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朱由菘急道:“快进来!快进来!”马鸾进来后与张武目光略一交流,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张武瞬间脸sè煞白,刚刚干涸的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马鸾跪倒在世子朱由菘面前低声道:“参见世子殿下!”世子朱由菘急的站起身连声问:“净搞这些俗理干什么!赶紧起来回话!快说父王是不是出事了?”
马鸾却不敢起身,只是应道:“是!王爷出事了!”世子朱由菘身子便是一摇,又问:“父王被闯贼杀了?”
马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低下头说道:“福王千岁被闯王李自成吃了!”朱由菘虽有心理准备,仍是浑身一颤:“父王真的被李自成他们杀了么?”马鸾头低得更深:“不,不是,是被李自成……吃……了!”朱由菘没听明白,愣愣的问:“什么?吃了?吃啦!什么叫吃了?”马鸾头低得几乎要贴到胸口上诺诺的说道:“卑职查探到,就在前rì巳时二刻(上午10点)福王千岁与前明兵部尚书吕维祺等四百余名官宦绅贾在洛阳周公庙被闯贼李自成砍了头,然后,然后……”朱由菘几步到了马鸾面前急问道:“然后什么?”马鸾几乎要瘫倒下去,却被朱由菘薅住头发硬扯得抬起头来,却又不敢去看朱由菘,眼睛拼命躲着朱由菘的目光道:“福王千岁的尸体被……被剁成了……碎块,合着……从王府搜出来的麋鹿……炖成了肉汤……被……被李自成与一众将领分……分食了!”
马鸾艰难的说完,终于贪婪的吸了口气,却没有听到福王世子的动静,偷偷拿眼角瞄去,却见福王世子大睁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马鸾低低叫了声:“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想要去碰触世子朱由菘却又不敢,张武上前想要轻轻搀扶世子朱由菘,接触之下,世子朱由菘却咕咚一声仰面倒栽葱摔倒下去,张武大惊,慌忙身手托住世子朱由菘,马鸾亦是飞身上前急急搀起世子朱由菘,二人一阵的推拿按摩,世子朱由菘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半晌才清醒过来,却又不信的看着马鸾道:“你……你……刚刚在胡说?”
马鸾战战兢兢地道:“应……应该是真的,现在别说洛阳城内,就是城外都已经开始风传,卑职又派了缇骑前往洛阳,只是据回来的缇骑说现在的洛阳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闯贼到处在抢掠烧杀,已经有不少大门氏族被灭了门,至于中等人家,连老妪婴儿都不放过,更别说年轻人了,我那缇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洛阳城里逃了出来报信的!”
世子朱由菘仍是一脸的不信,喃喃一阵自语:“父王被闯贼吃了?父王被闯贼吃了!这怎么可能!”转向张武问道:“张武,这是真的?你说这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张武伴着流泪道:“张武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啊!可是马百户已经确认了好几遍,应该是真的!闯贼……”
世子朱由菘看看马百户,又看看张武,再三确认无误,身子连晃了好几下,终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啊?李自成你杀了父王也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吃了父王?为什么?马鸾你说,李自成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二人好不容易劝解住世子朱由菘,朱由菘怔怔的看着二人喃喃问道:“你们说,他李自成怎么能如此的毫无人xìng?”
