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吗?在六十大寿这一天,心心念念的,挂在书房照片里的人活着走了出来,绝对的大团圆!”
夏初说着,侧目看了看江源,“江小七,你这是什么表情?季秘书的地位如今是固若金汤,你用不着担心什么。”
江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夏初一眼,然后拄着手杖快速地朝那边走着。
夏初‘嘁’了一声,然后冲安宁说道:“这么好的戏,你不去看,我可去了。”
安宁当然要过去,但不是为了看戏。
虽然江厉川至始至终没有朝这里看过来一眼,可是安宁却知道他一定是想要自己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的。
因为他说过,要她一直地站在他的身边,一直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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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轮椅上的女人渐渐地走入大众的视线,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不可能!”
接着本来正和白敬仁等江派官员低低谈论着什么的江政突然表情一怔,然后只见他就像是一个生锈的机械人一样,关节僵硬地站起来,扭过头,当看到轮椅上那个女人的一瞬,身子趔趄了一下,旁边有人及时伸手要扶,他却将人一推,定定地站在那里,头偏向一个方向,似乎亘古的姿势。
虽然隔着距离,安宁没有看到江政的表情变化,但一旁季晴那骤然变得惊骇非常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想来,江政的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这令安宁对轮椅上那个和江厉川外貌相像的女人更加好奇了。
但最多,安宁也只猜到了这个女人或许是江厉川和夏初母亲家那边的什么亲戚,绝对不会是他们的母亲,因为夏初看起来完全不是看到自己妈该有的神情,但也有着几分复杂。
安宁一时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品味那种复杂,她只知道得尽快站到江厉川身边去。
今晚果然不会平静,而他们刚才才说好的,他的表情这不禁地令安宁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兰庭里睡醒来时看到的那个独自坐在吧台边饮着烈酒的江厉川,不,此时的江厉川比那时的要更加的肃冷,虽然他的唇角边还在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笑却看着格外的刺眼。
众目之下,安宁唯一能做的只是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而不远处,陆湛东看着安宁走过去的一瞬,她和江厉川立即交握在一起的手,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他们自小认识,又夫妻近三载,她从来没有那样站在自己身边过。
而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什么,陆湛东从前不明白,可随着跟她之间的距离越走越远,他也是越来越明白了。
一口烈酒从喉咙里穿过,五脏六腑顿时跟烧了一样的。
而一旁,陆蔓蔓在对夏丽华说道:“她还真当自己是江家大少女乃女乃了,还当着白家的面,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是怎么勾搭上的。”
“你这丫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不要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即便那是事实。”
夏丽华训诫女儿的方式一贯是很‘特别’。
陆蔓蔓笑了笑,“他们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么?”
“我跟她结婚期间上了不少女人,也是事实,我向来不怕人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替我好好地再张扬张扬。”
陆湛东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陆蔓蔓唇瓣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委屈非常。
夏丽华早就发现自己儿子的不对劲,然而她还没开口,陆湛东就已经在说道:“我还有事,司机会送你们回去。”
说完,陆湛东就转了身。
夏丽华怔忪在那里,直到久久,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儿子离开前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充满了失望和怜悯。
夏丽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令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居然会突然之间这样看待自己,她只知道自己的胸口一下子郁结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就连一旁陆蔓蔓在又是跺脚又是抱怨地说些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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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当手心被江厉川握住的一瞬,四目相对,安宁仿佛听到了江厉川在对自己说着——我很好。
安宁稍稍地放了下心,可是,接下来,她就听到江厉川在说道:“来,安安,喊妈。”
安宁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既然江厉川这样说了,总有他的道理。
可是不过是喊一声而已,那个‘妈’字一时间却怎么也无法从安宁的喉咙里滚落出来。
远看时只觉得这个女人贵气非常,而如今离得近了,却是冰冷非常,尤其是有那么一瞬间,安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竟觉得女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安宁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冷不丁地心底打了一个摆子。
可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安宁觉得难以置信,而下一秒又一眨眼,再一看,女人的神情除了冷漠些以外,没有其他。
安宁压下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只当做是错觉了,努了努力才叫出一声‘妈’来。
而女人只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儿,江政正朝这里走来。
安宁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如果这人是别人就算了,偏偏是江厉川的妈。
她似乎真的很没有婆婆缘,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正想着,突然,手上紧了紧。
是江厉川。
安宁抬了抬眼,冲他微微一笑。
说不在乎是假的,但她经历过夏丽华这个婆婆以后,早已经看来了。
婆媳之间也是要讲究缘分的,而缘分是最强求不来的东西。
“你……”
一道略有些颤抖的迟疑之声传来。
是江政。
安宁以为在江政这样的人脸上是断不会出现这样复杂的表情的,可不想这表情不但出现了,还就在她眼前。
安宁的脑子里还回荡着之前在书房里面时江政那一句句不温不火却又如气势咄咄的话,再看看眼前的江政,一时间,只觉得难以置信。
但江政不愧是江政,能站在今时今日的位置,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很快就恢复成平常惯有的表情,就连眼底都多了几分谨慎和苛责,声音更是恢复了跟平时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时的那个平稳度,对江厉川责问道:“这怎么回事?!”
