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夏连连受挫,已经心情不爽。睍莼璩晓如今见就连一双七宝手镯都有人来争,忍不住火气上升,“你一个男孩子,怎么也来凑热闹,选首饰!”
小表弟安知新,只不过十六岁,是安柏的独生子。年轻人嘴上一层薄薄绒毛,血气方刚,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想法:“我同桌小禾想要这样一对手镯好久了!”
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笑起来,何田田刮脸羞他:“就连小新都有女朋友了!”
安知新被臊得耳根子都要滴血,却仍然固执地抓住手镯,双眼不服输地看着安知夏。安知夏无奈,只得把手镯往前推:“好好,那你就赶紧拿去吧。要成功地约人家出来哦。”
安知新脸更红,安知薇不由得也跟着一起笑,原来他一片心意,都处于单方面发热的阶段燧。
“知夏妹妹爱护弟妹,真是模范姐姐。我这里有套水晶梳子送给妹妹,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安知薇柔柔地说着,把那堆东西翻了翻,拿出一个红檀木盒子来。
里面一套大小的蒂凡尼水晶梳子,镶嵌了宝石,十分华美。安知夏看到,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开始,安知薇变得这么有钱了猷!
“知薇果然是个疼妹妹的。”祖母见到那梳子十分满意,点点头,“知夏,你就收下吧。”
何田田却酸溜溜地说:“果然是亲生姐妹,知薇好会藏私呢。”
安知薇眨眨眼睛,一笑了之。
转眼就有人传饭,一家人丢下东西,仍然有说有笑地去吃饭不提。
…………
晚饭吃到一半,安柏才和安楠联袂回来。祖母感到意外,一边说:“不是说了今晚有应酬吗?”
一边又意外惊喜,赶紧命人添碗筷。
“如今查得严,外头饭局少了。今晚本来要跟几个交通局的人吃饭,后来纪委风一吹,临时取消。”安楠说,“这样下去,我们的生意都没法做。”
“对于市场规范来说,倒是好事。”安柏却道。
顾念和纪委这么一整,也不是没有人从中受益,安柏就是其中之一。他往日洁身自爱,不轻易涉足声色犬马,也谨言慎行,这次难得地在整风中保全了自己。并且因此得了个空缺,可以往上升。如今已经是市委常委之一。
“哥,你如今已经不做生意,专心往官场走,当然这样说。可是如果我们不做生意,靠你的工资养活这么一大家人?喝西北风?”安楠闷闷地反驳大哥。
安柏被他一句话说红了脸,确实,他自己能够在官场平步青云,并且独善其身不用贪那黄白之物,多少是借了家族的光。安家本来就有钱,没有人傻到用钱来贿赂安家人。
祖母觉得小辈都在眼前,兄弟俩却争执,场面上不太好看,赶紧打圆场:“都回到家了,就别唠叨工作的事了。安楠,知薇今天来吃饭,你也不过来看看自己女儿?”
安楠安柏这才同时发现了一声不响坐在餐桌边上的安知薇。
安知薇听祖母提起自己,连忙站起来:“父亲,伯父。”
“知薇。”安楠今天诸事不顺,见到女儿就没有什么好声气。反而安柏要好些,在位置上坐下来,对着知薇问了好些家常话。
安知薇一一答了,安楠就说:“林落翘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约了牌搭子打牌呢!”祖母淡淡地说。
安知薇忽然明白了祖母的苦心,她邀请自己吃饭,特意选一个安楠林落翘都不在的时间,以免自己和父亲、继母尴尬。
想到刚才对安柏和安楠的制止,为了维持大家庭明面上的和气,老人家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只不过……表面上的和平,可以维持多久呢?只不过一顿饭工夫,安知茹和安知夏已经从鸡腿抢到甜品,明明暗暗几个来往了。反而安知新很斯文,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吃饭,喝汤的时候喝汤。
安知薇冷眼旁观,像看一场马戏。
那边厢,安柏苦口婆心地跟祖母解释如今的局势:“……妈,不是我非要和三弟过不去。而是如今宋廉都引渡回国了,可见上面下了多大的决心整顿吏治。我们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生意就好,反正饿不着。用不着冒险激进。”
安知薇听在耳中,想起那日在董薇房中听到的新闻,就插嘴问:“那位宋廉,好像是帝都宋家的人?”