马鸾偷眼看了世子朱由菘几眼,见朱由菘并没有什么癫狂之态,知道世子朱由菘心里只是想不通罢了,沉吟着道:“对人仇恨到一定程度可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福王千岁他可能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李自成吧,不然哪会遭到如此对待!”马鸾试探着说道:“卑职估计那闯贼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对福王千岁怒不可遏,才会这么做的。”
张武仔细想了想,沉思着说道:“小的依稀记得塘报上记载有闯贼的造反之由,好像说他原是一个驿卒,因为所在驿站被裁撤,回乡后因为欠债被债主告到了衙门,后来……后来——”马鸾接着说道:“那告他的债主是举人艾诏,是因为他欠债不还,艾举人将他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后经由其亲友救出后,便杀死债主艾诏,接着,有因其妻韩金儿和村上名叫盖虎的通jiān,李自成又杀了妻子及其盖虎,”
张武点了点头道:“嗯,好像是这个样子的,马百户记得还真清楚!听说那李自成为人粗鄙,好拳脚棍棒,马步弓shè,”马百户哼了一声道:“据说李自成八岁那年,其父李守忠曾送其与侄儿李过去私塾读书。但是这两个人都重武轻文,不喜欢读书。李自成曾对好友刘国龙说过吾辈须习武艺,成大事,读书何用?”朱由菘点了点头道:“他李自成一个乡野之民,又是一个戍卒,能有什么卓智远见,他没受过四书五经的熏陶,根本不知道圣人之道,不知道体恤众生,因缴不起的欠债就敢杀人,妻子又背弃他,令他在部下面前抬不起头,故而心里多怀忿恨,更加残忍嗜杀,其自造反以来,唯好杀人取乐,其剖人月复为马槽以饲马,凡杀人,束尸为燎,谓之打亮。其攻城拔寨,城将陷时,以步兵万人环堞下,马兵巡徼,使无一人得免,所拔城寨均袭掠一空,人畜诛杀殆尽。”
张武说道:“这李自成简直全无一丝人xìng,其部将更是纷纷效仿,据说前年夏天其部将刘宗敏等为追随李自成争相残杀自己妻子,此等流寇,所为全凭一念,现在实力大起又刚拔我洛阳大城,志得意满之下,杀害王爷之后仍不过瘾而将王爷分食,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出这禽兽之举!”
「网上有:崇祯十二年夏天,李自成残部被明军围困于巴西、鱼月复等山里。李自成见部属大多投降,他对刘宗敏直叹气:“有人说我应该当皇帝的,为什么不占卜一下,不吉,你砍下我的头去投降吧”。刘宗敏答应了,下了三次卜都是吉。刘宗敏便回去杀了自己的两个妻子,对李自成说:“我死也要追随你!”。军队里的壮士得知,也有许多杀了妻子原追随的。于是,李自成把辎重全烧光,轻骑从勋,向河南反向逃逸。」(此白话文版,查阅豫变纪略、荡寇志、明史纪事本末中崇祯十二年至十三年记事,均未发现相关记载,明史、崇祯实录未查阅,不知其出处,是否可信!)
马鸾摇了摇头道:“不尽然,虽说以闯贼凶残本xìng,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并且我河南连年灾害,饥民易子相食者比比皆是,但以他闯王的身份,当众吃人竟吃得如此肆无忌惮,简直可以与商纣相比,就不怕被万夫所指,卑职还是认为,他可能因为某事而迁怒于福王千岁,所以才做出这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张武看向朱由菘声音往下一沉:“世子殿下,王爷遇害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朱由菘愣了一愣,缓缓道:“你是说……”张武却是咳了一声,马鸾知道主仆二人有背着自己的事情,连忙告退,朱由菘连忙拦住道:“马百户,你再派人去洛阳,无论有多么危险,也要给本王将父王遇害的经过查清楚,查得越细越好,再查查我福王府的情况,最好看看闯贼在洛阳城里除了抢掠还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在寻找什么?本王觉得,李自成之所以会做出这这种事,很可能与父王的珠宝有关!”
马鸾连忙应承下来,并对朱由菘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卑职会将所有人手都派出去,即便到时只有一个人逃回来,也能够了解到事情的真实情况!”
世子朱由菘点了点头道:“好,赶紧去办,本王总要搞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使得那李自成如此的丧心病狂,竟敢如此对待父王!”
