之心,此事既然没有伤及无辜,他告诫一番,就不再过多追究。
讨厌的和尚,林疏阑心里低咒,终于对唠叨的和尚不耐之极,攸地一下站起身,冷冷道:“和尚!你我各走一道,井水不犯河水,自古以来,有天即有地,有正亦有邪,是非曲直,关乎于心,何以我修魔就把你碍到了。”跟讨厌的人委以虚蛇真是不爽,还不如恶斗一场,来的畅快。
“你修炼采补邪术,害人害己,贪图一时境界的提升,终究不能修成正果。”无忧脸沉了下来,口气也变得严厉。
林疏阑直想仰天大笑,他修不到正果?前世早已过了渡劫,进入大乘期,飞升真魔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扬着下巴,轻笑一声:“笑话,万物皆有欲,你情我愿,再正常不过了。”随即,他直勾勾地盯住和尚,单指点上自己唇角,带着一丝魅惑:“大师是和尚,永远不明白何为极乐之欲,至于我成不成正果,就不劳大师操心了。”
无忧见少年带着勾引的姿态,心中不悦,淡浓相宜的两眉往中间动了动,让那一粒朱砂带着庄重,说出来的话似乎也带着梵音:“林施主,如我发现你有害人性命,定当出手除之。”
哎哟,和尚生气了,林疏阑心情顿时顺畅,慈悲和蔼的假面孔一掀,露出逆我者亡的姿态,那里像佛了。他从鼻子里哼哼出两声,带着挑衅的口气,说:“和尚,你要动手就动手,废话太多,无非就是容不下我。”
“阿弥陀佛,林施主,我只是警言与你,目前你没有害人,我不会对你动手。”无忧表情又恢复成平淡如水,语气放缓。
林疏阑看着和尚那做作的表情,突然升起一个念头,真佛界,以后再说,先把这和尚搞定,既然诅咒他得不了正果,那这个轮回,只要他在,和尚也别想轮回了。他的性格就如此,我不惹你,你非要来惹我,还一惹再惹,那就别怪他睚眦必报。
“和尚,你自认为真理于胸,定力十足,敢不敢跟我赌一睹,自己的自制力。”
少年眼里的轻视,让无忧正色回口问道:“什么赌?”
“以一年为约,赌你不被我所引诱,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如果你动情动欲,就算你输了,以后不再干涉我任何举动,专心研习你的佛法去;如果你没有,那就算我输了,我自废魔功,跟你修行佛道。”林疏阑扬手一指,直视着和尚,红衣飘飘,态度狂妄:“你敢与不敢!”
面对少年的嚣张气焰,无忧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心中却思量,如能让少年放下嗔念,改邪归正,当然极好,可是一年之约?少年要随时跟在他身边诱惑吗?这点让他踌躇起来。
“四大皆空?嗯哼。”少年怪里怪气地出声,那语气里含着不屑。
无忧稍微一考虑,便作出决定:“好,我答应,但是一年内,你如果害人性命,这个赌约就到此,我会出手将你诛灭。”一年也不长,少年能跟在他身边也不错,至少不会再去为祸他人。
林疏阑心里比了个胜利,真佛转世又如何,意识没完全清醒,猾得过自己吗,乖乖入套吧。
无忧一口答应后,看到对面的少年长袖一挥,露出本来面目,对着他浅浅一笑,精致秀美的脸一下灵动起来,黛眉星目间熠熠生辉,一改刚才的态度,柔情似水地向他飞来,在少年眼中,仿佛他就是三世轮回寻到的爱人。
“大师,我可以叫你无忧吗?”少年停在他咫尺之处,偏着头自顾自地开口:“无忧!没有忧愁,好有意境的法号,是本名吗。”
无忧没有答话,还以为少年会上前来摆出媚态横生的姿态,但少年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就像一纯真稚子。
佛门法号一般都是由自己师父以辈分而定,但他的不一样,他是真佛转世。师父在梦中得到佛主指点,让他下山寻找,在河边寻到还是婴儿,奄奄一息的他,耗了不少心力,才将他救回,谨遵佛主梦中所言,给他取法号无忧。
从小就在寺庙中长大,他不知道有什么真名,只一心向佛,真佛转世的意识逐渐清醒后,万物在眼中一片清明,禅心如水。
接下少年的赌约,亦是对自己一种试炼。因为在顺境中修行,永远不可能成佛,他既然重新轮回,肯定有想追寻的禅悟。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