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大夜兵权落入奸臣之手,调遣三军的虎符必须牢牢由孟家人来掌握。父亲接回了从小养在外公家的妹妹。那时她只有六岁,大人的事她还不懂,却为了接替他丢下的担子,扮作男儿身,穿上了男装,这一穿就是十六年。
父亲用一生的心血培养她,她也没有辜负孟家的期望。十四岁从军,十七岁当上副将。十八岁袭承将军之位。父亲当年自刎沙场,在大夜男子只有及冠之后才能被授予高等的官职。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她提前两年行了冠礼,临危受命接替护国将军之位,三军缟素迎敌,大破祁国十万精兵。她也因此一战成名,从前她只是跟在父亲身边做副将,而泾扈大战以后她便扛起了保卫大夜的重担。本该由自己承担的一切却压在了妹妹身上,孟川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她了。
孟错知道大哥又在自责了:“哥,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的。”
“嗯,大哥不说了。既然有了决定去跟殿下交代一下吧。”孟川拍拍她的脸。
“不了,我没脸见他,虽然大夜待我们不公,可是太子殿下却是个好人。我已经让随我一起来的昭王部下去见他了,也算对他有个交代。”
“好吧!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回你住的地方,别让人看见了。”孟川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
“嗯,那我先走了,等我!”孟错握了握大哥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孟错在后门等凤惜尘,在等到那一袭红衣迎面走来的同时,也看到了在他身后一个月白长袍的身影,是太子殿下啊,不,现在应该前太子殿下,夏侯渊。
孟错质问地看着凤惜尘,似要让他给个说法,明明说好了她不会跟太子打照面的。可凤惜尘却一脸这人非得跟着来,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阿错,到了我的府里都不来看看我啊!”夏侯渊笑道,神情带着些许的凄凉。眼前的孟错长大了,脸上更带了些经历世事的成熟。不再是那个时而跟他打架时而跟他玩闹的人了。
“你多保重。”孟错看着他的脸,说完便径自从后门走了,凤惜尘给夏侯渊拱手做礼后马上跟着出了门。
她的父亲曾经是太子的师父。他们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他没有习武天赋,所以到现在武功上都是个半吊子,她那时还经常嘲笑他。后来她从了军,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每次她回朝庆功后都要去找他大醉一场。
昔日的好友今后有可能要成为敌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让他多保重,希望以后再也不会见面,毕竟再相见的话,他们注定会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的。
回到客栈一夜无眠,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咚咚、咚”正在出神之际,叩门生渐急响起。
“小孟兄弟,起床没啊!”凤惜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孟错起身披上外衣:“进来吧,门没关。”
伴随着门开时老旧的木头发出的“吱呀”声,凤惜尘领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进了门。
三人中气质最出挑的,当属站在凤惜尘右边的锦衣少年,发束晶冠,腰系美玉。肤白如瓷,双目狭长,容貌俊美,倒是与百里昭有些相似。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俊美。
少年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一脸冷峻,看起来像是少年的护卫。
“这位便是大夜年少扬名的护国将军,孟错吧!”从进门便斜倚在门边的红衣女子开口道,声音柔媚带着几分调笑,双目流转,身形婀娜。一身妖媚入骨之气。
“啊!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们照国的七殿下。”凤惜尘给孟错介绍道
孟错拱手算是行礼。
“这位是七殿下的贴身护卫流景,这是我师妹醉影。”
孟错都点头视作打个招呼。她说这个醉影怎么跟凤惜尘一样一身妖气,原来是师妹啊!
锦衣少年自行坐到桌边倒了杯茶,护卫流景便站到他身后,像木雕一样仍是面无表情。见少年已落座,大家都自行坐下。
“孟将军可是已下定决心要跟着我四哥了?”百里淳说道。可能是刚过变声期,声音略带沙哑。
这七皇子看来也是昭王的人了,可是投诚百里昭这条路她到底选得对不对呢。用背信弃义背叛国家来换取孟家上下的性命,到底值不值。自古忠义两难全啊。
没等到孟错的回答,百里淳道:“看来将军还没有考虑好。”
“咚咚”敲门声响起,黑衣护卫流景打开门,只见门口那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什么事?”百里淳问道。
“探子回报说刘忠与几个孟家的掌事被押到相国府,太子因为秘密藏起了孟川,拒不说出其下落而被关到了典狱堂。”流景冷峻地扫视孟错一眼接着道:“据说今早刚过卯时,陈相国就去觐见了大夜国君,说是在都城发现了孟将军的行踪,怕是要来救人的。未眠夜长梦多,便唆使国君把行刑日改在今天。”
孟错兵败时,陈国舅死在乱军中,国丈本就视孟家为眼中钉,如今心爱的儿子因其丧命,陈国丈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置孟家于死地。
“今天?”这番话无疑让孟错有些不知所措,之前的行踪哪里出了纰漏?
“只怕是我们在成衣铺买衣服时走漏了消息!”凤惜尘默默道。
“孟将军再不做决定,我们可就真帮不上什么忙了。”醉影摆弄着水葱般的细女敕十指,嫣红的唇吹了吹丹蔻指甲。
孟错皱着眉看着外面的天色,现在大概辰时过半:“劳请各位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必当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案。”说罢,执起剑出门。谁知刚拉开门,一个紫色身影便立在她面前。孟错讶异道:“百里昭?”
百里昭径自绕过她进门走到桌边,看见自己的弟弟,便伸手模模他的头:“长高了。”
百里淳躲过他的手平平道:“男人头不要随便模。”
百里昭倒也不介意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孟将军可是要去相国府查看情况?不必费心了,本王已去看过,都上了炮烙之刑,有两个本就身体状况不佳的已经死了。前太子在典狱堂也被用了刑,似要逼供你大哥的下落。”
孟错定在门口动弹不得,一团怒火在心中升起。国君已被陈家蛊惑到这种地步,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自己怎么还能天真的说服自己他只是被奸臣蒙了心。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只有两条路了,要么都死,要么投诚。
看着孟错沉默不语,百里昭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地喝茶。
“还请昭王相助。”孟错撩起衣袍单膝跪地。
百里昭走到她面前扶起她双臂:“孟将军何须行如此大礼,将军开了口,本王定当全力以赴。”
“醉影,给你一个机会,和流景到罗家村去接罗旭的母亲。城东有一家织坊,里面有个盲眼妇人也一并接来。”百里昭吩咐道。
红衣女子一听立马喜笑颜开:“谢谢主子,属下一定会办得妥妥的。”
“本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接到人立马出城赶到营地与顾将军会合,不用等我们。会合之后直接回釜京。”
领命之后一黑一红的身影便出去了。
“那我们也行动吧。”凤惜尘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孟错看他们行动有条不紊,怕是对于招降她一事志在必得了吧。现在的形势已由不得她,就算是百里昭早就计划好的,她也只能随着他们的计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