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鸡啼鸣的时候,我依然睁着双眼。
我从床上起来,轻轻地走出屋子,不惊动任何人。
天还没亮,天空中还下着蒙蒙细雨,一阵清风吹过,让我全身一颤。
可我没有回头,走出院子,按照我记忆中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
走了很久很久,我要去的是埋葬女乃女乃的墓地。那是在西木河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那个地方,除了女乃女乃下葬那天以外,我一次再也没有到过。
我是多么不孝。
可当我来到记忆中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不再是什么墓地,而是修建了一个水电站。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什么心情,面前是大大的水电站,可在我心中,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我的腿,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山路软软的土地上。
细雨落在我的身上,发上,脸上,睫毛上。
低下头,看着山下西木河中缓缓流淌的水,静静的,无声无息。
十二年,十二年的相依为命,一点一滴,渗入生命。
天空开始渐渐变亮。
双腿跪倒麻木,跪倒失去知觉。
隐约的,我听到有人在叫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是错觉。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依真,你果然在这。”简逸走到我的面前,因为找到我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沈依真,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个人拉入了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
“会让你心疼吗?”看着他生气的面容,我无奈轻笑,“会吗?”
“哪一次不会?”他反问道。
第一次,我以为他离开了我,于是我赤身**地坐在床上等了他一天一夜。
第二次,我们争吵,他离开后,我坐在窗台,吹着阴冷的风,一直等他。
第三次,知道他和金格的事,和他争吵后我求着他不要离开,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去,我在酒吧买醉,最后爬上塔楼,坐在护栏边上,将一张张钞票洒落,只为等他。
每次等到他之后,他都说看着我的背影会让他心疼。
“可只有这一次,我不再是为你。”
终于这次,不再是为你。
说完,我退出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我不敢逗留,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再次沦陷。
“洛女乃女乃的墓,被迁到了另一个地方了。”简逸走过来对我说。
“带我去,好不好,现在,好不好。”
“好。”简逸答应。然后转过头对其他人说,“大家先回去,跟老于说我过一会儿就回去,让他先拍着。”
说着,简逸怕我冷,用手搂着我往山下走去。
简逸把我带着我到了另一个山坡,那里有一方矮矮的坟墓,碑,还是当年那座碑。
我站在墓碑前,静静地看着,没有眼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半个小时后,我转身对简逸说:“我们回剧组吧,待会是我们的戏。”
“需不需要注意。”
“不用了,我虽然还算不上是专业演员,但敬业精神还是有的。”
简逸见我坚持,也不再反对。
上午,是我闹失踪,到了下午的时候,金格却不见了。
在剧组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人影。
“现在的女人,动不动就玩失踪,是要闹怎样!”于导生气地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所有的人都望着他。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都出去找啊,上午的拍摄已经耽误了,下午又给我闹一出。”于导生气地率先走出去找。
所有人都在附近找。
“洗手间没有。”
“换衣间也没有。”
“化妆间也没有。”
……
看着他们焦急的身影,我突然想到她会不会在那儿。
“停,大家都不用找了,我想我知道她在哪。”我的大声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她在哪?”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没有时间和他们解释,只是说,“你们跟我来。”
于是我走了出去,他们尽管疑惑,但还是跟了出来。我走得很快,我要去的地方,是那所孤儿院。
孤儿院离这里不远,走了十多分钟便到了。
看到这个孤儿院,我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到了门口,我停下了脚步,望着大门,已经比起当时更加破旧。
“你们是谁?到这来干什么?”门卫大爷看见了我们,对我们大声问。
“大爷,我们想进去找人。”我们其中一个人说道。
“要找谁,让他的老师带他出来。”门卫大爷是不会让我们这一大群人进去的。
“我们要找的不是里面的小孩。”
“不是找小孩,那你们想要干什么,不准进去。”
那人还想跟门卫再说些什么,却被我拦住。
“他不会让我们进去的,你们跟我来。”说着,我便往孤儿院的后门走去。
走到后门,我看见墙角下垒了一堆砖块,我笑了,金格果然来过这里,这是她会做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后门?”这次问我的人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左言。
“你在这里住过,你也就会知道了。”我说。
“这里的铁门也锁着,我们还是进不去,还有,你确定金格在里面?”有几个工作人员依然不相信我。
“我确定。”我说完,就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踩上那堆砖头,从墙上翻了过去。
当年的我可以翻过这座墙,那么,现在也可以。
陆陆续续,他们也跟着翻了过来。
看着这块地,它终于被人开发出来,不再是荒草丛生,而是种上了蔬菜。
唯一还在的,就是我当年坐在底下读过书的香樟树。
“这孤儿院这么大,我们该去哪找金格。”简逸问。
“是啊,我们该去哪找?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另一人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到了教堂,大门禁闭,可我依然感觉她在里面。
没有迟疑地推开教堂的门,一个红色的身影跪在十字架前。
听见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她缓缓地回过头,“你来了。”
是你来了,而不是你们来了。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早上不见了,只有简逸能够找到你,而我不见了,能找到我的,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