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怒道:“我还没死!”
赵家老三脖子一缩,却并没有退缩,犹自倔强地沉默着,这模样把赵老爷子气得不轻,他没想到向来老实木纳的老三居然也敢来反抗他了!这真是反了天了!他瞪着眼哼哧哼哧地呼着气,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就朝着老三拐了过去。
赵家三婶儿见情况不对,怕自家汉子惹怒了赵老爷子,回头一分钱都分不到,忍不住低声哭道:“爹,别打了,爹!他身子不好啊!”
赵家老二也顾不上生气,连忙上前拦着赵老爷子,赵家老三自小身体就不好,赵老爷子生气起来不管不顾的,万一不小心伤着老三可就麻烦了。
“爹,你先别生气,老三身子骨儿不好,可不经敲。”
赵老爷子喘着粗气,指着赵家老三就骂:“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了!三牛是你亲侄子!他就你一个亲叔,等将来出息了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别就知道盯着眼前这点儿东西,做人要看得长远才行!”
赵家老三挨了好几下,身上抽抽的疼,连带着心里也疼了起来,这个老爹,实在是太偏心得紧了,如今还老糊涂了,赵三牛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从小就是好吃懒做,自从跟了老秀才之后,更是连凳子倒在面前都不扶一下的!况且还目中无人,在家说话跟大爷似的,有时候连赵老爷子都敢说,这样的人,就算是有出息了,又能怎么样?眼里又能看得见谁?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跟着老秀才学了这么久,居然连个三字经都背不出,连老大家那几个小孩子都比不过,这还能有个什么出息?
眼看着赵家老三犯了倔,赵家二婶儿心里头着急了,她可不想分家!这没分家,赵老爷子明显偏心他们一家子,家里头的钱也由着他们用,等分了家,那可就没那么好了,她可是打听过了的,再请一个先生可是要不少钱的呢!怎么的也要让老三家的跟着一起出点儿吧!
这么一想,赵家二婶儿连忙也跟着劝,却是对着三婶儿去的:“我说弟妹啊,你可别犯糊涂,赶紧的劝劝老三,我们这么亲,咋能学别人闹分家呢!人家那是妯娌过不下去才闹腾,咱两谁跟谁啊,等三牛将来出息了,可不得把你们都得供起来!”
赵家三婶儿哪里不知道二婶儿打的主意,心里头冷笑,说出来的话也没太客气:“二嫂,之前你可是去问过的,这十里八乡除了老秀才可再没有别的教书先生了,要想给三牛找老师,那就只能去城里头找,城里头的老师那是我们请的起的吗?一个月就要二三两的银子呢!咱们家的家底儿就是全拿出来也不够几个月的啊!我也是当娘的,我们大壮的婚事到现在连个着落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安心?”
赵老爷子冷哼:“你这是在埋怨我没替大壮着想?”
赵家三婶儿撇了撇嘴角,没敢回话,赵家老三却接了话茬:“大壮是我儿子,他的亲事也该是我这个当爹的来操心,不敢埋怨其他谁谁。”
赵老爷子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家老三心一横:“爹,我生不出三牛那样有出息的儿子我认了,但我不想我儿子连房媳妇都娶不上,如果爹你眼里还有大壮这个孙子,那就把家分了吧,也省得我们一大家子伤了和气。”
赵三牛冷眼瞧着这一屋子的人闹腾,心底冷哼,不就是不想出钱给他请先生吗?等他将来出息了,看他不眼红死他们!到时候别指望从他这里讨到一个铜子儿!
“老三,你这是认真的?”问出这话的是赵家老二,他没想到自家三弟居然这么不懂事,居然就因为他们想给三牛请先生就闹着要分家!难道三牛出息了,他们还会吃亏不成?
赵老爷子气得哆嗦,这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省心!老三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一旦倔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会儿赵老爷子反倒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当然不想分家!分家就意味着他这个一家之主的低位没有了,也意味着他持家的失败,这怎么能行!
赵家老三看着面前的赵老爷子和赵家老二不吭声,那姿态也明显,就是要分家!赵家老二这会儿也没话了,他同样知道老三的性子,还真怕把他惹急了。
屋里僵持半天,赵老爷子冷着脸哼了一声:“睡觉!有事明儿再说!”
赵家老三还站着没动,赵家老二却连忙扶着赵老爷子进屋了,临了暗示般地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赵家二婶儿硬着头皮堆起谄媚的笑容:“天儿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我去给你们端热水。”
赵家三婶儿轻轻扯了扯老三,低声劝道:“他爹,先睡吧。”
赵家老三站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在赵家二婶儿端着木盆进来的时候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吃了一鼻子灰的赵家二婶儿恼怒地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暗自磨牙,得瑟什么!等三牛出息了,看我不甩你满头满脑的灰!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赵家二婶儿就起来了,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甚至还不惜炒了两个鸡蛋,等到赵家老三一家子起了,连忙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来吃饭,赵家老三坐在桌前,并不动筷子,更没搭理二婶儿,等了会儿,赵老爷子也起了,一屋子人坐在桌前,一声不响地吃早饭,赵三牛瞧见有炒鸡蛋,立刻就下了筷子,眨眼地功夫就夹走了一半儿了,正要继续,却见那盘子炒鸡蛋被端了起来,尽数倒进了赵大壮的碗里,赵三牛顿时不乐意了:“娘,你做什么呢!你全给大壮了我吃什么啊!”
