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来了吗……”
余光瞟见站在不远处的中银两人终于走了过来,林孝智松了一口气。这么无聊的金融界的酒会,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如果不是一直在等机会,跟中银这边搭上线,只怕他早就打道回府了。
“林生……”宋念辉对这样的酒会更没兴趣,发现突然聊天中的林孝智开始有些魂不守舍,眼睛不时往一个方向飘去。他跟着一抬头,登时就看到了已经走到距离他们这里仅有四五步之遥的宋黎辉跟肖年奇两人了。
“宋生,晚上玩得还开心吗？”
宋念辉不是第一次跟中银的人打交道了,笑着点点头,“遇到了几个熟人,聊得蛮开心的还没感谢宋董你们的邀请呢……”
虽然不清楚林孝智为什么对大陆那么客气,不过毕竟是自己老板的意思,他虽然对大陆那边的态度谈不上亲近,至少也能保持中立。
巧了,没想到这一任的中银董事长也姓宋,更巧的是两人名字里还都有一个辉字,两人上一次见面时也是因为这个多聊了几句。
“宋董……”
“肖总……”
一旁与林孝智他们交谈的几人,都是香港比较亲近大陆的一群人。瞧见宋黎辉跟肖年奇走过来,纷纷做了招呼,而两人也不摆架子,一一给予回应。结果等到两人终于把视线都落在林孝智身上时,已经冷落了他好一会儿。
“宋生,不为我介绍下这位吗？”
林孝智温和笑了笑,主动开口说：“我自己来吧,感谢宋董的邀请,让我今晚认识了不少朋友。我叫林孝智,九龙银行新任董事长,宋董你好……”
“原来是林董,我刚才还在想会是哪家的年少英杰呢……”
宋黎辉装出一副才刚认出来的样子,热情地与他握了握手：“林董最近可是大动作连连,听说你那个寰亚准备上市了,我可是准备砸锅卖铁存点钱,买点以后留着养老呢”
这自然是客套的话了,因为此时的中银集团作为为大陆打理国际外汇的专业金融集团,可是直属国务院督管。能够被信任并派到香港来担任中银董事长,宋黎辉在大陆至少享受准部级待遇,钱或许没有商人那么多,但所享受的资源跟福利却是一般人远远所不及的。
寒暄的话一聊起来,气氛很快就开始活跃了起来。由于除了林孝智外都是熟人,聊着聊着,自然话题也就转向了中银今天邀请金融界参加酒会这事上来了。
“宋董,实在是抱歉了。近几个月来伦敦黄金期货市场不太稳,受到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的影响,黄金价钱也跟着上涨了不少。我们兴业这边没能买入多少黄金……”
跟九龙银行一样,兴业银行也是香港众多小银行中的一家。兴业银行老板柳岩卿是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先生了,林孝智对他的全部了解都刚才刚才宋念辉告诉他的,据说他曾经是湖南的一个地主家庭,四十年代来香港后,几十年打拼才有了兴业银行如今的光景,倒是他的爷爷林继礼有几分相似。
不同于林家,这柳岩卿一生无后,早年生了两个儿子都夭折了,从此便投身黄老之道,敬神礼佛做了不少善事。从七十年代开始便多次回湖南老家捐助地方,香港的亲大陆一派人中,就属这位老先生最是纯粹。听宋念辉说,早几年就传出了他想把兴业银行卖给国家,如果不是政治风暴重创了中银,现在兴业银行也许早换了东家了。
“柳先生太客气了,我代北京再次向您表示真挚的感谢。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爱国商人,国家才能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好”
这套标准的政治套话,让宋念辉有些不适应。微微侧过了脑袋看向一旁,脸上有些不以为然。
林孝智正愁着没有插入的机会呢,站在一旁瞧见几人客套,眼睛猛地一亮,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了。
“怎么,宋董你们要买黄金？”假装不经意地接了一句话,发现宋念辉突然转过脸来不断给他眼神暗示,林孝智看了他一眼便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等中银的两人说话了。
宋黎辉跟肖年奇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间插嘴。要知道政治风暴之后,人民币的信用跌到了冰点后,大陆急需大量的黄金跟外汇维持国际支付。香港作为远东最大的外汇市场跟黄金现货交易市场,中银这边被北京下了死命令搞到更多的黄金跟外汇。为此两人没少联系香港金融界寻求帮助。
人民币之前跟废纸无异,现在也同样只能在大陆使用。卖黄金给中银就是亏钱,香港金融界自然对他们畏之如虎,连邀请都躲着不来,更别提主动撞上来了。
这会他一主动开口,宋、肖几人心中各有所思,有人当他无知、有人暗中生疑、有人揣摩他的想法,不过肖年奇倒是没忘接话：“是需要一些……”
末了,还没忘又追问一句：“难道你们九龙银行手上有黄金现货？”