“阿……喆。”
一把有些吃力的声音来自于轮椅上的那个女人。
随着她这一唤,安宁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身后还站着那么一个人。
一个年纪约莫六十上下的男人,穿着十分讲究的唐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上了年纪,除去右边脸上那道突兀蜿蜒的伤疤,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必然相貌不俗,而那双眼睛更是目光矍铄,老练之中甚至还带着一些杀气,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刀,看到的第一眼,就会令人不禁地开始胆寒。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容忽视的人,之前却一直悄无声息如鬼魅般地站在这里,却几乎没有谁察觉到他的存在!!!
安宁想着,胆儿又寒了寒。
李喆应了女人一声后,就把手中一直拿着的一长盒东西递了出去。
“永隽兄,多年未见,这是小姐给你的贺礼,盼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话虽然是在恭贺,可从这个叫阿喆的人嘴里说出来,安宁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碜得慌。
江政,字永隽。
安宁之所以知道,还是从前在陆家时从陆震声口里听到过。
江政的旧时朋友中从前关系好的,皆是称呼他‘永隽兄’或是直接‘永隽’二字。
而眼前这个叫‘阿喆’的人,就冲着一开口就喊出了‘永隽兄’三个字,必然是江政从前的旧友,且关系匪浅。
但似乎……这一对旧友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因为……
江政并没有立即伸手去接那一长盒东西,反而看向李喆的神情中有着些许的警惕。
李喆却好似不甚在意般地微微一笑,他这一笑并不要紧,只是在戾气中又添加了几分狰狞,令人望之怯步而已。
“中国古时有一个荆轲刺秦的故事,我这盒中虽然也是画卷,但你一没打开,二来……我有在其中藏匿匕首的动机吗?永隽兄,你说,是否?”
安宁注意到江政的眼眸明显地微微眯了眯,然后只见他也跟着唇角掀了开来,不同于对方那种令人发寒的微笑,江政笑得乍一看十分和谐。
“亭山,你说笑了。”
李喆面上的笑容扩了扩,这回连着说出来的嗓音里似乎都发起了笑,他说道:“多年未见,还是永隽兄了解我,我若是要在里面藏什么,也决计不会是匕首,至少得是一颗子弹不是?”
说完,李喆就笑意泛滥地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摆成手枪的形状,对着自己的脑袋,然后嘴里轻轻地发出一声,“砰!”
登时,江政脸色一变,目光里陡然变得格外犀利起来。
李喆却犹然未觉般地继续说道:“我一直很怀念那三年的时光,虽然短暂,但也不枉兄弟一场,永隽兄送我的礼物我终生难忘。”
“东……西……”
这是轮椅上的女人第二次开口。
江政的眉宇间涌出一抹复杂的苦痛,而李喆则说了句,“是,多谢小姐提醒,不然就光顾着叙旧了。”
说完,李喆看着江政,又道:“小姐说她曾经有一样东西暂时寄放在永隽兄处,现在既然她人活着回来了,想要取回,不知永隽兄何时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