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怒逐家仆

作者 : 断桥月

他将李端端带到淸湘居,并未多说,只让她早些休息。

到了翌日一早,他被吵闹声惊醒,听到外头田琳儿说道:“你是新来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理应心里清楚,断不可越俎代庖,当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李端端解释道:“我只是见放得乱了些,这才……”

周文宾披了外衫转出屏风去,本来还待再骂的田琳儿顿时噤声低头,他走到书柜旁细细一看,以往顾湘月乱放的书籍都已分类重新整理过一遍,这需要了解每本书的内容才能如此,想必李端端原来为红楼千金时,也是喜欢读书之人。

周文宾心中感触,对田琳儿说道:“琳儿,这淸湘居之事该与不该是我说了算,你切莫越俎代庖。”

方才田琳儿说李端端越俎代庖,如今他拿来说田琳儿,田琳儿满月复委屈,忍着泪退了出去。

周文宾这才说道:“李姑娘,琳儿的话你切莫放在心里,她识字不多,往后整理书籍磨墨这些精细之事还要多多劳烦你了。”

李端端微笑道:“公子往后都要唤我姑娘么?未免失了规矩。”

“那我唤你端端可好?”周文宾笑道,

“谢公子成全!”李端端施礼道,

周文宾一愣,道:“为何说我成全你?”

李端端轻声道:“公子若客气唤我姑娘,教人看了,只说我不懂礼数,不知尊卑。公子若能将端端视作婢仆,上正下恭,方为礼也,这便是成全了端端。”

周文宾心中肃然起敬,一揖道:“端端乃文宾之师也。”

李端端抿嘴一笑,还礼道:“公子谬赞了。”

顾湘月一早起来,在房中看了一阵书,略觉安静,便去淸湘居找李端端与田琳儿说话。刚走到苑中,石山后头蹿出一人,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小姐不要赶我走,我还指着拿周府这份钱娶媳妇,我以后保证不再犯了,还请小姐在大少女乃女乃与二公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求你了。”

顾湘月定睛一看,正是周清,她往后退了一步,“你还让我去说情?早些时候你怎么没有这番觉悟?这时知道后悔了?我哥说了,你在府中安逸了,给你些钱自己出去做些营生,也许还比在府中过得好,你何不换种生活呢?去做些买卖,能赚更多的钱不是好事?每个月拿这几两银子有什么意思?”

周清忿忿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当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是做千金大小姐的命,哪知外面讨生活的艰辛?说得倒轻巧,那种吃了上顿还不知下顿在哪里的日子你喜欢过?”

他这样说话已是非分,只是顾湘月是个半路的千金小姐,也不觉有甚要紧,闻言道:“你又没老父老母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这么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挣点前程有什么要紧?当一辈子下人你就喜欢了?做买卖读书考科举,哪样不比现在好?这里每个月几两银子要存多久才够娶老婆?”

她话还没说完,周清已扑上来掐住了她脖子,“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掐死你!”他面目狰狞,双目通红,发疯也似的,顾湘月叫不出声来,拔出头上簪子在他手臂上身上扎了两下。

周清吃痛,手劲松了,顾湘月将他使劲一推,他倒退两步,跌入了荷池之中,这时周安与周义跑了过来,周安指着池中周清骂道:“你这小人!无端端怎地害小姐性命?”

原来竹香远远在西苑楼上看到,忙大声叫人救命,周安、周义听到,这才跑过来。

顾湘月被送回房中,没多时周文宾便带着李端端与田琳儿过来看她。见她脖子上有些淤青,周文宾忙道:“端端,快请郎中来看看。”

“不用!”顾湘月笑道,“只是掐了两下,用不着看郎中了。哥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周清没淹死吧?”

周文宾气闷不已,又是心疼,道:“不曾想周清竟是这等丧心病狂之人,你说得不错,若不早早将他逐出府去,早晚出事。”

田琳儿忍不住道:“公子把那周茂也逐出府吧。”

周文宾与顾湘月都有些诧异,周文宾道:“这是为何?”

田琳儿眼圈一红,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支支吾吾道:“他……他曾经想欺负我,幸而那时有人走过,没让他得逞……”

周文宾道:“果然如此?”

顾湘月也急了,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田琳儿啜泣起来,说道:“周茂说了,他在府中做了十年,而我却是才来的,主人家定是信他不信我,说我遭他欺负,身子不干净了,主人家也容不得我。”

李端端在旁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却仍然站在那里。

顾湘月道:“怎么个欺负法?你已经被他……”

“那倒没有!”田琳儿忙道,“只出言轻薄,略动手动脚,倘若当时没人走过,之后还不知道怎么了呢,我再低贱,到底也是清白人家出身,这羞辱如何受得了?公子若不肯替我做主,反不如一头撞死了好!”她嚎啕大哭起来。

周文宾看一眼李端端,轻声道:“端端,你去嫂嫂处讨些衣料拿回淸湘居,要精致素雅些的。”

李端端点了点头去了。

周文宾说道:“琳儿,周茂当时果真这般说?”

