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丘上,一个某财团的千金小姐正在乐队的伴奏下优雅地拉着小提琴。
夏初瞥了瞥,“听说老爷子的要求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这的确是满低调的,哪里是什么寿宴呀,啥电影明星也没请,就是来了一票的名媛,简直赶上了相亲盛宴了,我这双钛合金狗眼冷不丁地一扫,哟,京里数得出名头的,至今还单身未婚的,都来了,只能说……有的人……贼心不死啊!”
即便安宁站在江厉川身边,但仍旧不乏有向江厉川递来‘橄榄枝’的。
对夏初话里的暗示,安宁只是笑了一笑。
江源瞥了瞥江厉川那一直不甚美好的面部表情以及他一直握着安宁手的模样,忍不住地叹了叹道:“哥,你这表情再不注意一下,小心连着老婆一起都被吓跑了。”
经江源这一说,夏初也注意到了。
“哟西!大魔王,百年难得一见啊!你也有今天!可明明被勾搭的人是你诶,你这表情,怎么弄得好像是安安在被人勾搭一样,人陆湛东似乎也就是时不时地在远处朝这里瞥几眼而已啊!”
夏初说完,一个灿笑,大有不死道友就要死贫道的意味,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纯添乱!
然而安宁还没开口,江源就已经说道:“你说话归说话,你离我这么近,唐邵焱知道吗?”
“尼玛!”夏初当即爆起粗来,“要不是你非要站在我跟安安中间,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那prefect!”江源说着把自己的胳膊从夏初手里抽出来,大有庆贺解月兑的样子。
夏初也没反对,只是睇了眼过去,然后说道:“你当老爷子让季秘书邀请这些名媛时,季秘书就没顺便地存一个私心?江小七,好歹你是她亲生儿子吧?”
江源登时变了脸色,偏夏初又说了句,“bty,顺便告诉你一声,如果陆大小姐以后还坚决地表示非你不嫁的话,你就从了她吧!”
江源嗅出了不对劲,脸色一沉,“你干了什么?!”
夏初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其实也没什么,你没觉得陆大小姐一晚上看你的眼神都格外的与众不同吗?也就是刚才我在洗手间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很‘热心’地问候了一下我,我也礼尚往来很‘诚恳’地表达了一下我的‘友善’,顺便为了‘规劝’她放过你,免费附赠地告诉了她其实你当年身体还有一个部件也摔出了问题,她当时看起来很难过很失望,哭得跟什么一样,眨眼就跑不见了。”
江源:“……”
安宁不禁地朝不远处看了看,她本是经夏初那么一说,带着一些幸灾乐祸凑热闹的心思,好奇陆蔓蔓到底是怎样一个表情的,可哪里知道她不但把陆蔓蔓那一副复杂纠结的模样给看到了,还顺带着把陆湛东那讳莫如深的目光也给对上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才不过跟陆湛东的视线对上不到两秒,突然腰间一紧,一吃疼。
是江厉川。
“陆蔓蔓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自责更甚于其他,我觉得她很有可能会选择英勇赎罪。”安宁说完,笑了一笑,问着江厉川道:“凭江总的火眼晶晶阅人无数,我说得对不?有几成可能?”
“我阅人无数?”江厉川说着,手臂紧了紧,忽而一个低头朝她那如玉的小耳垂咬了一口,他说:“我就阅了你一个不省心的!”
安宁一吃疼,“江厉川你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有人看着呢!”
“我们都是路人!”
先前还在相互抬杠的夏初和江源这会儿倒是沆瀣一气起来了,竟异口同声地说完后又不约而同地朝一旁走了走,然后一致地把脸一致朝到另一个方向去。
——还算识趣!
江厉川目光一收,专注地开始收拾起怀里的小东西起来,“还有谁在看?嗯?”
安宁脖子一缩,“多的是人啊!”