“是他们的嫡亲大儿子!”安柏难得地冷笑起来,“都是顾家的手笔,斗了这么多年,顾家如今可算是大获全胜了。当年宋家顾家听说还闹出过人命案……凶手是谁,帝都大家都知道。”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下来:“原本误杀的话,三五年也就出来了。事情一过去,抹掉案底,还能继续做官。但是如今,一条经济罪,起码可以让他终身监禁。死是死不了,可宋家这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嫡亲大儿子被引渡,对宋家的打击是非常致命的,这个家族只怕以后在政坛一蹶不振。
安知薇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顾念的一份功劳。直觉告诉她,肯定有的。
回想前世,也真是讽刺。那时候倒的是顾家,用的貌似是里通外国的罪名,从此顾家崩溃。这一世局势大逆转,也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在其中是否起了什么作用。
…………
等到吃完饭,安楠这才单独和安知薇在书房里说话。安家本家房子极多,都是早前置下的产业。安老太爷爱房子成癖,趁着地皮便宜,大批买入。不想反而成为子孙庇护之所。
安楠一家搬回来之后,少了很多仆人辎重,住得跟以前一样宽敞。而且因为只需要交家用给公中就好了,并不需要自己再操心管家,反而有了不少闲情逸致去购置自己喜爱的东西。
所以安楠的书房,蒂凡尼的吊灯,波斯地毯,紫檀书桌上摆了端砚徽墨,十分雅致讲究。
才走进书房,安知薇就闻到一股细细的檀香,一个佛龛放在屋子一角,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居然礼佛了?
她无心关注。安楠跟她寒暄一会,大体上是问些德国时候的衣食住行,又问她回国之后的打算:“你这次回来,是准备定居国内的了?”
安知薇回答是。
“但是,钢琴家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你如今成绩算是不错,但要在艺术道路上进一步前进,还需要不断的进修和磨练。知薇,你俗事太多,我恐怕你静不下心来。”
安知薇吃了一惊,安楠很少给她这样中肯的忠告。刚才因为被怠慢而激起的意气,被父亲的话宛如一桶冷水,浇得她冷静下来。安知薇沉吟半晌,这才慢慢地说:“我喜欢弹钢琴……我觉得它是我最好的伴侣。以后能够走多远,我不好说,目前来说,还是先走着吧。”
安楠干脆地说:“你这种心态,更加不行!钢琴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作为一个世界级钢琴大师,安楠有资格教训安知薇。
“那父亲的意思是怎样呢?”安知薇反问。
“如果你来公司帮忙……”
“朝九晚五,坐办公室?对着一帮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把你拉下来的男男女女?”拜托,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累,她在家里跟林落翘斗还不够啊,还得去公司跟另外一群人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安知薇不假思索地说,“我不。”
安楠这才发现女儿心意已决,只好长叹一声,说:“演奏会的曲目准备成怎样了?”
“都准备好了。有马克西姆的,也有肖邦的。”安知薇见父亲默认,这才就坡下驴,“只有莫扎特的几个小品,我担心演绎不到位。但余啸言说,莫扎特的曲子比较讨好听众。”
安楠失声道:“余啸言?你跟他还有来往?”
“是啊。他是我汉诺威的学长。”安知薇有些奇怪父亲的态度,“我的曲目表是他帮忙审核的。”
“唔,余啸言审核的曲目表,那么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安楠说,“不过,知薇,你如今在什么演艺公司栖身吗?千万不要随便找什么小公司。”
当初安楠成名之后,是直接成立自己的公司运作自己的。
安知薇老老实实地说:“还没有。都是舅舅在帮我运作。”
“这样的话,知薇,你可以考虑进乐团去。”
进乐团?这个建议,从来不曾有人跟安知薇提过。如果她毕业汇演之后那几个月还留在汉诺威,就会碰到很多乐团来学校收人,接收很多类似的信息。但那几个月她隐居阿尔卑斯山下,余啸言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所以提都没有提到这一茬。如今安知薇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也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