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病房里,林思佳冷漠地看着安宁把带来的鲜花插进花瓶里,那是她喜欢的香水百合,花香萦绕在鼻端,林思佳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ai悫鹉琻
“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收起你那虚伪的一套,看着就让人恶心,没有人稀罕!”林思佳恨恨地说完,手抓起桌边儿的一个东西猛地砸了过去。
花瓶碎裂在地的瞬间,安宁看了看手里还捏着的,来不及插进花瓶的百合,再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散乱的花束,以及掉在地上裂开来的空调遥控器。
安宁指尖一动,顿时将最后一只百合折成了两段,手一松,花朵落地的瞬间,她看着一脸阴厉偏执的林思佳,安宁低低地,沉沉的,痛痛的喝道:“林思佳!你他妈的发疯发够了没有?!”
看着这个样子的安宁,林思佳咯咯地怪笑了几声,“够?怎么能够呢?设计图纸的事江厉川用钱给你摆平了,对吧!恭喜你呀,不用上法庭当被告了,可是……没有接受法律的审判不代表不会被人知道,你可以侥幸没有成为一个抄袭者,但是你这辈子走到哪里都不会摆月兑‘抄袭嫌疑’这四个字,呵呵,证据都摆在哪里,有时候杀人嫌疑犯和杀人犯的区别也就是是否接受宣判而已。”
安宁目光一厉,“林思佳,这样子恨着我,这样将你所有的心力都耗费在恨我这件事上,你累不累?一直追逐着一个不会爱你的男人,你累不累?”
林思佳指尖猛地一缩,攥了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和你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吗?就因为一个男人?你喜欢,你要,你早说啊!”
“我说了你就给?”林思佳说着,一声冷笑。
“我不会给。”
“呵……”林思佳又是一声冷笑。
安宁却只是在反问她道:“陆湛东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不是我的东西,要我怎么给?”
林思佳银牙一咬,“借口!”
“我们之间对于爱的定义不同,爱除了是占有还得要放手,我对陆湛东当初是怎样的热爱,又是怎样的痴往,怎样的偏执,偏执到明知道他不爱我,还是要嫁给他,明知道他结婚是另有目的,还要拿青春跟他耗,结果呢,我又是怎样疼痛,怎样的在这段婚姻里生不如死,怎样的彻底的心死,这个过程你是见证者之一,是推动者之一,我有什么隐瞒过你?我又能隐瞒得了你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想到我那个为了我抓啤酒瓶子眼睛眨也不眨的林姑娘会早早地就跟我老公滚在了一起!”
那一字一句如针一样扎在林思佳心口上,然而……
“你可以再煽情一些!”林思佳一脸不屑甚至是讥嘲地回道。
安宁一声轻笑,“林思佳,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一想闪躲遮掩的时候,就会表情格外的冰冷,视线瞥到别的地方。”
林思佳掌心攥得又紧了紧,而后唇角一掀,目光一抬,直直地对上安宁,冷嗤道:“少搞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一样!这回不打巴掌了,改走温情回忆路线?安宁,你当你自己是观世音菩萨,是如来佛祖?高高在上地,顶着那大的光环,一副悲天悯人的脸孔,看着别人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是不是会令你觉得很有成就感?”
看着林思佳那又开始变得极端的神情,安宁只是淡淡地道:“上次我问你,曾经你跟陆湛东滚在一起时,是不是有过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我,觉得内疚,当时,你说没有。”
“我为什么要内疚?他并不爱你,你们的婚姻本就是形同虚设,他在外面女人不断,你不也早就习惯了吗。”
“我习惯了那些女人,可我没有习惯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想到温泉山庄里你们就在我隔壁欢爱,想到那道我没有及时掀开的窗帘,我就会五脏六腑有什么在里面搅啊搅的一样,一切都被搅了个稀巴烂,甚至梦境里要是一个不小心梦到的话,都会痛得立即醒过来,恨不得把你们拉出来一刀一刀地杀死一遍又一遍,即使是时过境迁的现在,只要我稍稍地去触碰那段回忆,就会拉扯出疼痛!”
“你有我痛吗?!你知道我跟在他身边多久了吗?你知道爱着一个人,却只能偷着,见不得光,不会有未来的痛苦吗?你知道当你跟我哭诉数落完陆湛东后回头又继续霸占着他妻子位置不放时,我有多么地想要杀了你吗?却还要继续在你面前扮演你最好的朋友,继续分担你的烦恼,继续听你说你有多绝望,继续听你说你又有多爱他,可谁来听我说呢,谁来替我分担呢?有吗?没有!不论是你,还是夏薇,你们都只是自私地沉浸在你们自己的欢乐,自己的悲痛中,一边说是好姐妹,一边又只是顾着自己,你们真的有当我是好姐妹吗,尤其是你,安宁,数你最自私自利!一边说着什么姐妹大过天,说什么要两肋插刀,可尼玛我是为你挨过刀了,你呢,关键时刻,你为我做了什么?”
