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今天穿了身黑白相间的衣裳,因着她如今被撤了官职,不必穿原来那一身大帅服,衣裳样式简单,宜女宜男,面料精致,黑的黑,白的白,配上梨霜那一头扎起来的头发很是好看。
梨霜穿着这一身衣裳,上了她特地命人叫来的马车。躺下,闭眼,这一夜奔波,着实有些累了。
少时到了宫门口,梨霜轻身跳下来,随着陈元帅进了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宽敞明亮,今日的人却有些多,左相右相,太子枫王,七王爷,西叶延清等几个皇子,兵部、刑部几位侍郎,中书令,以及沈林,杜仲。三国皇族竟然也来了!
“参见陛下。”随着陈元帅行礼,梨霜面容平和,微微敛了眸子。
“起吧。”毫无情绪的声音,西荣帝在上首打量终是问,“陈首将,那日的事情,你有什么可说的?”
“梨霜查探不力,看管不严,调兵不周,陛下责罚,梨霜叹服。”
“如此说来,尔是承认私自调兵与暗侍对抗了?”
“未曾,启禀陛下,梨霜也不知道那批人是哪儿来的,只不过这几日负责国都安全,便对先前那同心双老有些怀疑,因而想要查探一番。依着梨霜的记忆这些时日是未曾调过讨伐军的,可讨伐军如今刚刚回来,编制不严,兴许是出了差错也尚未可知。但终归是害了大批暗侍,还请陛下看在当初讨伐军为护西荣前赴后继的份上,就将那过错全然算到梨霜身上吧,梨霜一介女子,这帅位,接了总是受之有愧的。”梨霜的语调平和,语速平常,认真说着,清朗的声音传遍整座房间。
“······”西荣帝,微微的呆愣。他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那枫王大婚之日的事情,春申太子与云姝公主失踪,枫王府后院发生血案,尔身为国都护卫首将,有何解释?”
“启禀陛下,失踪的还有梨霜的九弟。那日枫王大礼,梨霜为了避嫌便未曾拜见,因而并不熟悉,还请陛下宽限些日子,说不得是那同心双老搞的鬼。”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陈首将此言实属推月兑。众所周知,讨伐军与暗侍军争斗之日恰恰是枫王爷大婚之时,首将不觉得,该说说这其中的联系么,也好令在座皇室众人知晓明白,首将以为呢?”左相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正是,春申太子平日温文,谦和有礼,此番失踪,陛下大为生气,还请首将给个交代。”
“哦,不知逢春法师想要怎样的交代?说来梨霜也觉得奇怪,这参加婚宴的皇族多了,为何旁人都安然无事,偏偏丢的是春申太子和云姝公主?莫不是公主瞧上了你家太子,所以先行回国了?”
“可似乎陈九少爷也失踪了吧。”话落,东云轩顿时僵住了。
“对啊,敢问殿下,若梨霜发现九弟和云姝公主待在一处,如何处理?”梨霜一笑,那衣衫飘摆,容颜微亮。
“首将莫不是在推月兑么,好歹也是掌管整个国都安危的,却当着其他皇族的面胡言乱语,毫无证据,将我西荣国威放于何处?”侍郎模样的老头儿说着,摇头晃脑,“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陛下,臣等以为,不妥。首将之言,实属推月兑。”很快就呼啦跪倒了一大片。
“沈将军以为呢?前几日陈首将已提过将讨伐军的调用权尽数归到了爱卿手里,那晚出事,爱卿就没什么可说的?”西荣帝神色悠悠,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陛下恕罪,首将是曾有那么一条命令,不过讨伐军新近回来,那批人又是半夜失踪的,直至第二天早晨才发现,末将粗愚,还请陛下降罪。”沈林跪着说道,声音铿锵。
“不错,启禀陛下,陈首将武艺之高,众所周知,想来以那绝顶轻功,夜半时分巡一趟大营,也是轻而易举的。”左相满意的笑着说。
“左相!”陈元帅登时就怒了,他冷冷望过去,却又说不出合理的话来反驳,只是冷冷看着左相,面色冰寒。
左相一笑,低声,“元帅这是怎么了,老夫不过效仿陈首将胡乱猜测一二,莫非,此事属实?”