“他们想看那就看个够。”江厉川说完,将安宁下颌一抬,就是一记热吻。
一开始,安宁还反抗几下。
虽然此处光线暗淡,且台上那个名媛的小提琴拉得十分具有技术含量,很吸引目光,但不代表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至少旁边不是还杵着江源和夏初吗?尽管这两只现在都一致地把目光集中在欣赏小提琴演奏下,可是……别以为她没有发现,夏初那家伙的眼梢一直在偷偷地瞥着这里!而若不是一旁江源在时不时地扯着提醒的话,安宁敢打包票,夏初这会儿已经眼珠子眨都不眨地盯过来了。
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
不同于平时,江厉川吻得十分的霸道,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自从回到会场后,江厉川的面色就一直异常的严峻紧绷,目光也是时而地森冷森冷。
一开始,安宁也只以为是不是因为那些名媛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热烈的缘故,但现在……安宁突然有一种感觉,不会是那么简单。
于是,直到一吻结束,找回些呼吸的力气后,安宁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江厉川呼吸沉重地拍打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一直在我身边,目光不要离开我,可好?”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厚颜无耻的江厉川会说得出来的,一时间,安宁有些无措,她还是习惯了他平时那令人咬牙切齿又下不去手的样子。
“我不正在你身边看着你吗?”
安宁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
而在对上他眼眸的一瞬,一种浓厚的悲绝就那样不期地从他的眼底流淌进了她的心里。
安宁秀眉一蹙,“江厉川你……”
“我很好,且还会好得不能再好。”
他显然是有事,但又不想说,她不好再问,唯一能做的,也只是……
“江厉川,我在。”
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江厉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她身后,双臂环绕在她腰间,头沉在她的颈窝里,像一个孩子,贪婪地呼吸着她的体香。
——如果有一天你下定决心要离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你做了让我极其失望痛苦的事,但你会做那样的事吗?
——不会。
——那么我也不会。
……
那是在园子角落里时,他问她时,她的回答。
而几乎在斩钉截铁地说完‘不会’两个字的同时,另一道声音就在他的心底回响了起来,且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散去。
——你真的不会做吗?
……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江厉川的心头,因为答案早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
江厉川环在安宁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即便如此,他的,必须是他的。
“安安,一直看着我,不管我是善良的,还是罪恶的,是悲伤的,还是欢喜的,是华丽的,还是肮脏的,……,一直注视着我。”
就在江厉川说完的一瞬,小提琴表演结束,四周掌声阵阵。
但那轻语却已经深刻在安宁的骨髓里,她的脑子里,只有江厉川那句充满着忧伤的话语。
心肺像是要被撕裂开来,她很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很怕触及到他心里那些一直埋藏着的伤口,于是……
那一年深秋的枫树林里,她拉开他的手,转过身,垫起脚跟,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一吻,眸光比满天星子还要灿烂明亮。
那一瞬间,江厉川记忆里的某个画面突然和现实教合重叠。
有一年,大抵也是这样的季节,有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泪痕未干地红着脸,带着一种孤勇,垫起脚跟吻了那个一脸泥土的脏兮男孩的脸颊,就像是一只蝴蝶从脸颊边翅膀扑朔而过,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她说:“阿衍,今天老师问我们长大了要干什么,我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阿衍,结果他们都笑话我,不过我不在乎,他们什么都不懂。”
但她又懂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而已,个头还不及他下巴,走路摔个跤都会哭哭啼啼地喊妈妈。
可男孩明明知道一个十岁孩子说过的话根本就不必当真,却一不小心地记了许多年,直到现在。
——阿衍,妈妈说夫妻就是到死都会手拉手躺在同一个棺材里的关系,就像她跟爸爸一样,他们是拉过勾盖过章的,我不太懂,但你要是有一天躺进棺材里的话,我想我是愿意跟你一起的,所以……我们也是夫妻?
——阿衍你编的辫子比我妈妈编的还好!以后你都帮我编辫子好不好?
——我决定不跟妈妈抢爸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我有阿衍。
——阿衍,我们已经拉过勾勾盖过章了,一百年不许骗,骗人就是小狗。
……
过往片段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虽然现在小女孩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不要紧,那个男孩已经在二十多年以后帮她实现了她当初许下的愿望。
他们已经是夫妻。
故事到此应该会是一个happyending,可是……
江厉川却在唇角微微扬起的一瞬,眉头又倏地皱了起来。
脑子里有一道冰冷而讥嘲的声音在轻轻地问着——是吗?
江厉川不觉地手一用力,登时,安宁的两只胳膊上传来一阵疼痛,她轻哼了一声,刚想问他怎么了,他的手机却突然响起,然后只见他的神情又恢复到平时惯有的不冷不淡,通话不到五秒,他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