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是一笔苍劲的字迹:淑妃娘娘谨启:浩以老迈之躯.得淑妃娘娘重用.敢不竭尽心力.以效犬马.其中深意.皆已尽知.自得旨意.已寄信去.褚氏尚念旧恩.相叙甚欢.不意皇上将褚氏派往东隶.幸得离此处甚近.两相凑巧.浩已连夜赶往.现到幕府.所嘱之事.时刻在心.不敢寸时有忘.尚待机缘.方可得便.所得娘娘厚赐.百拜涕零.无以为报.唯当來日.浩一身残年.不敢有所奢望.惟愿能除去大逆.效命皇上与娘娘麾下.心愿足矣.娘娘一切放心.静待佳音可矣.罪臣林浩再拜顿首.
锦秀看完这封信.立刻折叠起來.道:“取个火头來.”
春芽不及说什么.连忙走到里间.点起灯火來.用手护着移到此处.锦秀将信纸放在火上烧尽了.才问道:“是谁送來的.”
“回娘娘.是前几日派去的福子回來了.亲手交到奴婢手里的.”春芽忙说.
“他回來的到快.说了什么沒有.”
“他说.一路顺利.到了林浩那里.将信交上.林浩就写了这封回交给他.连夜赶回交托娘娘了.”
“这个林浩.还和本宫讨价还价起來了.生怕本宫不实践诺言.哼.这个老滑头.”锦秀冷笑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春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娘娘.事情办得不妥当吗.”
“林浩和本宫说.事成之后.想再回朝为官.虽未明言.信里暗示是这个意思.他还想怎么样.要不是本宫.他早已老死山林了.还妄想当个宰相不成.”
春芽这才明白过來.忙轻轻替锦秀抚着后背.道;“娘娘别和他一般见识.得陇望蜀.人之常情.他自然是想要些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也看他自己了.要是差事办得好.本宫自然还可考虑.要是办砸了.那他还有脸和本宫说.沒问他什么.就已经便宜了他了.”
“娘娘.那要是事情办好了.可怎么办呢.他是先前陈庭一党.人人皆知娘娘和陈庭水火不容.若是起复了他.人岂不起疑.”
“无妨.本宫已经安排在先.只恨这个林浩.还当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到时候.就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分量.”
“可不是.娘娘叫他做事.是看得起他.若不是娘娘.谁能想起他这么一个待罪的人來.还不知足.”
锦秀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便住了口.向春芽使了个眼色.道:“开门.看外面有谁.事情不必再说了.”
春芽连忙答应一声.出去开了门进來.只见是几个丫头送过年衣裳的图样來.锦秀简单看了一看.便说:“本宫看着还过得去.给林贵妃送去看看.若是无事.便照样做去就是了.”
御衣房的人答应了.捧了图样出去.锦秀又向春芽道:“你去告诉那个福子.就说本宫嘉奖他这次差事当得好.先赏赐一百两银子.回头树林的总管要告老了.这个差事出來.本宫让他做就是了.”
春芽连忙道:“奴婢知道了.”
锦秀摆了摆手.回到内室躺下.做了这么多事.她只觉得累了.想好好歇一歇.才能继续下面的计划.
春节逼近.锦秀又月份渐大.每日储宁宫來往之人不绝.锦秀只是挑非应酬不可的才说几句话.其它一概挡驾.转眼到了小年.宫中剪窗花.写春联.十分热闹.各宫都是装饰一新.喜气洋洋.只有皓广.仍旧每日忙到三更.有时就在清宣殿歇息.也不进后宫來.
褚淑妃还是小孩子心性.见皓广不來.难免口中有怨言.众人都只当沒听见.谁也不和她说及此事.太后最近天寒.也有些不舒服.终日在宫中养病.就是褚淑妃去了.也大半不见.别人更是难得一见慈颜.褚淑妃无人可以开解.更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说说.无奈大家都不兜揽.
褚中往东隶去.已经说了年后回來.今年的天气分外寒冷.褚淑妃心中也惦记父亲.只是不好说出來.况且父亲和她说过的事.万万不能对人言.她本來就是个城府不深的人.有了点事.更是放不下.终日坐卧不安的样子.锦秀也看了出來了.沒有点破而已.
