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如此娇羞,贺云棠隐约明白些什么,心中不由欢喜道:“是写了几个字?看看有什么!”说着就往桌边走去。爱睍莼璩
才一靠近,他的脸都瞬间僵住。在桌边站了很久,他才缓缓拿起来桌上最上面的一张纸来,直直盯着上面的字看,脸色不由自主发红,又发白,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似乎看到了极其愤怒的东西。
夏侯嫣儿看着他的脸色,十分奇怪,她昨晚在桌上有意写了好几个他的名字然后放在那里,准备他第二天一早来就能看见,现在半夜里他来救自己,这么好的机会他看见了,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贺云棠从小就不爱念书,但堂堂长孙殿下,这么几句简单的话它还是能一眼就明白的:将军粗鄙,聊解忧肠,何日卿顾,慰我旁徨。意思就是他是个粗俗的武夫,不过给她暂时排解一下忧愁而已,而她心里念念不忘的,始终就是凤卿,只要凤卿肯对她表示一点点的好,她马上就能抛了自己跟凤卿去!那她前两天若有若无的暗示是什么?她对自己越来越关心越来越亲昵的行为是什么?是哄他?骗他?难道是……利用他去对付长宁王妃?
想到这点,贺云棠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一转眼,狠狠瞪向床上的夏侯嫣儿。
夏侯嫣儿不明所以,声音轻轻道:“将军,怎么了?”
“哼!”贺云棠冷哼一声,狠狠甩下那张纸,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将军——”夏侯嫣儿急着唤他,立刻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低头穿鞋间,只见那纸飘飘扬扬落在了自己面前,那陌生的、毫无印象却又真真切切是自己字迹的几句话呈现在她眼前。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没写过这些,明明写的贺云棠的名字,怎么会变成了这个?不好!夏侯嫣儿一慌,立刻就朝贺云棠追去。
“将军——”
“将军——”
雨夜中,夏侯嫣儿单着衣服,伞也没拿,冒着雨急跑着,一边解释道:“将军,我没有,那不是我写的,那不是我写的呀!”
贺云棠继续往前走,她从后面追来,一把拉住他衣袖,哭道:“将军,那真的不是我写的,将军有恩于我,我怎么会写那些……那一定是那个白衣人做的,是夏侯翎,是夏侯翎害的,因为今天白天的事,她怀恨在心,所以才……”
贺云棠猛地甩开她,“你是不是又要说是她害的然后让我帮你去对付她?夏侯嫣儿,你以为我贺云棠是蠢蛋特别好骗是不是?你不是老要走吗,走啊,老子再不留你了,你明天就给老子滚,滚去找你的凤卿吧!”
“将军,不是的!”夏侯嫣儿再次拉住他,他再次甩开她,这一次将她一下子推在了地上,哗啦啦的雨水如瓢泼般下着,落到地上,在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往前方流淌,夏侯嫣儿跌倒在积了厚厚一层水的石板路上,全身透湿的衣服像刚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
他看着雨中她单薄的身影,心中不觉一痛,几乎立刻就要上前去拉住她,却又想起那桌上的几行让他痛彻心扉的几个字,当即一转身,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将军,将军——”夏侯嫣儿痛声喊着他,他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将那声音远远抛在后头。
祁天晴叹了一口气,深深皱下眉头。
身旁陡然一阵风吹过,等她回头时,苏幕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再等她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飘浮在空中了,苏幕带着她,极容易地飞出将军府,落在了院墙外的角落里。
“呀,你太突然了,我正看着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恋恋不舍地往院墙里瞧,像夏侯嫣儿今天这儿狼狈样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才看到精彩处,这苏幕就一声不响把她拉回来了。
苏幕淡淡道:“现在守卫都往前面去追我,若再晚,我便难以带你出来。”说完,将一张纸条、一张折过的纸交给她,她拉了他道:“有陛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陛下英明神武,武功这么好,一定会保护好臣妾的。”
苏幕斜看她一眼,再不说什么。
她将那纸条打开,还在想是什么,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自己先前准备的纸条,“咦?你没放到她房里?怎么回事?那贺云棠怎么生那么大气?”