林思佳说完,哈哈一阵大笑,散乱的发丝里,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盯着安宁,她又说道:“所以从你们,尤其是你的身上,我学会了人活在世上得首先为自己着想,那个傻不拉几会为人挡酒瓶子的林思佳早就已经死了,是被你们,被你杀死的。”
房间里的空调暖气明明开得很大,可这一瞬间,安宁却觉得心底有一种彻骨的冰凉。
她就那样睁大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被憎恨吞噬的林思佳,似乎是想要从那熟悉的眼角眉梢里找到一丝跟记忆里的美好相重合的地方,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个与过去彻底相悖,变得面目全非的林思佳。
于是,她只能不甘地放弃。
酸疼的眼皮子眨动的一瞬间,悲伤从心里流淌而出。
“关键时刻?你大四被分手的时候,你自杀,我们送你去的医院,你活了,可是半死不活,于是我和薇薇陪你喝酒,陪你疯,陪你闹,陪你去打小三,尽管与其说是去打人,不如说是被打。”
因为对方不是一个善茬,早有准备,叫好了姐妹在那里候着她们,所以最后结果比较惨烈,但对方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你出国那一年,家里生意出了事,你银行卡,信用卡都被冻结,回来的机票都买不起,我和薇薇把我们那个月的生活费,以及帮导师干活刚领到的辛苦费都一起汇给了你,你休学,你在桐城市里每天早出晚归,有的时候甚至几天消失不见的,我们没有关心过你,没有找过你吗?可是不论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
或许大四的时候,我们真的没有帮到你什么,或许你家里生意出事的时候,我们对你的关心还不够,一直以来,你在我们看来,都是聪明的,坚强的,阳光的,善良的,你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你就是所向无敌的,你如此优秀,而动物对于群体中出类拔萃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依赖,我们就那样地依赖着你,相信着你,后来,你说你很好,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你说你没有事,又开始跟我们胡乱打闹的样子,你说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又开始大手大脚地花钱,你又开始继续你的学业,我们真的就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困难都被无敌的林思佳给打倒了。”
说完,安宁又道:“还有什么,除了这两件事,什么还是你林思佳迄今为止人生中除了陆湛东以外的关键时刻,你说。”
“呵呵……”林思佳就那样笑了,笑得眼角开出了一朵一朵的泪花,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间,她表情十分生动地说道:“对于夏薇,我不说什么,她的确是够意思,可你呢,安宁,你现在在问我为什么?我在把自己送上陆湛东的床之前,我问过你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安宁眉心一蹙。
“我问你,我需要三百万,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借给我,我说我可以立字据,三年内一定还清,连同银行利息一起,可你怎么回我的呢?”
林思佳说着,笑了笑,“你说你找找看,可你找了又找,最后却一脸抱歉地告诉我,你最多只能够凑到五十万!”
安宁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三十五万,是把我爸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卖了后才可以换到的钱!!!十万,是丁老师帮我凑到的!五万,是问夏薇借的,那是夏薇她妈存给她的嫁妆钱,你不让我告诉夏薇你缺钱,我就没说。”
说完,一阵钝痛。
她一直以为凡事只要自己尽力就问心无愧,可是,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尽力了,也得要看别人接受不接受。
“哈哈……”林思佳又是一阵笑,“安宁,你真的尽力了吗?你要是尽力的话,三百万,对于陆家的少女乃女乃,恒盛集团的总裁夫人来说,不过是动一动嘴就可以解决的事,不可否认你当时那出戏演得真是精彩,要是我也跟夏薇一样,直到后来你承受不起婚姻的不信,开始迫切地想要倾诉,开始终于彻底坦白,才知道原来你那个一直暗恋着姓陆的哥哥原来是那么地有钱的话,我也会相信你的。”
但事实却是,早在她问那句话试探之前,她就已经在会所里遇见了李齐,李齐告诉了去找安宁的老公陆湛东的时候,她还不怎么相信,直到李齐把第二天的新闻报纸给她看,把安宁跟陆湛东的结婚证照片给她看,她在终于见到了安宁口中传说中的陆湛东的同时,也终于知道了她究竟是嫁了怎样的一个男人,嫁进了怎样的一个豪门。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立即就答应李齐,而是问了安宁那句话。
结果,得到的却是她‘尽力’凑到的五十万!
自此,什么友谊,都是狗屁!!!
一想到这里,林思佳更加觉得自己没有错,反而把心里一直憋着的话又给往外畅快地吐了吐,她说道:“一直以来,夏薇家里什么事,她跟王剑之间有什么事,我家里的事,我跟林子俊那个王八蛋的事,我们有什么瞒过你的吗?我们就差对你交代祖宗八代了,可你呢?你就连你出过车祸失去了一段的事都是快要毕业了才告诉我们,一直以来,对于你口中的湛东哥哥,你始终在说你有多么地喜欢他,他却在国外有了女朋友,你有多么的难过,你从不带我们见他,你从来没有说过你这个湛东哥哥到底是怎样的背景,我们就那样地可怜着你,同情着你,都以为你小小年纪没了妈,又死了爹,孤苦无依,以为你的家就是那个客厅小得还没我家卧室大的房子,却哪里知道原来你厉害着呢,你爸虽然死了,但死之前还不忘记替你打算,帮你铺好了进豪门的路,你压根就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简单的小妹妹,你心思得有多复杂啊,居然可以藏那么久,你压根就不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可我们偏偏还自以为是,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啊!”
以前,安宁觉得林思佳的背叛已经成为事实,对于成为事实的事,追究太多的原因,也没有用,不会改变结局。
是以,她一直没有怎么去深究她们的友谊到底是怎样开始变质的,她一直把这一切都怪到了陆湛东身上,怪到了林思佳那为爱痴狂的性子上。
而现在,听林思佳把当年的事一一地说了出来,安宁的心又无端地开始痛了起来,泛起了无声的涟漪。
羼水无声,一如流淌而过,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