赵老爷子难得地开口:“你已经吃了一半儿了,剩下的一半儿给你弟弟也是应该的。”
赵三牛撇了撇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扒拉碗里的糊糊,吃的呼呼响,自从他当了老秀才的学生,这些东西哪回不是由着他吃的啊!今儿还要分一半出去,不就是他们要分家么,分就是了,还省得他以后出息了麻烦呢!
吃过饭,赵老爷子道:“昨儿我想了一宿,也是我们都糊涂了!既然是咱们自己请先生,那当然是可以让大壮也跟着三牛一起学的!这还分什么家?”说完,他扫了一圈儿老三一家子意外惊喜的神情,心下觉得十分满意,这才继续道:“至于三牛的亲事,从今儿起就开始张罗!保管不会委屈了大壮!”
若是方怡在此,一定会感慨,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赵三牛是个草包,那赵大壮又好到哪里去了?这一屋子教出来的,还能出个什么好的不成?
分家的风波顿时一扫而光,赵家二婶儿虽然心里头不满,却到底也没表现得太明显,转眼瞧见自家儿子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还暗自轻踢了他一下。赵家老二的脑子可就灵光多了,先生肯教,那也要大壮学的进去才行啊,到时候一起上课,三牛却比大壮抢了百倍,那先生肯定更喜欢三牛,对他的栽培也更尽心!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这么一想,赵家老二可积极了:“那这先生该怎么请呢?我们几乎都没怎么去过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找呢?”
赵老爷子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不是有那白城山吗?回头跟我去趟立夏那儿,让他载我们去城里找白城山,咱们三牛那么出息,还怕他不肯帮着忙?”
听到这话,众人面上又是一喜,随即又想起祠堂门外那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两人,心里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白城山到底是城里人,不一定会肯帮他们吧。不过这话却没人说出口,反正白城山不帮也得帮,实在不行就赖在他家好了!
于是,打着想要赖在白城山家里主意的老赵家的这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赵立夏的家中,可把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赵立夏下意识扫了一眼院子和屋子,心里头暗自庆幸,幸亏这酿酒的地方挪到了方怡的屋里,不然若是给这群人瞧见,那可真是完了。赵立秋刚巧从茅厕里出来,听到动静立刻缩着身子,把院子里前两天晒的没吃完的三串腊肉统统收了起来,偷偷模模从后门出去,送到了方怡的屋里,这才又模回来,装作刚从茅厕里出来的模样,走进屋里。
老赵家的这群人心里头装着事儿,也没主意太多,一进屋就把来意给说明了,把赵立夏连同一屋子小的给听得目瞪口呆,得到风声特意跑来趴在门外偷听的方怡更是差点儿摔进门去,这是多奇葩的一家子啊!居然想从城里请先生到这小山村里来教那两个大草包!这是坑爹呢!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想着让赵立夏用马车送他们进城去找白城山,让白城山帮他们请个先生,这一屋子的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火星来的吧这是!地球人哪有这么彪悍的思维!
方怡正蹲在墙脚听得起劲儿呢,连身后马车来了都没留意,直到白城山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丫头这是在偷听什么呢?”
“啊,白叔,柳叔!”方怡被惊得小跳了一下,扭头瞧见两人,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老赵家的那群人来了,要立夏哥带他们去城里找白叔你呢,想让你给他们家三牛大壮请个先生。”
白城山下意识就皱起了眉,这家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柳叔问道:“就是上回那个被老秀才踢出师门的那个?”柳叔知道这事儿还是方辰告诉他的,当然也包括了老秀才问他的学问,还想收他当徒弟,小家伙对外人会耍点儿小心眼儿,对心里头认定的先生却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听得柳叔笑个不停,没想到这山野间也有这许多的趣事。
方怡点点头:“那是赵三牛,赵大壮是他堂弟。当初被踢出师门之后,很是安静了一阵子,本以为会认清赵三牛的本质,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想请先生了。”
柳叔摇着扇子,眼底闪着光,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颇有些兴致。如此锲而不舍的精神,可着实是不多见啊。”
方怡默默无语,这段日子,她已经彻底看清了面前这位的本质,也前后试探过几回,很肯定他从灵魂到躯体都是土生土长的,只不过那性子比穿越人士还要活泼跳月兑!难道说所谓的名士都是如此的恶趣味吗?虽说很幻灭,但他那满月复的学问却是令方怡打从心底敬重的,也让她明白,学富五车这成语,真不是空穴来风,夸夸其谈!
外头几句话的功夫,里头似乎谈崩了,赵老爷子拍桌子的声音响起,随即听他道:“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只管去套了马车送我们去城里见白城山就是!”
白城山再也忍不住,把虚掩的院门一推,冷声道:“是谁指名道姓地要见我白城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各处拜年,各家吃饭·
实在是不得空
家里头小孩儿也多,指明要看动画片···各种泪牛满面···
先更一章,争取等会儿再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