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死了.
在杭城车站,杨祸水手下的人把蒋勋跟丢了,第三天有渔民在钱江捕捞上来一个麻袋,里面装着蒋勋。
曾经在西川叱咤风云的蒋公子刚去到江南,就被人装麻袋沉了江!
杨祸水打电话过来说这事的时候声音有些低,说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杨祸水的表现有些自责,而整个电话过程中,杨柯也是一直沉默着。
杨柯不是因为自责,他是在考虑蒋勋的死到底和杨祸水有没有关系,平时他对杨祸水很放纵,任由她胡闹,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杨祸水很真实,即便是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得稍显狠辣,但他仍然认为,对于普通人,那些没有惹到她的人,她是比较善良的。因为他觉得,喜欢小孩子的女人,应该都是善良的。
可如果杨祸水真的能狠到不声不响弄死人的地步,他无法想象,这样的女人是否还值得他去爱去维护,他甚至怀疑,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到底有没有真的了解过她。就如同孟伟所说的,没人能真正了解杨祸水……
一些沉积在心底的记忆浮了上来,当初他还在榕城团委的时候,财政厅副厅长罗德良被杀害并制造成了意外现场,后来查明这是蒋成雇佣了专业杀手干的,可当时他问杨祸水的时候,杨祸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跟她没关系,不过她知道是谁干的,这些话语和口吻,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有些漠视生命。
这个女人说过,她只是派了一个小团队过去,会在商业上挤兑蒋勋,最终只是让他变成穷光蛋。可蒋勋刚离开西川几天,在她的人监视之下,能将人跟丢,然后,就这么死了……
还有,说好等他这边的安排的,她为什么要提前下手?
莫非是……杨祸水对将家人的恨意丝毫未减,仍然坚持着要让将家家破人亡的想法,这些恨意从来就没有消弭过?只是隐藏得很深,让他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都没发现,只是认为杨祸水对将家人还有些恨意,那种独属于女人的漫长绵延的恨意。如果真是这样,让人在江南下手,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无疑是最为恰当的时机。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抢在他的安排之前把蒋勋轰出西川,然后……直接整死!
当这些想法纷至沓来,杨柯心中纠结着,瞬间陷入了魔怔。
杨柯在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态中过了两天,这两天,他没和杨祸水通过电话,对方那天叹息着挂了电话之后也没再打过来。在获知这消息的当天下午,他抓住几个下属狠批了一通,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回到家里,赵邀发现他的反常,走过来伸手往他额头上模,想看看他是否病了,被杨柯有些烦躁地伸手拨开,赵邀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很久……
赵邀去了书房,杨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往嘴里灌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
他没注意到,在书房门口,赵邀清丽的身影会不时出现,看着他灌闷茶的动作,会微微蹙眉,会噘嘴瞪眼。若是将这表情解读出来,大抵就是又恨又心疼。
电话响了,坐沙发上的杨柯先是无意识地往左边看看,然后又将头摆向右边,找到沙方上的电话,按下接听。
“如果我说……蒋勋的死是杨茯苓做的,你会怎么做?”电话那头传来杨林低沉的声音,那话语瞬间就将杨柯给震住了。
真的是她!
杨柯放下电话,伸手取过茶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景象发呆,脑子里一片凌乱。
茶几上的电话中又传来杨林的呼叫声,“喂!喂!弟啊……”可此时的杨柯却听不见了。
身后的赵邀走了过来,看着站在窗户边上,一边神不守舍地看着窗外,一边无意识地伸手将旁边的马尾松针叶一点一点拔下来的杨柯,眼神中满满地心痛。
她不清楚杨柯到底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不跟她说,连安慰都不需要……对于杨柯先前的举动,她当时是有些生气的,毕竟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她妈妈说过,夫妻间的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也就是说,以后他们可能会争吵、冷战,从恋爱、结婚、蜜月进入到夫妻生活中最为平常的琐碎阶段。
赵邀伸出手去,轻轻覆在杨柯拔马尾松叶子的右手之上,在杨柯的动作停顿下来之后,赵邀修长的手指嵌入了杨柯的手指之间,将头埋在了杨柯后背上……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心痛,咱俩是夫妻,或许有的事情,你不愿意让我分担压力,我也不勉强,但……我能做到陪着你,如果你想发泄、想说话、想喝酒释放压力,我都会陪着你的!”
埋首于杨柯后背,赵邀幽然开口说道。
喝酒……
杨柯手指轻轻夹了一下赵邀兀自还和他紧扣的手,说道:“行,咱们去喝酒!”
赵邀清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那我打电话将丁子然他们叫出来……”
丁子然,这个名字又让他想起了蒋勋的死,然后又想到了杨祸水。
“不叫他们了,就咱俩去!”
“好吧……我来开车。”
坐上车,赵邀转过身帮杨柯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去哪儿呢?芭比怎么样,我同事们都说那些新开的酒吧都比不上芭比……”
芭比!
那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又浮现在脑海中,让人仍然是想不起她确切的模样,只知道这个女人,美到了极致,是个十足的祸水。
杨柯头有些机械地摆了一下,随手将安全带解开,说道:“不去了,咱们回家睡觉。”随即,杨柯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继续说道:“睡一觉就好了!”
赵邀点点头,将刚刚启动的车子倒了回去,熄火下车,紧赶几步走过来,再次拉着杨柯的手,握得很紧。
“我给你放水,泡泡热水澡等下会好睡些。”
杨柯微微点头。
……
杨柯紧闭着双眼躺在浴缸里,热水漫过前胸,头枕在折叠着的浴巾上,脸上神情仍然显得有些痛苦。
赵邀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握着杨柯的左手贴在脸颊,双目注视着对方,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相陪着。
“先前,我……”杨柯突然开口说着,但刚开口,却是说不下去了。
赵邀贴着杨柯左手的头微微摇了摇,说道:“不说这个,我们……不用说这个的。”她知道杨柯是想解释先前拨开她手的事情。
“嗯!”躺着的杨柯发出了一声鼻音,随后,在赵邀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见得杨柯睡着,赵邀放开了杨柯的手,不时伸手探进水中试试水温,待得水温略低,就从旁边打来热水,轻柔地沿着浴缸壁倒下去……
杨柯做了个梦。
天空中漂浮着大片大片地云朵,一只鸿雁掠过,微风轻拂绿柳,吹动水面上淡淡的清凉,令人感觉无比惬意。
一个看不清容颜的女子站在水面上,娇笑着冲他挥手,随即,那女子身前冒起了一阵烟雾,摇曳的身姿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当他靠近,眼前的场景却是突然一变。
荒芜的沙漠无际无涯,没有生命却显得焦躁的风迎面刮来,带起一阵风沙肆掠,眼前的风沙中,那看不清容颜的女子手持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就这么望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渴求他的原谅。在那女子身边,躺着个了无生气的男子,那男子胸口处是一滩干涸了的血迹,而这男子的面孔,与他自己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