田琳儿低着头道:“公子何不去质问周茂?”

周文宾道:“若有这桩事,倒不如将你许配给周茂如何?”

田琳儿大惊失色,道:“公子,我不嫁他,死也不嫁给他。”

周文宾道:“周茂年方二十三岁,相貌也还称得上端正,你与他同在府中做事,若可结为夫妇,何尝不美?”

顾湘月皱眉道:“哥,这不是太委屈琳儿了么?周茂这种见女人就动手动脚的流氓,该当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才是。以琳儿这样的姿色,好歹也要配个才子。”

周文宾弯腰去看她脖子上的伤痕,温言道:“湘儿,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

顾湘月道:“你打算怎么对待周清?”

周文宾道:“自然是告到官府,冠他个罪名,将他安排远些,以防他往后挟私报复。你喜欢偷跑出去玩,这一条不可不防。其实若要他死也只是举手之劳,只是他罪不至死,还是饶了他去,临走时送些银子给他,我们赏罚分明,也盼他能痛改前非,自此安分生活。”

顾湘月笑道:“这个方法不错,反正我也捅了他几下,也算扯平了。那周茂呢?”

周文宾道:“我先去问过他再说不迟。”

田琳儿行礼道:“多谢公子为婢子做主。”

周文宾自去周茂房中找他问话。正是晌午,推门进去,只见周茂翘着二郎腿斜靠在床头上,左手拿着酒壶,嘴里还哼着小调,要多安逸有多安逸。

平日里这些丫鬟家丁偷懒也不是没有,周文宾见到了,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见周茂如此夯懒,不由心头火起,上前用手指敲了敲床架,周茂睁眼一看,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七魄飞走了六魄,滚下床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公子饶了小的罢。”

“我倒是想饶你。”周文宾道,“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

周茂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道:“公子要问什么事,但凡小的知道,定然知无不言。”

周文宾道:“知无不言最好!你欺负田琳儿了是么?”

他太了解周茂了,若是旁敲侧击,周茂定然又编些谎话来说,索性单刀直入,问个措手不及。

周茂果然脸色一变,端详着小主人的脸色,暗想大概田琳儿已经全盘托出了,隐瞒也是无济于事,只好又跪了下来,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公子千万别相信那小贱人说的话,那晚她自己灌了几口酒,本来想去淸湘居找公子,谁知碰巧遇到公子为表小姐欺负湘月小姐之事发火,她满心失望,才退而求其次来勾搭小的,公子知道,小的这年纪了也没妻子,哪里禁得住……”

周文宾一瞪眼道:“你玷污了她清白?”

周茂嘻嘻一笑,道:“公子,你也是男子,遇到这种事还消问小的么?那是肯定的,难不成到嘴边的肥肉不吃?”

“住口!休得嬉皮笑脸!”周文宾斥道,周茂噤若寒蝉,忙低下头来。周文宾细细一想田琳儿前后的所作所为,倒有几分符合,但又不相信田琳儿真会这般恬不知耻,略犹豫后说道:“既成事实,无论是她有心也好,你强行欺她也好,你自去账房拿回你的卖身契,再拿一百两银子走人。”

周茂这才慌了,道:“公子,小的在周府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千万别赶小的走,大不了小的娶那田琳儿就是了。”

周文宾冷笑道:“大不了?你倒是想得不错,玷污了人家身子还想白得个妻子,我告诉你听了,我问过田琳儿,她不愿嫁给你。我不报官抓你,一来,不愿将琳儿的事公诸于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二来,也正是念在你这些年的苦劳。我自会让人来看着你,若到傍晚你还不曾离开,便休怨我不念旧情。”

他转身要走,周茂忙道:“公子,还请看在小的妹妹紫萝的份上饶过小的这一遭。”

周文宾回过身道:“周茂,你兄妹二人为我周家做的事,我桩桩件件记得,但你jiānyin琳儿,府中实在是留不得你,你欺她新来,料她不敢报我,我不知便罢,如今也只能如此,我若还留你在府中,如何向人家姑娘交待?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做兄长的做下这等事,紫萝便做得好,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让人怎么说她这个做妹妹的?拿着一百两银子出去另寻生计吧,你也不小了,赚点钱娶房妻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再惹出事来,这件事我会替你隐瞒,好教别人不会对紫萝说三道四。”

他说完走了,周茂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文宾回到清湘居,见李端端默默地在擦地,他上前拉起她来,温言道:“端端,方才琳儿的话别往心里去,我想她并无所指。”

李端端点头,道:“多谢公子还顾着我的想法。”她一笑又道:“我没那么小心眼,以后她说什么我也都不会放在心上。”见周文宾又要出去,忙指着桌上她拿回来的那些衣料道:“公子,这些衣料要做什么?”

周文宾笑道:“你拿出去做几身衣裳罢,我是没什么用,若是工费不够,尽管去账房支取便是,说是我要做的。”

李端端看着周文宾的背影,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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