马鸾离开后,张武走到朱由菘面前低声道:“世子殿下,王爷他不会是因为宝藏的原因才遇害的吧!”朱由菘点了点头道:“本王确实怀疑父王会遇害,便是因为宝藏,我福王府珠宝大部分都被咱们埋在了十里坡山神庙里,王府中所剩无几,李自成很可能因为没有找到珠宝才迁怒于父王,父王因此才被害,更被一帮禽兽分食!父王啊,你死的也太惨了!”说着嚎啕大哭,张武亦是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王爷宽厚,待我等下人亲善,从不责骂,即使是洛阳城内,德惠于王爷的也是大有人在,民心皆向于王爷,闯贼如此倒行逆施,就没有人说句公道话吗?”又觉得不对,说道:“闯贼破城,动辄屠城,刚才马百户都说了,闯贼在周公庙一下便杀了四百多官吏士绅,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能活下来尚且不易,那都是万幸了,谁还敢出头为王爷求情!”朱由菘哭道:“父王落到闯贼手中本来就没有幸存的希望,闯贼即使将父王碟杀,本王都能够接受,但李自成他……他居然与众贼分食父王尸身,这等大辱,让本王如何承受得了!”
张武想了想说道:“会不会与那清风寨的土贼有关?”见朱由菘看向自己连忙解释道:“在那郊外小店那两个装扮成伙计模样的就说过想要投靠闯贼,那孔梦辉更是清风寨潜伏进来的jiān细,他们三人定是投靠了闯贼,只是那孔梦辉知道藏宝地点,闯贼只要将山神庙中的宝藏起出便可以了,没有必要对王爷这样的啊!”仔细想了想接着道:“莫非那孔梦辉出了意外,闯贼只知道王爷埋藏了珠宝,却不知道藏宝地点,抓到王爷后又得不到宝藏,盛怒之下才将王爷分食?!”又仔细想了想,确信的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朱由菘连忙道:“快去找马百户,让他同时去查查那清风寨,再看看洛阳城内有没有关于父王藏宝的传言!”
眨眼过去了四天,其间乔装的缇骑频繁往返于洛阳孟津两地,黎明前马鸾将连夜送来的各种侦缉情报整理好,当即向世子朱由菘呈禀,钱平、梁成周、陈王廷、余勇四人随旁列侍。
“缇骑接触到一名幸存下来的童姓乡绅,据称:元月二十rì夜,洛阳知府亢孟桧,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河南总兵王绍禹,洛阳知县及逃入洛阳城的各县县官、当地及周围各县士绅齐聚察院(巡抚驻地)饮宴,庆贺十rì来成功抵挡住闯贼,并商战事和城防之事,那童姓乡绅当时亦在场,当时众人都对洛阳城战事满怀信心,言此次闯贼攻洛阳,会像六年前一样折戟在洛阳城下,酒宴一直到三更,忽有察院守军来报,北大门sāo乱不止,总兵王绍禹忙告退前往查看,不多时守军来报城楼起火,接着街上大乱,有官军来报总兵王绍禹亲兵哗变,已经持守备王胤昌开城门迎闯贼进城,洛阳知府亢孟桧急忙派人通知福王,众人纷纷出逃,行至望京门总兵王绍禹逃来,在护卫保护下换便装趁乱从东门逃出城,河南知府亢孟桧后逃到东门,刚到古楼,听说李自成已入城,就与十几名官吏躲进玉虚观老君洞中,第二天上午被闯贼抓获,童姓乡绅逃回家中藏入地窖之中未被发现得以幸免。”
“据洛阳城内居民称:闯贼入城后,城中百姓都躲在家中,贼军在叛军带领下,入城后直奔各个衙门,见人就杀不留活口,各衙门守卫拼死抗击,几乎全部战死,贼军进入各衙门后便乱抢财物,后……”
朱由菘耐着xìng子听完了第一份奏报,却是与父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便已经有些不耐烦,见马鸾所念第二份只是闯贼攻击各个衙门的奏报,再也忍耐不住,挥手打断马鸾:“本王不听什么衙门、什么官吏的奏报,只听父王的!快找出来念!”
