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薛冰开玩笑,哪知两个月后的一天,公务员让冯瀚东接电话,说是军里的薛医生找旅长。电话里传来女声:我是集团军门诊部薛医生。一下子就把冯瀚东造愣了,足足停了二十秒钟,才试探地问,薛冰吗?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快活的笑声。冯瀚东说,薛冰啊,想不到你真的加入革命队伍了。
那头还在笑,那是,特招入伍,技术十级,少校军衔,中级职称,可以吧?
冯瀚东说,相当可以,穿上军装就是正营职,只是毛瑟枪你是背不上了,那是文物,还是92撸子更适合你。
薛冰那头叹了口气,唉,我连枪毛毛还没模过呐。
……四十分钟后,拉着薛冰的猛士吉普驶入机步旅的训练场。司机停车,却不熄火,开车门跳下去,拉开后车门,把薛冰的背囊扯出来。薛冰下了车,一看,才发现自己就站在一顶大帐篷跟前。帐篷帘子一挑,冯瀚东出来了。随后又出来三个。冯瀚东为薛冰一一做介绍,分别是参谋长、主任和干部科长。干部科长从司机手中接过薛冰的行李,先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薛冰吓一跳。帐篷里黑压压坐着人,大约四五十号的样子吧。先前,他们肯定面对着前面摆放的那台大电视,现在不约而同地面向薛冰。冯瀚东引着薛冰前排就坐。冯瀚东变戏法似的,手里忽然多了一瓶水,他将那瓶水拧了盖,递到薛水手里,甩手指了一后,低声道:“营连主官,机关科长,能来的都来了。”
薛冰不明白这是什么阵式,也不好问,就点点头。
电视开着,沙沙响。冯瀚东看表。参谋长也看表。这时,电视上出现了画面,是一团黄绿的虚影,抖着,猛地清晰了,原来是伪装网。镜头一跳,进来一片杂树,树叶在抖,实际是树在抖。细看树,树里面有了其他内容,是一张人脸,是涂了迷彩泥的,涂得不多,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条。到了人脸这儿,画面却不抖了,也不挪动。镜头终于挪开了,出现一小队人马,急吼吼地朝树林里钻,个个身后像跟了狼。
画面一闪,出现一个女兵的脸。薛冰轻轻地啊了一声。
“录像里有你熟人?”吃晚饭时,冯瀚东问薛冰。
“你说那个女孩?”薛冰说,“她不是叫赵小青吗?我们两家住一个楼道,好象十四岁那年吧,她和她妈搬的家。”
“噢。”冯瀚东点点头说,“你自己定,想体验战地风情,就在山上住帐篷。不想,就坐我的车回招待所,后天凌晨跟我上来看集训队的现场演出。”
“不是全程录播吗?”薛冰不解道,“电视剧里演的不是都这样吗?”
冯瀚东笑了,却不说话,示意参谋长讲解。
“市电视台的转播车只能给我们用四个小时,”参谋长解释说,“这还全靠了旅长的关系才落实的。剩下的可以看录像,现场跟了两部机器,他们身上掉根汗毛都能照上。”
薛冰突然笑了一下。
“薛医生,”参谋长继续说,“我们旅对学员集训的重视程度你都看见了,开天辟天呀,别的部队没有这么搞的。我们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从心理训练方面指导我们。”
“再来一个,香!”冯瀚东劝薛冰再吃个包子,然后说,“薛医生,看了两个小时,有什么发现吗?别见外,看到什么说什么!”
“……我发现女孩儿穿身迷彩真上镜哎!”薛冰眨眨眼。
冯瀚东脸上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可是转眼就没了。他看看参谋长,看看政治部主任,又看看参谋长,又看看主任,说:“都是我们主任培养得好,两个录像兵个顶个会审美,特别会审女兵的美,全面描写,重点刻画,真有功夫,有真功夫。”
冯瀚东显然不怀好意。
参谋长低下头咬包子,快要把头摁在饭碗里了。
主任不动声色,吱溜喝了口小米粥,咽下去,伸出筷子去菜碟里夹了片咸黄瓜:“那是,冯旅的兵,个顶个全面突击的高手,照个女兵的特写,算个甚!”
薛冰差点儿乐出声来,主任的嘴可是太厉害了,连捧带打,虚捧实打,够得上冯瀚东的对手。二人本来就是对手,原来一个是参谋长,一个是政治部主任,冯瀚东先提起来,主任留在原地整装待发。这样的资历,才能让主任接了旅长的茬,否则,一个副师,一个正团,一个是主官,一个是部门主管,二人差着层次,就是忌讳了,开玩笑也要拿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