“沈左相,你再胡乱污蔑霜儿的名誉,莫怪本帅不客气。”陈元帅还算冷静,他朝着西荣帝行了一礼,道,“陛下,霜儿幼年得遇名师,行事自与常人不同,但如沈左相所说私自调遣讨伐军之事,绝不可能发生。倒是沈将军,微臣先前只听得杜副将的威武,不想战事快平定了却突然传出沈副将的名气来,陛下,微臣可否请沈副将解释一番,他这讨伐军将军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陈元帅,如今说得,似乎是陈首将吧。”微皱了眉头,太子还是站出来,低声道,他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梨霜。
“对呀,爹,反正女儿对讨伐军先前也只名义上管了一二,具体操练还是靠的杜仲程仲和军师等人,如今没了女儿这个主帅还是可以的,女儿也恰好落得个自在。而且,有了这位沈将军,怕是讨伐军一众士兵再也不怕饿肚子了,是不是?”梨霜其实有些踌躇,陈元帅的确聪明,但对这朝事上的处理可谓鲁莽,如今这么说,不过,没准儿能捞到好处呢,梨霜笑笑,接着道,“陛下,若然梨霜查出了云姝公主因何失踪,那批讨伐军究竟是如何进入国都,如何和暗侍军起冲突的,陛下可否允了梨霜的请求,日后好好做个下堂妇,安心的吃斋念佛,为父亲和弟弟们祈福。”话虽说得难听,梨霜面上却是盈盈的笑意,神采飞扬。
“霜儿,”陈元帅只得低低喝了一声,他末了眸里滑过满满的心疼,眼圈微红,便也向着西荣帝道,“还请陛下应允,梨霜不过一介女子,这护卫西荣国都之职,实在,担负不起。”
“陈首将,打算如何做呀?”西荣帝看眼西叶枫,果然,那眉目眼睑,一片煞白。他喝了口茶,低了眸子。
“自然是先抓住同心双老了。不瞒陛下,梨霜前两日犯了旧疾,因而那晚陈府周围的大战并不知晓,如今、若然可以,先请几位仵作再次验尸吧。梨霜愚鲁,方才请求,还请陛下应允。”
“且先,抓住再说吧。”西荣帝面上忽然便是一阵疲惫,“法师,云轩太子,以为如何?”
“是。”两人的声音不同,却声调一致,微微的整齐。
逢春法师却很快补充,“若是一个月内找不到我家太子,陈元帅,可敢担下这个责任,为陈首将受过。”
“好。”陈元帅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若然陛下也同意。”
“好。”西荣帝答应的也同样迅速。
“西荣皇帝,这般决议,岂非太不公平?”
“哦,允王有异议?”西荣帝眼里明显的厌烦。
“不敢,只是瞧着这西荣也算地大物博,国都里出了大案却偏生交给一个女子,偌大的国都安危也只由一名女子负责,陛下就不怕西荣男儿心生怨愤?”眉目流转,南流云侃侃而谈,毫不顾忌南霁云的眉眼。
“哼,十六弟可真会说笑,一个女子?十六弟可见过哪家女子不过一年便挥军北上,几乎全灭了整个北华?”这反对的,便是礼王南礼云。
“这不就得了,若是这女子厉害,久闻西荣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为何当初战时升的厉害,如今不过为些没风没影儿的事便直接降了职呢。而且这位沈将军,啧啧,本王可真未曾从他身上瞧出些绝世名将的气概,倒是那位杜副将,杜仲,本王可是很期待与你在战场上的切磋啊。”
“流云,你这愿望,怕是此生,已成梦想了吧。”南霁云终是低低叹了口气,拱手对西荣帝道,“陛下,流云年幼,一时妄言,还请陛下谅解。”
“年幼么,本宫怎么记得,与云太子交手时,这位允王,总是惯做了先锋的,不过总是戴着面具,若非这数日熟悉,本宫当真发现不了。”东云轩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
“那依荣华太子所见,允王,如何?”出声的却是西叶枫,清清淡淡,恍若没有。
“得了吧,本王再如何也不想碰上枫王,免得一把绝冥散撒下去非但自己没了,还祸害的那地方的百姓从此居无定所,浮萍漂泊,说不得还丢了性命。”南流云轻嗤一声,忽而一笑,“由此说来本王也当真佩服枫王爷,都将西荣三和府祸害成那般模样了还能安然坐在这儿,非但新娶了美娇娘还地位超群,都快比肩西荣太子了,莫非陛下十分喜爱枫王爷的绝冥散?”
“流云!”
“哥哥,莫非流云说错了么,绝冥散千年前就已被列为了禁药,毁天灭地,无药能及,如今被枫王以保家卫国的名义拿出来也就罢了,偏生还靠此地位愈高,如此一来,若有一日枫王来了兴致,将绝冥散扔进了西荣,这毁家灭国之罪,莫说是流云,便是哥哥也背不起吧,荣华太子以为呢?”
殿上,一时间,忽然便静了下来。众人眸光流转,或小心翼翼,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决定者。
“既如此,枫儿,你退下吧,收去中相之职,回府,闭门思过。”
“是。”西叶枫仍是平静,看眼南流云,平静起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