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薇在顾念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悄声说:“顾念……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睍莼璩晓”
“我爱你”这种字眼,顾念是说不出口的,这种程度的话已经是他可以说出来的最肉麻的表白了吧。
艳艳的心花,在安知薇心底盛开出来。二人一时无语,眼神相接,嘴唇相触。
顾念用手抬起安知薇细细的下巴,长舌灵巧地攻进来,长驱直入,攻城掠地,予取予夺。他握着安知薇脸颊的大手冰冷而粗糙,那沙沙的触感摩擦着她娇女敕的肌肤,引起安知薇平静心湖一轮又一轮的悸动…栎…
“知薇,余啸言醒了。”
门外董芫的低唤唤醒了沉醉的二人,安知薇蓦地推开顾念,低头慌乱地说:“好,我就过去。”
“听说他为了救你受伤了?”顾念问附。
安知薇沉着脸说:“是。”
“伤得很严重吗?”
医生的判决在安知薇耳边响起,右手部分功能丧失……这种程度的受伤,又怎么是严重可以形容。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很严重,很严重……他……可能以后都不能弹琴了。”
于是顾念抿紧了好看的唇。
病房门开了,董薇走了进来,帮助安知薇从病床上起来。安知薇驻了拐杖,一步一瘸地走出去。顾念走上几步要跟上去,身后董芫却叫住了他:“顾念,我有话要和你说。”
顾念停下脚步来,耳边传来董芫谨慎的问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知薇出手的吗?”
董芫不是董薇,顾、安二人之间的缠绵情致,又岂能瞒过他敏锐的眼睛。
“对不起,世叔。我……”
董芫打断顾念的话,他轻声说:“你不用对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我家知薇,配不上你。”
顾念闭紧了眼睛,沉声问:“你到底觉得是知薇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知薇?”
“随便哪一种都好,总而言之,你们并不适合。”董芫说,“为了你,也为了知薇。放手吧,顾念。”
帝都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又太过接近权力核心,实在不是安知薇的良配。
“何况,你们都还年轻……”
“谁说年轻就无知了!”顾念忽地粗暴起来,“我年轻,但是我知道怎么选择我要的女人!”
“安知薇还不是女人!”董芫的声调也高了起来,“她才十六岁!”
眼见顾念一脸桀骜不驯,甚至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董芫毫无怯意,他直勾勾盯着他那刀子一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更何况,你不想想这次的袭击!虽然我不断定是不是冲着你来,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你敢担保他们不会来攻击知薇吗?宋家在军队中是管特种部队的,你敢说凭你那三脚猫身手,可以打得过专门训练过的杀人机器?”
默然。
良久。
这两个男人,一个成熟睿智,一个早熟老练,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顾念。可能对于你来说,一段真挚的感情,确实是非常难得。可你也要想想,作为你来说,其实感情恰恰是不必要的。你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多一个人,也不过是多一个弱点罢了。”
顾念仍然沉默,可他的瞳仁已然紧紧收缩。
那漆黑的眼底,有火焰跳动。
董芫看着年轻人一副血气方刚的模样,又恢复平时的云淡风轻:“顾念,我的话说到这里为止,你好好考虑一下。”
…………
同一时间,在余啸言的病房里,气氛却一片凝重。余太太已经来了,她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小小的个子,圆圆的脸,细眉细眼地,肤色白腻,从考究的着装和优雅的仪态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
安知薇拄着拐杖走进来的时候,病床上的余啸言挣扎着介绍:“母亲,她就是安知薇。
由于行动不便,安知薇只能礼节性地草草行礼:“余太太,您好。”
“安知薇,你好。”余太太点头示意,眉梢眼角带着有钱人家独有的疏离感,“受了伤不方便,行礼就免了吧。”
于是安知薇不再客套,转头问余啸言:“你的伤怎么样了?”
一说起儿子的伤,余太太眼中就精光闪动。
“还好。只是右手还没有什么知觉,医生说神经接上之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复到原来那样。”
看样子,余啸言还不知道自己右手的事,安知薇心底一阵难过。她低声说:“很快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好啦。”
余太太这时候插嘴道:“听说,余啸言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惹起事端来了?”
“母亲,请你不要这样对知薇说话。”余啸言刚刚醒来,麻药作用尚在,语调很微弱,“是流氓闹事,我们受了牵连……我是男人,当然要保护她一个女孩子。”
安知薇和余啸言并没有预先对过口供,但如今倒也说辞一致。董薇这时候帮腔道:“话虽如此,你们两个孩子跑那么远吃饭,到底是太不小心了。”
她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反而有些出乎余太太意料之外。余太太眯着眼睛打量了董薇好一会,才说:“这位想必是安知薇的妈妈了,董女士,你好。”
“余太太,你好。”董薇微笑道:“我们家知薇受余少爷照顾良多,真是又感激,又惭愧。这次余少爷的医疗费,我们董家愿意全部承担。回去之后,也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束才是。”
听她这样说,余太太脸上的笑意才多了几分暖意,她点点头,深以为然:“孩子们不懂事,闯出祸来,那也是太过年轻的原因。可要是天天打架闹事什么的,被人家听到了,也只是说我们做大人的错,教不好孩子了。我听闻董家也是好人家,绝不会纵容自家女儿,对吧?”
她一个字没有提安家,看来余太太也是消息灵通的,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安家离婚案。
“余太太说得没错。”董薇点头,“不过他们两个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脚,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孩子们好好休养。余啸言的右手没问题吧?他和知薇一样都是学音乐的,我前夫也是个钢琴家,双手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不过了。”余太太叹了口气,眼神悲戚,“不知道呢,眼下只好先恢复吧。”
两边大人在说话,余啸言只管盯着安知薇一长一短地问话:“知薇,你的脚现在怎样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反正我的中考体育成绩是泡汤了。扣除了体育分,如果我想要念好中学,就果真只有冲南音附中的音乐特长生啦。”安知薇看着自己包得猪蹄一样的脚踝,苦笑。
她想要调节气氛,转眼又拿自己开起了玩笑:“你看看我现在的脚,像不像超市里卖的红烧蹄膀……”
余啸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扯动伤口,转眼又变成痛苦。安知薇赶紧给他调整坐姿,心中好不后悔:“才刚醒过来,就别乱动了。”
看着那白色纱布包扎的手臂,想起那天海边钢琴前坐着,双手在琴键上翻飞如精灵的少年,安知薇的笑容重新苦涩起来。
“唉,为了我,你变成这样,该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余啸言为自己做的事,安知薇又怎么会没有感觉。
“你要感谢我?很简单,去德国吧。”
安知薇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余啸言没有半分笑意的眼眸。
“余啸言,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
“我以后都不能弹琴了。弗里曼教授损失了我,总该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学生补上吧?”余啸言简简单单几句话,不吝于一个惊雷,就连渐渐说得投契的余太太和董薇,都齐刷刷转头看他。
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可是,怎么他还会那样平静?”安知薇心中大喊,可表面上只是安安静静地,瞪大眼睛看着余啸言。
早春的阳光透过白色纱窗投入病房里,无数金色浮尘在空中飞舞,映得余啸言俊雅的面孔流光溢彩,他的五官是如此夺目的俊美,不是顾念的帅气,不是阿熏的清秀,那是一种毋庸置疑的,超越性别的,美丽。
半晌,余太太才颤巍巍地道:“啸言,你别乱说,什么不能弹琴……”
“母亲,你不用安慰我了。”余啸言淡淡地笑,那笑容恰如一树春花,满架秋风,“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从一醒过来,就知道我右手发生什么事了——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