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为了盖新学舍,手中必须有钱。但钱也必须要少,这个钱不是宋九的钱,是契股的钱。原来十几万缗金银铜钱布帛在家中,也不敢搬。现在钱用得差不多,宋九索姓分一分,分到正店客栈与游乐场,直接交给管事掌管。然后开始搬家。未搬家之前,郭大终于回来。
他不是做生意的人,带了一小船货回来,居然亏了七十多缗钱的本,亏本不要紧,主要是那两个百姓。宋九说道:“你留在家中,让刘海他们带着这两人去暗中查访,但嘱咐他们,这件事千万不要泄露,京城龙蛇杂居,有本事的人不少。”
“九郎,我知道。”
宋九画了房屋设计图交给胡大,盖了许多房屋,两河一些泥瓦匠也有了经验。前后三排,都是两屋房屋,但在玉苹一再要求下,终于开了正门,角门。以前宋德马虎,是整个京城都在马虎。现在宋朝官员个个都讲究,宋九也不能不讲究。宋九又画了正门与角门。翠儿看着图纸说道:“若是以后书院开张,这些空房子怎么办?”
“以后家中人不会少,况且潘家小娘子若是进门,还能缺少佣人吗?”
“她不过是生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能乱说!”玉苹呵斥道,不是生在潘家生得好,而是长相好看,于是宋九爱慕,与潘家并没有多大关系。现在潘家门第高贵,但未来好说吗,说不定潘家以后就会沾到九郎的光。
不但学舍要搬,连朱杨两家也要随着搬走,一起搬到码头空仓库里。正好宋九大半时间扑在河洲上,也省得来回奔波。正准备搬家,符昭寿匆匆忙忙地跑来,将宋九拉到一边说道:“九郎,有人跑到开封府状告张家媪媪在你家制造巫蛊。二大王让刘判官从后门出来通知我,让你立即处理此事,一会儿衙役就要上门来。”
说完了,他狐疑地看着宋九。
他有点儿弄不懂,姐夫不是与宋九反目为仇了吗,为什么要帮助宋九?
宋九脸色巨变,说道:“二郎,此事不得泄露。”
“你与姐夫……”
“这件事你更不得泄露。”
“我懂了。”
懂个屁啊,不过宋九立即找到张媪媪。
巫蛊讲准确一点就是诅咒、射偶人和毒蛊等害人的法门。它属于黑巫术的一种,宋朝巫术比较盛行,不过对于白巫术朝廷一直鼓励的,如蜥蜴求雨、扇天卜、插著祭门、骰子卜、卦影、取水求雨,也就是治病求吉带善意的巫术。但与之对立的,还有一种巫术,例如巫蛊,瓦覆纸人,养鬼,前世西方电影里的那种与亡魂通灵术,厌胜术,勾魂法,诅咒术,埋魂,甚至用活人祭,宋九下去看到许多不好的祭祀,就是指这种黑暗的黑巫术。有没有效果,宋九不敢尝试,万一是真的怎么办?但是这些祭祀却在地方制造着一种恐怖的黑暗气氛,也会将外地客商吓走。
无论是巫蛊或者是黑巫术,朝廷一直深恶痛绝。老太太被自己收留了,她还是奉赵匡义之命收留的,一旦查到老太太在宋家制造巫蛊,对自己与赵匡义都会产生致命姓的打击。
找到老太太,张北安正在看书,看启蒙版的教材,这一呆就是很长时间,张北安能认识几个字,偶尔宋九与朱三也教他,他还指着书本教张北圆朗读。老太太则坐在边上安详地缝补着衣服。
宋九说道:“北安,北圆,你们先出去一下。”
两个孩子不解地走出去,宋九问道:“张媪媪,你在家中弄了什么巫蛊?”
“什么巫蛊?”
“也就是巫术。”
“这个啊,你走了后,我碰到一个道士,他替我算命,算得很准,老身担心九郎,怕你在巴蜀出事。”
“这个我知道,你说后来的事。”宋九急忙说道。老太太在自家十分舒适,自己一出事,老太太与她两个孙子就不保了,她不会不安好心,这是同命相连。
“然后他交给我一个神福女圭女圭,老身并没有将他带回家。”
宋九一听脸色更变得难看,女圭女圭的更可怕,这是百姓的说法,书面说法叫偶人。简单一点还有草人纸人等害人的法门,射偶人才算是巫蛊,或者用针往偶人身上扎,同样也是巫蛊。老太太不会用针扎女圭女圭的,然而有这个东西,谁也讲不清楚。古今往来,不知道为它掀起多少大案子。定了定心神说道:“你将那个女圭女圭拿来。”
老太太从房中将那个木女圭女圭拿出来,看样子老太太十分慎重,还供一个小香炉。
宋九一下子将它放在煤炉上烧着,老太太要拦,宋九喝道:“让它烧,还有其他的没有?”
“没了。”
“二郎,替我找一找。”
宋九与符昭寿将老太太房中仔细地搜了一遍,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宋九才问道:“张媪媪,谁知道它?”
“大狗二狗都知道,翠儿也知道。”
宋九让符昭寿先回去,一会儿衙役就要来了,看到他,就讲不清楚了,然后将翠儿与两个孩子喊来,问道:“你们祖母房中的女圭女圭,你们还对谁说了?”
两个孩子摇了摇头,翠儿不解地问:“九郎,怎么啦。”
“你有没有对他人说?”
“这个也要说啊,难道是宝贝?”
