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官场中人爱瞎琢磨,是通病。
他们总喜欢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是一句不经意的话放大几倍几十倍的去想,有的时候他们自己也知道是在瞎琢磨,但仍然还会去想。外人或许会笑话这种近乎白痴的行径,但实则从这些原本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或事情中,这种瞎琢磨往往能收到些意料之外的收获。因为在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会联系出很多关系群体……
不管是杨正和还是赵长德,其实都会这样去琢磨一些人和事情,将一些很小的事情放大了来看,他们从这些分析中,收获了很多。
揭东平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象,脑海中偶尔会想些事情。
他正在视察榕城到山城的高速公路修建情况,早在去年,这条公路就已经通车了一小段,他如今视察的这一段,预计在今年四月会通车,而整条公路全线贯通,也就是年内的事情了。
这是西川省内第一条高速,这条公路对他很重要,在山城直辖之前,这条公路必须要全线通车!
在他的车子后面,还跟着几辆车,整个车队在这高速上奔行。在路边上,已经围上了围栏,但仍然有些调皮的孩子会从排水道处钻进来,“走”高速公路。
一些零杂琐碎的事情时不时会掠过脑海,有京城的、有省里的、有市里的、有家里的,让他感觉有些烦闷。
赵长德竟然在写经济学著作!这个混蛋,你有多少斤两老子会不知道?以为吃了几年洋墨水就不得了了,到时候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在前些天的常委会上,他又在关键时候跳出来,狠狠坑了赵长德一把,事后,武援朝亲自跑来他办公室,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武援朝在西川的确是被打压得有些惨了,而且,这里面还有赵长德故意放水,怂恿其他人跳出来搅局的情况,不然的话,这位红色家族的接班人怕是早就混不下去了。
……
君威在公路上飞驰,开车的是秦安,他在今天早上到了榕城,几人吃过早点收拾一番,立即往山城赶去。
走的是老路,这条公路是在西川内战时期修建的,到如今已经有60年历史,经过后来不断的修修补补,虽然路况好了些,但却远远无法承载经济动脉的重任。
“这里的抄手和面条最好吃了,还有豆花饭,算得是全西川味道最好的,要不咱们就在这边吃午饭?”车子开到江城地界,杨柯对赵邀说道。
“就知道吃,你是猪啊!”赵邀忿忿然回了一句。
想起昨晚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动作,赵邀脸上还有些烫,当时完全没法去细想这些,到得现在回忆起来,却是感觉有些羞赧。
“嘿嘿……”杨柯干笑两声,然后对秦安说道,“去江城吧,咱们去见识见识这闻名的全国十大暴*城市到底有多乱!”
目前的江城市委书记正是宁中则,但此次杨柯却不打算前去拜会,毕竟时间上不允许,去宁中则这边耽搁一下,到山城怕是得深夜了。
江城对外宣传的名片是甜,不只是产糖,这里的女孩子也甜,当然,甜中带辣的那种,别有一番滋味。在西川,江城女孩是倍受欢迎的。
江城作为西川省内的老牌工业城市,到得如今也是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加之和盐城毗邻,在此次经济危机中难免受到影响,很多轻工业都受到些冲击,如今一些企业正面临严峻地改制问题。
记忆中,江城这次企业改制闹得很大,“正大集团”下岗分流的人员太多,这些人群几乎瞬间就成为了整个江城的包袱,原本就乱的江城,受此影响,就更加乱了。
运气有些不好,在刚进市区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并且还下得有些大,在春季,这么大的雨不多见。
挑了一处豆花饭馆,花了三块钱,三个人一人一碗豆花,吃得饱饱的。江城的消费一直很低,即便是受盐城经济危机影响,这边控制及时,也没将消费给拉上去,在这一点上,这一届的江城市委领导班子功不可没。当然,不是说消费低就好,但对于某些城市来说,它只能承受这种消费,江城就是如此。
没能见到传说中三两句话就开打、一个眼神就动刀子的暴力场面,杨柯有些遗憾,吃完饭,带着赵邀继续上路。
他却是不知道,在他离去的当天晚上,江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然,事情的起因还是一件小事,然后慢慢的顺藤模瓜,最后弄出一连串的内幕。在治安混乱的城市,这种内幕数不胜数。
……
夜幕降临,白天停歇的雨又下了起来。
一间透着昏暗亮光的房间里,两个面相凶戾的男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房间不大,墙上斑驳的石灰层掉下不少,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只凳子,别无它物,桌子是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面摆着几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些花生米和凉菜。两双筷子分别从里面夹起一块红油猪耳和一颗油炸花生米,被两个男子吞入月复中。只有15瓦的电灯吊在房顶上,散发着不亮的光芒,从蜘蛛网中渗透下来,依稀能看清楚两个男子的容貌。
靠里的男子是个光头,和屋顶上的灯泡相印成趣。他就着一只一次姓纸杯抿了口酒,张嘴长长吐了口酒气,露出一口黄牙。凶戾的三角眼扫了扫对面的男人,再次将筷子伸向桌子中间的食物。
“东哥,干完这一票,我打算去南方,带几个妹子过去。”三角眼将花生米放嘴里嚼着,含糊不清的对对面的平头男子说道。
被称为东哥的平头男子深深看了三角眼一眼,沉默半晌,然后点点头:“我这边给你调两个妹子,算是租的,以后赚钱了还我!”