“你看下面的纸。”苏幕说道:“正好我见她房中有睡前写下的字,便给她换了张。”
祁天晴把那纸打开一看,一下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贺云棠贺云棠贺云棠……她还真能花心思,还好这纸没让贺云棠看见,要不然他不是要高心疯了!”笑着笑着,她就又叹了声气:“可惜呀,我刚才看贺云棠的样子,他对我这姐姐还真是中毒已深呢,我那姐姐又能演苦情戏,今天在雨里那番哭诉让我都心疼,改天再加把劲,生个病什么的,我估计小贺将军还是得着她的道。”
苏幕撑了伞往马车旁走,祁天晴跑上去抱了他胳膊道:“这是回去吗?”
“嗯。”
祁天晴笑了笑,“苏幕,我刚刚站在那个高高的阁楼上,看见不远处有个更高更气派的大楼,上面灯火通明的,比你那皇宫还耀眼,楼上走廊里一排的大红灯笼飘荡着,不知道多好看,那是什么地方呀?”
苏幕瞟了她一眼,“烟雨楼。”
“烟雨楼?那是什么楼?”祁天晴又问,其实心里早早期待着,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苏幕继续往马车边走,一边走,一边回道:“歌舞坊。”
虽然这个歌舞坊与她所想的青楼隔了那么点距离,但她仍然在第一时间判定:所谓歌舞坊,就是高雅点的青楼!那难怪做得那么气派,还有个这么有意境的名字了,里面一定是有如天上人间一般的享受,美酒,佳肴,轻歌,妙舞,美人腰……以前她就是个小贼,虽然有点不义之财,但这财实在有限,根本不够她去那种地方挥霍,更何况人家顶高级的都不是随便人能进的,得有关系,有头脸,可现在不同啦,现在自己王妃啊,总能满足这点好奇心了吧?
她停了脚步,拉着苏幕的胳膊,在苏幕耳边轻声细语道:“反正都出来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苏幕转过头,眼眸里出现以往极难有的诧异,“看烟雨楼?”
祁天晴睁大眼睛,朝他渴求地点头。
苏幕看着她,又回道:“只有男人才去那里。”他的意思里,似乎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祁天晴变得十分温柔乖巧,假装吃惊道:“只有男人才去?为什么呢?为什么女人不能去?”
“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啊?”祁天晴忍不住捂嘴:“那是青楼?原来青楼长那个样子,可是看上去很漂亮呢,苏幕,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就看看歌舞。”
尽管她的样子表现得十分真诚,但苏幕还是一针见血地开口:“你并不是想看烟雨楼,只是想看京城最大的青楼?且你很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吧?”
祁天晴低下头去,蹭在他身上柔声道:“我就是想看看而已……虽然我的确一早就知道那应该是青楼,可只是知道而已,我还是很纯洁的,就你带我去嘛……你看我这么喜欢闹腾的人每天缩在王宫里多可怜呀,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好不容易求你件事,虽然这事有点不那么良家妇女,但那不是有你看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
苏幕转身,继续往马车边走,她一急,连忙跑上去继续游说,“你别走嘛,我就看看,就看看,难道你不想看看你们大昭最繁华的地方长什么样吗?还是你已经看过了,那你自己都看过了,为什么就不让我去看呢?”
“苏幕?苏苏?你也太小气——”
“去烟雨楼。”苏幕上了马车,朝侍卫面无表情地开口,祁天晴立刻停了哀求声,喜滋滋地爬上马车挨在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他肩头道:“苏苏你真好!”
苏幕瞧了她一眼,默然。
烟雨楼,称它为青楼,还真不如称它为歌舞坊。
没有站在门外骚首弄姿的浓妆女人,也没有扭着挥着手帕往客人身上扑的娇艳老鸨,更没有此起彼伏的喝酒调情声,只是当靠近它时,一阵美妙的琴声就从里面流泄而出,伴着雨声,十分的让人陶醉。
马车停后,祁天晴率先跳下去,目光迫不及待看向前方:一手十分漂亮的“烟雨楼”金字招牌挂在门额上,门前一排大红的柱子,踏过门槛,就是整整齐齐铺着的红色地毯,地毯之后,是轻掩的雕花大门,金黄的灯火就从这门内透出,琴音也从门内飘出,甚至还能闻见隐隐的花香与酒香,此处,不用进去也知道是多么让人沉醉的温柔乡。
“真气派,这是青楼?这是妓院?明明看上去比王宫还高端大气嘛,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天天住在这儿了!”祁天晴正惊叹着,面前大门缓缓被打开,一名身着锦衣,装扮华贵而又姿容倾城的女子从里面缓缓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