马鸾后面“纵火烧毁河南府署及各个附署衙门”还未念出就被朱由菘打断,连忙翻找手中一摞信笺,从中挑出数份,逐一念道:“据缇骑接触到的躲到民居中的延福宫下人称:正月初十午时,闯贼大军进抵洛阳城下,王爷夜访延福宫,进香上供、跪拜玉皇,祈求保佑洛阳度过此劫,长跪不起,后被李道长请入客堂,王爷献上重金,并请李道长指点破敌之法,道长曰:‘先安抚、出重金、用壮士、弃洛城’。元月十六rì,王爷让王府下人早早出府躲避,众人不舍,王府内宫除了内眷便只留下几个亲信男丁,由八百名王府侍卫守护,王爷则一直住在延福宫中。元夜二十rì夜,察院护卫急报闯贼已进城,要王爷速速躲避,王爷在李道长帮助下,逃入延福宫后面的下水道之中,其中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延福宫中下人多逃散。”
“据躲到民居中的迎恩寺的王府下人称:王爷从下水道中逃出洛阳城后,当时身边有一百名护卫,完全可以逃离洛阳的,谁知王爷却躲进了迎恩寺中,迎恩寺主持法广大师将王爷藏于大雄殿佛像下秘洞,其间王爷与法广大师曾密探一个时辰,后王爷侍卫四处翻找,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朱由菘听的是脸sè不住的变化。)
“据金古寺僧人法宏(原迎恩寺知客)称:二十一rì下午,迎恩寺一小沙弥因常违寺规受体罚,遂向贼军告发福王下落,贼军大将刘宗敏带领近千人,将寺院团团围住,砸开山门,将僧人全部抓到大雄殿前,审问法广大师,让其交出福王。法广大师拒不承认,刘宗敏就让部下杀死五名僧人,并告之法广大师,问一次不说就杀五人,最后放火烧毁寺院。僧人们吓的痛哭哀求,法广大师万般无奈,说出福王躲在大殿佛像下秘洞中。贼军一涌而上,百名侍卫全部遇难,福王被从秘室中抓出。王爷怡然不惧怒斥诸贼,被一顿暴打,绑在牛车上押走。当晚,法广大师碰死在大雄殿中,告密的沙弥则直接投奔了贼军。第二天朝课时,僧人们才发现法广大师尸体,后将法广大师埋葬在寺后花园。”
“据洛阳城内居民称:贼军在玉虚观老君洞中,捉到河南知府亢孟桧等几十名官吏,所有被抓获官吏都绑在马车上游街示众,后全部被押往闯贼大营周公庙,后来王爷又被绑在牛车上押出来游街示众,并压往周公庙,王爷浑身血污遍体鳞伤,犹一路骂不绝口,被贼军驱赶出来围观的民众无不失声痛哭,贼军大怒,当街杀恸哭者数十人。”
“据缇骑找到的王府中逃出的下人称:闯贼攻福王府,王府中八百侍卫除三百人护卫王妃逃出王府……”朱由菘霍的站起,激动的喊道:“母妃逃出来了?可有她的消息?”马鸾急速查找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朱由菘略感失望,喃喃道:“希望母妃能顺利月兑险。……继续念!”
马鸾赶紧接着念道:“其余五百侍卫与王爷千金所募的七百多名义士在王府中皆力战而死,无一人生还,闯贼死伤近千,盛怒之下,将尚未逃出王府的仆妇下人数百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戮。世子正妃黄氏早夭得免大难,继妃李氏不肯离去,遂投缳自尽,丫鬟仆妇殉主者凡十数人!”朱由菘听到妻子死难,长叹一声半晌不语。
“据洛阳城内居民称:闯贼入城后,王府外四个门楼:西华门、东华门、正华门、望京门上守军拼死反抗,于二十一rì上午全部被贼军攻破,守军全部战死,贼军蜂拥而入福王府。自元月二十一rì午时起,开始全城搜查王爷下落。贼军发现原古楼守军躲在妥灵宫,被捉后全部杀死,后发现文峰塔上还藏有守军拒不投降,便以为王爷躲在其中,竟然调来五门大炮(抛石机),连续猛击,文峰塔于当rì傍晚轰然倒地,贼军在废墟中翻找王爷下落,此时传来消息说王爷已被抓获,贼军无不雀跃,言可分金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