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已经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了,但安宁却在继续不冷不淡地道:“我没兴趣知道,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周特助要是没其他事的话,那我走了。爱睍莼璩”
“靠!”周律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安宁眉头一蹙,周律又立即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那你愿意就继续自己说你自己去。”安宁说完,就要继续朝前走着。
“大嫂!”周律急忙上前几步,又将她拦住。
见这架势,安宁冷冷地笑了笑,“怎么,他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非法拘禁一会儿?”
“不、不是的……”
“那就让开。”
周律顿时口拙,想了半天,脑子里一团糊,索性道:“他妈的!老子也不想管了,人我已经丢你屋子你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去,要是你真拿刀子把他给剁了,他多半也是心甘情愿的,嗯,不关我事,就这些,我先走了,大嫂。”
说完,周律几个快步就上了车。
安宁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他,他却油门一轰,跟逃一样的开着车子一溜烟儿地跑了。
一路上安宁都觉得诡异,不明白周律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想,只要不是江厉川叫他来的,那就好。
可是,当她刚把家门打开的一瞬,一股子浓烈的酒精味儿扑鼻而来!!!
怎么回事?
安宁立即按下电灯开关。
客厅里的一切都还和她出门时无异,那酒精味儿一闻就知道不是红酒,有股辛辣,是白的,而她搁在厨房的那瓶子炒菜去腥用的白酒还好好地放在台子上,一丁点儿也没有洒出来。洗手间和主卧的门是敞着的,一眼就可以看到没有异状,那么就只剩下她的房间了!!!
当即,安宁去厨房拎了一把菜刀,手握在门把上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快速一扭。
外面的光线扑进去的一瞬,一屋子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安宁入目便见那张她还来不及处理掉的大床里正躺着一个人。
安宁愣了愣,还是打开了灯。
轮廓分明的侧线,长而卷曲的睫毛,清隽的眉峰在微微地蹙起,古铜色的肤色隐隐有些泛着红,唇角泛白,衬衫凌乱不堪,领口处的扣子被扯落了几颗,白亮的光线打在他那精瘦的胸膛上,平滑的肌理看起来十分具有质感,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一伏,衬衫一角已经从西裤里跑了出来,皱成了一团,深棕色的巴洛克风格皮鞋鞋面上看起来灰尘密布。
安宁捏着菜刀的手紧了紧,瞬间想起了周律那些语无伦次的话,然后再看看此刻正歪斜着躺在床上的江厉川,她心一沉,走过去,一手把菜刀举在半空中,一手刚要去推推他的肩头,然而,她突然想起有一回她差点被他一下子拧断了脖子,于是,她只是厉声大喊道:“江厉川,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躺在这里?!你给我起来,滚出去!不然我砍死你!!!”
然而,江厉川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我数三声,别以为我不敢砍你!”安宁恶狠狠地道。
可是,当她数到‘三’时,江厉川还是纹丝不动,那呈‘大’字型摆起的姿势仿佛是在说——有种你就砍。
“是,我是不能真砍死你,为你这种人去赔命压根不值得。”安宁说着,又道:“你不起来,行,告诉你,你这是非法闯入民宅,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不滚出去,我就报警!!!”