这天早上.正是小年第二日.宫中正沉浸在春节即将到來的欢乐气氛中.锦秀一早起來.也看着宫人们打扫房屋.整理什物.将大毛衣裳重新装箱.国子监也放了假了.凝香和宏远都不上学.看着大人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跟在锦秀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锦秀的身子.现在已经不敢剧烈动作.只是在春芽的搀扶下.缓慢地在屋里走动.她闲不下.也不放心.还是左右照应着.指点众人做事.只见两个宫女将一叠彩纸拿进屋里來.锦秀看了.忽然心里一动.來了兴致.笑着拉过凝香和宏远道;“母妃教你们折纸好不好.小时候.母妃在家里.和舅舅每年过年都要做这个游戏.折一大堆.摆在屋里的各个角落.给外公看.”
“好.”宏远兴奋的小手一拍.高兴的说.凝香则早已跑到一边.从宫女手中拿了彩纸过來.认真地问:“母妃.折纸是怎么做的.和剪窗花有什么不同.”
“折纸啊.就是不用剪.只要几下.就变出一个图样來.你看”锦秀饶有兴致地示范着.一个玉兔栩栩如生.在手下展现出來.
凝香和宏远被眼前这新奇的景象吸引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锦秀也觉得特别高兴.她一边教孩子们.一边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在家里的生活來.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和宣弟作伴的时光了.
沉浸在这以往的思绪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天.忽然.只听见外面沸反盈天.一片声响.锦秀连忙放下彩纸.问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凝香和宏远也不情愿地别开目光.向外面望去.只见春芽一脸惊慌之色.急匆匆地推开忙碌的宫女等.走了进來:“娘娘.不好了.出事了.褚淑妃在太后和清宣殿那里大吵大闹.整个皇宫都惊动了.现在都在外面看热闹呢.”
锦秀连忙站起身來.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凝香和宏远被春芽的语气.锦秀突如其來的严厉神色吓坏了.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她们.
“回娘娘”春芽用急促的语气说着:“钦广候本來说是要年后回來.谁知据说事情办得周密.年前就赶了回來.结果今天一进京.就发生了大事.钦广候幕下有个叫林浩的.就是从前在朝为官的.因为陈庭的案子.检举有功.皇上放他回家养老.他如今在钦广候那里.忽然面阙自陈.说是知道钦广候意欲谋反.手中有确凿证据.这下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炸开了锅.”虽然两人都知道林浩是怎么回事.表面上.春芽还是像第一次听说的一般.向锦秀叙述着.
“然后呢.怎么办了.钦广候岂肯干休.”锦秀又问道.
“钦广候自然在朝堂上为自己辩解.说是什么事都沒有.还和皇上对面顶撞.将皇上气得了不得.褚淑妃听说这个消息.就大哭起來.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先是到太后那里伸冤.接着又到清宣殿找皇上.皇上正忙着.推故不见.褚淑妃就不依不饶.守在宫门外不肯走.非要皇上见她一面不可.”
“皇上见她了.”
“沒有办法.皇上无奈.只得出來见了.褚淑妃也正在气头上.哪有好声音.大概说话有些不中听.皇上更生气了.就斥责了她几句.褚淑妃本來心情就不好.加上又是烈火性子.自然也不甘示弱.就和皇上对面吵了几句.这下可更热闹了.皇上一气之下.说是要将褚淑妃关入冷宫去.褚淑妃哭天抢地.弄得太后都派人來问了.结果劝了几句也沒劝听.现在褚淑妃还在清宣殿那里哭闹呢.”
锦秀皱了皱眉头:“这像什么样子.人都围在那里看么.”
“可不是.这些小妃嫔.都是好热闹的.幸灾乐祸.哪里肯走.”
“这些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有她们哭的时候.走.看看去.”锦秀说着.便向凝香和宏远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玩.母妃一会儿就回來.不要乱动.不要跑出去.外面冷得很.回头风吹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凝香和宏远连忙答应了一声.凝香又说道:“母妃放心吧.儿臣会好好带着弟弟的.”
锦秀地模了她一下.就在侍女手中穿上披风.急匆匆地往清宣殿來.
清宣殿门首.还是围了一堆的人.众多妃嫔不顾寒冷.都在那里瞧.大老远的.不知有谁眼尖.看见锦秀來了.忙说了一声:“淑妃娘娘來了.”众人连忙转过身去.齐齐叩拜见礼:“拜见淑妃娘娘.”
锦秀只是用不满和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沒有说什么话.而是径直走到人群中间的皓广和褚淑妃那里.在皓广面前.屈膝下拜:“臣妾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