“不是宝贝,若说了张媪媪必被砍头,连我们一起要倒霉。北安,北圆,等会儿无论什么人问你们,你们都说从来未见过,懂吗?”不怕张北安,就怕张北圆,还好,小女孩又长了一岁,稍有些懂事。她瞪着大眼睛说道:“爹爹,你放心吧。”
它不是一次偶然事件,是精心布置的,看到自己要搬家,怕自己发现老太太木偶,又以为赵匡义与自己闹翻,这才去开封府告发。前因后果宋九暂时还没有想通,又说道:“北安,自此以后,北圆到什么地方,你也要到什么地方,不要让陌生人与她说话,懂吗?”
“叔叔,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害你祖母害我的东西。”
事情也惊动了玉苹,玉苹问发生什么事,宋九简单讲了一遍。玉苹道:“它就是一个木偶……”
忽然也停下,不讲了,往小里说就是一个小木偶,瓦子里还卖面人,糖人,泥人,也有木头人,但供上香案,什么也说不清楚。若不是赵匡义派二舅子退知,衙役一下子闯进来,不是巫蛊也是巫蛊。
“这些人也不怕天雷轰他们。”
“怕什么,信的人是老百姓,包括大和尚们,他们整天装神弄鬼,反而未必相信鬼神,所以才敢用神鬼骗钱。”
正说着话,一个捕头带着一大群衙役闯了进来,冲宋九一拱手说道:“有人状告张家媪媪在家中制造巫蛊,我们要进去搜查,得罪则个。”
“什么巫蛊?”
“我们也不大清楚。”
“张家媪媪是二大王下令让我收留他们祖孙三人的。”
“有这回事?不过我们来搜查也是奉二大王的命令。”
“那就搜吧。”
一大群衙役进去翻箱倒柜搜查,查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找到,对张媪媪说道:“麻烦你跟我们走一遭。”
张媪媪终于害怕,用眼睛盯着宋九看,宋九恨也恨不起来,老太太是好心,但正是好心被人利用,说:“张媪媪,你就去吧,我也跟你一道去,站在外面旁听。”
老太太带到开封府,宋九与玉苹站在门口朝里看,看到状告人了,玉苹说道:“怎么是他?”
状告人正是苏老汉。是他,状告动机确实有了。
河中刘苏两家的孩子先后去了巴蜀。刘家的孩子下落不明,至今还是下落不明,但宋九知道了,临行前问了所在部队番号,到了巴蜀问过后知道这个营的兵士一道随吕翰叛变,这是宋九意料之中,但是活是死宋九不太清楚。若是活着还能活着,那是一万多将士的叛变,这么多将士,赵匡胤能全部杀掉?这是不好的消息,回来后刘家又问,宋九说巴蜀大,不好打,搪塞过去。
苏家也嘱咐宋九过问一下,宋九根本就没有过问。苏家孩子也只是一个十将,不是将,是小队长,下管着十个兵士,然而寄回来那么多钱,这些钱来回能正吗?不过无意中也知道这个番号所在,正是王全斌的嫡系。
宋九回来后,巴蜀真相越来越多人知道。河中多是外地人,这两年在宋九薰陶下,渐渐有了自豪感,还有了那份正义感。知道苏家孩儿钱的来历,因此渐渐对苏家有些不耻。
宋九也没有劝,说实话,对这个钱宋九更不耻,它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巴蜀无辜百姓的姓命,能用得心安理得?当然,他也没有多说。象这样大发横财的兵士没有几万,也有好几千,说谁?只要没有证据,不会有一人有事。发了就发了,钱也真正成了他们的财产。犯不着得罪这么多将士。
还有,张家媪媪平时冷脸待人,也招一些人不喜欢。
不过苏老汉不会刻意陷害宋九的,两者仇恨不深,也未必有这胆量,这一定是被人利用。想到这里,宋九静心看赵匡义如何审案子。
赵匡义先一声声厉问,张媪媪看到宋九一直在外面看着,胆子略壮,死活不承认。赵匡义下令笞打,抽了二十下,老太太还是不承认,赵匡义喝道:“再杖二十下。”
这不是笞,是杖,虽说非是电视上瞎演的大板子,那也是三尺长的毛竹片做的竹杖,抽得重,每一下照样会皮开肉绽。
二十杖杖下来,老太太打昏过去,泼了冷水,使老太太苏醒,老太太还是不承认。玉苹说道:“张家媪媪这回吃苦了。”
宋九低声说道:“这是二大王有意让她吃苦头的。”
好好地在宋家舒服曰子不过,搞七搞八,赵匡义能高兴吗,要知道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连温饱都没有解决!
赵匡义这才问捕头与衙役,一个个回答没有。赵匡义看着苏老汉,脸色一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苏家有孩子在兵营里,但这件事让赵匡义十分地不高兴。别的不说,宋九对河中贡献那是有目共睹,抛去富贵区不算,河中马上快变成最好的京城平民区。作为河中百姓,状告宋九家下人制造巫蛊,于心何忍。他冷冷说道:“苏大山,你诬蔑百姓巫蛊,知道可犯了什么罪?”
“二大王,小的没有诬蔑。不相信可以召张北圆过来问话,她亲口对我说的,说张媪媪在家中养木偶烧香用针刺。”
玉苹在外面听到后火冒三丈:“苏老翁真不要脸,四岁的孩子也要诬蔑。”
“玉苹,这招狠哪,若是大人不会承认,小孩子一哄一诈就问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