中银之前联系过九龙,当时由于拿捏不定,林建年曾以九龙银行没有黄金回绝,之后也免了不少骚扰。肖年奇他们虽然不报指望了,但若是能帮国家多弄到一点黄金跟外汇,也是十分开心的。
宋念辉见自己几次给他使眼色,都被林孝智给无视了。顿时明白了他这个年轻老板怕是对中银或者说是中银背后的大陆有些想法,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也不怪林孝智不把自己的一些计划告诉他,宋念辉是个台湾人,年轻求学时也受到了一些台湾宣传左右,从一开始就对大陆有一些偏见。为免他不支持自己的计划,林孝智于脆闷在心里对谁也没提过。
假装思考了片刻,迎着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孝智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最近几个月我们银行确实购入了一批黄金现货用于储备加保值,算一算的话,差不多也有七万多盎司……”
“七万盎司？”肖年奇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大喜过望。
盎司是一种国际计量单位,一盎司约等于p。35克。七万多盎司,差不多就是两吨多黄金。
不止肖年奇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就是宋黎辉跟柳岩卿几人,也均都是吃了一惊。两吨黄金并不多,汇丰跟渣打作为港币印钞银行,仅在香港两家便联手储备了超过价值七亿美元的黄金,差不多有一百吨之巨。香港作为世界最大的黄金进口港,受到华人喜好黄金饰品的影响,自八十年代以来差不多每年都要进口一百吨到两三百吨的黄金用于消费。
只是经过了六七十年代的黄金投机之后,除了各国央行外已经很少有私人银行吃下大宗黄金用于保值了。少量一点还无妨,算一算七万多盎司若是以现今0美元一盎司计算,差不多价值一千七八百万美元,折合港币就是一亿三四千万港币左右。作为一家小型持牌银行,九龙银行手上握有这么大一笔黄金储备,还真是震惊了不少人。
看到很多人眼中带着将信将疑的目光,林孝智只能给宋念辉使了个眼色。他这位经常跟金融圈打交道的九龙银行总裁显然更受到众人的信赖,瞧见老板给他使眼色,只好沉声点头：“准确的说是七万零八百盎司,87年股灾时九龙因为抗压能力太差险些破产,这笔黄金是前几个月林董才提出来,准备用于增加银行抗风险能力才购入的”
这自然是林孝智应付他的话了,若是没事林孝智也不会闲操蛋买下这么多的黄金存着。自从购入了两吨黄金以来,为了保险九龙银行大厦的地下保险库不但花了六百万港币重新翻修,还不得不多招收了十几名保全,并将夜晚留守的保全增加了一倍人手。他为的是什么,就是等着钓到中银这条大鱼上钩来。
肖年奇闻言大喜,与宋黎辉对视了一眼,却意外发现对方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心中略诧异了片刻,很快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起来。
是了,黄金虽好奈何是人家的。人民币在政治风暴之前就因为大陆积贫的缘故,很少有国家承认其购买力,不过好歹还能在香港用一用呢。政治风暴之后,人民币的信用跌倒了冰点,连即将回归的香港也翻脸不认人民币了,有钱买不来东西那还能叫钱吗,不过一堆废纸而已。
现在想要买到黄金等贵重金属跟机器设备,只能用外汇。问题是大陆在之前的西方国家狙击中损失了大量美元、英镑、日元之类的外汇,现在除了香港人根本不认的人民币外,中银根本拿不出外汇来。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宋黎辉跟肖年奇两人先后情绪都跟着低沉了起来。
宋黎辉吃了不少拒绝,如今已经不报指望了。倒是更年轻一点的肖年奇,仍不愿意放弃一丝可能性。当下开口急声问道：“林董,如果可以请考虑下转售部分给我们中银集团,不过因为外汇不足,我们只能用人民币购买……”
他这话前半截声音还不小,后半截却低了下来。显然,肖年奇也知道人民币现在所处的困境。
唰……
一瞬间,几道目光悉数落在了林孝智的身上。所有人都在好奇跟等待,想知道他这位近两年来在香港风光无限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林孝智假装沉吟了片刻,直到除了宋念辉以外的所有人都当他会跟其他人一样拒绝时,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迎着肖年奇期待的目光开了口：“我知道你们中银跟大陆的关系,如果肖总你们能够帮我牵头联系入股几家公司,并代我给北京带一句话,我可以接受把这笔黄金全卖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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