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手探向旁边,身旁一片虚无。他霍然睁开眼,剑眉微皱下床更衣,刚出房门便闻得院内依稀传来不知的小调,寻声而去。
院内一侧的厨房炊烟袅袅,从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屋内的女子忙碌的身影,她眉宇之间溢着莫名的喜悦之情,这个女子正是凤浅歌。
她的人生是复杂的,但她却是个极其简单的人,她只是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停泊的港湾。梨苑的生活琐碎而平淡,却是她来到这里数十年都未曾经历过的,这一切太美好,美好得就像是一个梦。
雪衣男子怔怔站在窗外望着屋内的女子,从未有过的温暖抵达心间,薄唇无声扬起,举步朝屋内屋内走去。凤浅歌哼着小曲正煮着清粥,突然一双手臂从身后将她拥住,头搁在她的肩头:“做了什么?”
“红枣小米粥。”她淡笑答道。
身后的人默然不语,只是轻轻拥着他,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凤浅歌低眉一笑,喃喃道:“我也没想到我也有为男人进厨房的一天。”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的一天。
身后一人沉默良久,怅然叹道:“除了母亲,这里已经十几年没人进来过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样子。
“你是在说我像你娘吗?”凤浅歌侧头佯装不悦的挑眉。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说自己的像娘的。
他扬唇失笑。除了母亲她是第一个为她下厨的女人。在这个晨光洋溢的早晨,似乎有什么在他心底悄然萌芽,疯狂地生长着,又似乎有些莫名的思绪开始失去他的控制。
这一夜,他们极尽缠绵。
冬日的暖阳洒在这座梨花之内,满园的梨花更加纯白的炫目,梨花树下一袭雪衣的白子垂着闲坐着,薄薄的阳光落在银丝锦袍之上,一身光华流转,凤浅歌远远瞧着不禁有些痴然。
这座梨花苑就像为他们筑起了一个美好的梦境,他们陌生,却双亲密无间,不是夫妻,却亲昵胜过夫妻,晨起踏青赏景,晚间赏月观星,夜夜交颈缠绵不休。
若这真是场梦,只愿它永远不要醒。
正在她怔然出神之际,梨花树下的男子抬眸望趴在窗口处的女子,薄削的唇莫名扬起,起身抖了抖身上木屑,悄然走到窗处,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她面前。
凤浅歌猛然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东西不由失笑,那是一个很精致的木雕,雕的人正是她,原来他在那里坐了半天是忙活这东西。
“像不像你?”他望了望木雕再望了望她,笑着比对着,好多年没有雕过这个,手都不些生疏了,只是莫名想送她这么个东西。
凤浅歌拿在手中把玩,眉眼间不由自主溢出笑意来,这是她这一生除了凤夫人收到的第一件礼物,一件让她欣喜的礼物,他从屋外进来见她欣喜的神情,他浅蹙起眉,似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说吗?”她淡声问道。
他微怔,心底暗自嘲讽,什么时候他对人说话竟要这般费心思量了,沉吟片刻后道:“我要娶妻了。”
她面上的笑倏地僵硬,眼底的笑意丝丝如琉璃般碎裂,握着木雕的手倏地一紧,木雕的木屑刺入指尖,尖锐的痛自指尖蔓延至心底,细小而绵长,木雕之上晕开点点血迹。她怔怔地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看着她渐变的面色,他薄唇微微抿起:“你可以住在这里。”他娶妻不过只是往府中放一个人而已,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希望这个女子可以留在自己的身边。
“我想不需要了。”她微一敛眉,面色恢复一如继往的淡漠,转身便走,眼底顿时一暗,脚下一软便朝后倒去,他眼疾手快将起扶住,剑眉皱起:“怎么了?”难道是因为……
她冷冷地推开他的身,举步便欲离开,他一把拉住她:“我希望你留下。”这绝对是他一生之中说的最动情的话。
她侧头望着他,面上笑意嘲弄:“为什么?”
他默然不语,没有为什么,只是希望在这里看到她。她抿了抿唇,敛去眼底的苦涩,拂开他的手朝外走去。这是一场梦,一场如梨花般美好的梦,带着幽幽的梨花香,那个冰魂雪魄般的男子成了她眼中最美的风景。
有人说,人生乐极会生悲,原来……真的会。这里的梦结束了,恶梦才刚刚开始。
梨花苑的随意而散淡的生活,给了他们最美的回忆,历尽风尘的多年之后,再度忆起这里的朝朝暮暮,只觉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