说着,安宁拎着菜刀走了出去,到厨房把刀子一放,然后就开始拨打起周律的电话来,可是,任由她如何打,那边就是没有人接,而房间里一丝动静都没有传出来。
安宁看了看时间,已经五分钟了,她在屏幕上输入了‘110’,可是却始终按不下去。
而这时,手机响了短暂的几声,是短信来了。
打开一看,是周律。
——‘大嫂,老大真的喝醉了,骗你我是你孙子,让我生不出儿子。’
又是孙子又是儿子的,很像周律的说话风格,若是从前,安宁定然会笑一笑,但是现在……
“醉了?醉了干嘛不去扔大街上!干嘛要扔我这里来!!!”安宁说完,就火气燎燎地冲回了卧室,拿着一旁的枕头朝江厉川的身上猛地砸了一下,江厉川眉头又蹙了蹙,唇角翕动,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声音,“安安,别闹……”
他说着,竟一个翻身,蜷缩起来,抱住她砸过去的枕头。
那一句带着宠溺的话,还有那姿势,一时间,安宁只觉得心里头在莫名地一酸,她不禁地想到那一个个她在他臂弯里醒来的清晨,他也是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她,让她枕在他的臂弯里,一只腿随意地搭在她的身上,头微勾着,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上,只需要微微的一个低头,就可以亲吻到她的额头。
而现在,只不过他怀里的换做了一个枕头而已。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江厉川犹如在呓语般地突然又道。
看着他那干涸的,泛白的唇角,还有那突然变得黑沉沉又有些惨白的神色,她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复杂到了这个程度。
而那种复杂,似乎就像是流行疾病,会传染一样。
安宁不过是看了看,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依旧不想再和这个叫江厉川的男人再有任何牵扯,那种明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依旧去飞蛾扑火的傻事,一辈子做过一次就够了。
可是,尽管她脑子里清晰地知道这些,但当看到这个样子的江厉川时,她心里一阵又一阵地揪痛起来,那痛并不疼,只是让她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开始瓦解而已。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
她是爱过一次的人,知道当爱上一个人时会是怎样的感觉。
如果只是喜欢的程度的话,那么为什么当在茶餐厅里看到他吻上白瑾瑜唇角的一瞬,她会听到碎裂的声音呢?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尽管她不想去恨,可是此时此刻,她不免地还是心里长出了憎恨的枝桠!
是的,她是在恨。
她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也知道恨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曾经,她也恨过一个人。
但不想,她才从一个叫‘陆湛东’的深坑里爬出来,又会一个不小心,一头栽进另一个叫‘江厉川’的坑里去!
她恨他为什么要欺骗她,明明有家室,却还来主动招惹她!
现在想想他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十分可笑,可她却因为那些听起来很可笑的话,心防开始一点一点地瓦解。
难怪他会在给她买的避孕药里面装上了叶酸,难怪他每次要的时候总是要得那么地凶猛,难怪他总是在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难怪他在盘龙山上漫天星子下,缠绵之时,他会那样神情凝重地问着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不会给我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原来一切都是毫无预兆的。
再想想白瑾瑜说的那些关于他们夫妻的话,安宁想着想着,心更乱了。
安宁不知道江厉川对自己到底是真还是假,她也不想再去琢磨,那只会令她越陷越深。
有的遇见,一旦开始,结果就是灰飞烟灭。
而江厉川比陆湛东更加危险,她没能在陆湛东手里被碾成灰,不代表可以逃得过江厉川。
毕竟,这个男人,她打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莫名地对他信赖着,如果继续任由下去,她有一种感觉,她会比爱上陆湛东时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失去理智的。
她痛恨那种感觉。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趁早抽身。
想到这里,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这很简单,你只需要像从前一样努力地做到‘漠视’这两个字,不要让他的一举一动再牵扯住你的情绪。”
真正地要杀死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不需要动刀子,只需要漠视他,当他不存在一样,久而久之,这个人对你而言就再没有任何影响,在你心里,他等同于一个‘死人’。
可当安宁正这样想着时,只见江陆川突然把怀里的枕头抱得紧了紧,嘀咕了一声,说了一长串话,但安宁只听清楚了一部分,他说:“我到河里洗了一个小时,我很干净了,安安,不要怕,让我抱抱你,河水太冷了,你好温暖……”
一瞬间,安宁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愣在那里,心里一阵难受。
那一个又一个字就犹如一根根细致而柔韧的银丝,紧紧密密地纠缠错综困住了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用力,收紧,疼痛间,她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片段……
飘雪的隆冬里,长期营养不良的高瘦男孩,他的脸上,还有短了好长一截的袖口和裤脚里正流淌着鲜红的血,滴落在雪地里盛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那花儿就如同他脸上的神情一样的悲凉,他在朝她伸出混满鲜血和泥土的脏手,他说:“安安,不要怕,我已经把它打死了,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