三角眼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纸杯和东哥碰了一下,饮下大大的一口:“我总琢磨着,跟着李少不是个事,这些公子哥行事太肆无忌惮,迟早得出事,这次就是最后一次。东哥,你也多考虑考虑,这些王八蛋比咱们还没人姓。”
东哥略一沉吟,然后点点头:“的确!这些人比咱们还没底线。”
交谈暂停,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被外面狂暴的雨声淹没。
“三子,这次的钱你全拿着,去了南边好好混,或许过不久我也得过去,到时候估计还得靠你照应着。”东哥低着头,对三角眼说道。
名叫三角眼的男子点点头。因为他知道,这次干的这一票惹上的是谁,他和东哥,只有跑路的份,除非能将对方全部弄死。当然,这种可能姓微乎其微。东哥在这边有房子有产业,处理这些东西还需要时间。
随后再也没了声音。
大雨仍然在下着。
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在雨中飞驰,将坑坑洼洼的的路面上的积水溅起老远,溅在路边上急行奔跑的几个少年身上。
那几个被溅了一身泥水的少年似乎全然没有感觉,仍然在急急忙忙的奔跑着,一道电光在天边划过,照出了这几个少年惊惶的表情和陈旧的衣着。
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在暴雨仓惶失措的奔跑,雨水打湿了全身的衣衫,全都紧紧的贴在身上,任由雨水汇集,然后成片成片的往下流淌。在这料峭的春夜,被雨水淋成这样,他们似乎没感觉到寒冷。
带头的年轻人,似乎在大声的说着什么,但被哗啦啦的雨声瞬间湮没,就连他身后只相隔不到两米距离的两个少年都没听清楚。
桑塔纳里俊逸的年轻人看清楚了正奔跑着的几个少年,嘴角不屑的勾起一个诡异的幅度,阴沉的目光闪过一丝玩味,随即脚下一踩,汽车瞬加开始加速,朝前方驶去,渐渐的消失在雨中,消失在三个少年视线里。
桑塔纳驶过一个破旧古朴的小住宅区,青年往小区瞥了一眼,青年子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想到,这样的贫民区里,竟然还长出了一朵花。”想到那个美艳惊人的女孩,青年内心一片火热直冲小月复,再次加速往前开去。
……
就在青年刚瞥了一眼的破旧小区里,一套处于三楼的房子内,一个中年美妇正焦急的走来走去,偶尔探头望望窗外黑压压的雨幕,眉宇间的急切显而易见。
屋子内虽然家具陈旧,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干净异常。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陈旧的沙发上看报纸,英气逼人的脸上虽然偶尔也掠过一丝焦急,却还在安慰着忙于转圈的爱人:“这么大的雨,小易肯定是在哪个地方躲雨,雨停了自然就回来了,你转来转去的有啥子用。”
中年美妇转身瞪了男人一眼,说道:“我是怕小易被雨淋了感冒,这么大的雨,天气又冷,感冒了你就不心疼哦?他不是你儿子?”
“哎呀,放宽心,小易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没让我们担心过,他还不晓得躲雨嗍。你去切点老姜煮起,等下他回来了好喝。”
中年美妇踩着拖鞋啪啪啪闪身进了厨房,随即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两分钟不到,就从厨房里出来,走到丈夫身边坐下,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一盒单价一块五一包的劣质5牌香烟,放在茶几下面。
任谁也想象不出来,这个抽着一块五一包香烟的男人是市林业局副局长,实打实的副处级干部,虽然没多少实权,但其身份和眼下的房屋装饰也显得完全不符合。
中年美妇做完这个动作,随后轻轻靠在男人身上,说道:“少抽点烟,王嬢嬢她们的事情,急也没用,等几天我就去买些米给她们送过去,哎……”
一提起王嬢嬢,中年男人眉头皱成了川字型,长叹口气:“你说,这曰子过得,啥子时候才是个头哦。”
两口子没再说话,女人靠在丈夫肩膀上,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沉默半晌之后,她从缓缓对丈夫说道:“我觉得,还是把老林送的那两千块钱还回去,万一被抖出来就麻烦了。”
“还回去?还回去了王嬢嬢她们就断粮了,上个月的工资就全部拿出来给她们买米了。”
“哎……”中年美妇再次叹息一声:“要是不下岗就好了。”
“说得轻松,不下岗还不是一样的,工厂一样倒闭,工资同样没得发。一个个都把责任推到下岗分流上,推到政策上,不从自身找找原因!”
“帮陈忠他们找工作的事情咋个样了?”
“还要等几天才有消息,环卫那边现在也成热门了,老秦也不太好办啊。”
“这个老秦,他还不办嗍,当初要不是你举荐他,他能有今天?”中年美妇眉头一皱,怒气冲冲的说道。
“不怪他,这两年人家帮了不少忙,我们这里已经塞了不少人进环卫局了,他也没啥子权利。”
“这些我也晓得,我就是看到这些老同事生活艰难,想起都心酸,不是在怪老秦。”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带着哗啦啦的雨声,吞噬了两声沉重的叹息。
……
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灯光昏黄的小屋中,三子默默的和东哥喝着小酒,似乎带着点离别的悲伤。
从十多岁开始,三子就一直跟着东哥混,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都小有涉及。十多年过去,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三子可以称得上心狠手辣,乃是警局和看守所的常客,进进出出熟门熟路,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
但他最佩服的就是东哥,讲义气,有头脑,混了这么久,连半只脚都没踏进过警局不说,更是和一众警察称兄道弟,算得上背景深厚。
可这个时候的东哥,似乎也沾惹上麻烦,被那个背景滔天的李少盯上了,更落下把柄在别人手上。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啊,三子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和东哥说的一样,这些人做人做事真的没底线。
没底线的人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