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如虎添翼
江水逝面上颇有惊讶道:“你知道韵衣宗的孤儿被掳之事?”这事虽然在她参加秦淮艳会之时就已发生,可向来只在北域有所传言。
李虚毅道:“我在名剑城与慧嗔大师谈天时他说过,慧嗔大师意在普度众生,对于孤儿掳掠之事自是比谁都了解,只是,他在数月之前忽然就死了。”
江水逝惊讶道:“他死了?我师父生前是与他交情最深的。”
李虚毅似是觉察到了这次谈话太过冗长了,有意识地画龙点睛道:“江姑娘,你舍生求死,为的还是要杀掉石尧拜为叔父的李继,不过,纵使你成功混进去了,你和他的搏击本就不在同一水准线上。
不如,我们换作一笔交易如何?我来替你报仇,你则加入我穹苍殿,为我出谋划策,至于韵衣宗,你大可交给两位守孝长老轮流掌权,自然,我还会资助你一笔银两作为补救孤儿。
等等,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无由女的孩子,就在被掳走的那拨孤儿里面吧?否则,你刚才与无由女对酒的时候,杯子端得太低了,端杯不及对方酒杯的一半时,往往意味着愧疚、遗憾,所以,推断出这些并不算难事。”
江水逝的眼神立马变得犀利如刀道:“原来李公子此行是别有目的的,我倒想要知道你如何个杀法。”但是,无由女立马激动异常地摔开座椅扑到她跟前,重复发问道:“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你说啊,你说话啊?!!”
李虚毅闭上了眼睛,是的,是他太残忍了,江水逝不自主地连声安慰无由女,可是后者却瞬间跌倒在那里,像是石化人一般言出无意地喃喃自语道:“你爹才刚死,没想到你也离我而去了。”
“刚死?李筠不是死了都一年多了吗?难道说,这孩子不是无由女(即钟小婉)和李筠所生?利用排除法的话——无缘子,甚至慧嗔大师?”天之凌本就离得较近,听闻此言后,全身为之一抖。
出家和尚不可与俗人结婚已是佛宗定律,更别说是生子!慧嗔大师和无缘子可都是没有还俗的僧侣,这世界,当真是有些孽缘让人叹惋的,只不知受身者是和感受。
她觉得她的爱恨理念瞬间就有种被逆转的感觉,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世俗的期许去完成自己的婚姻?像无由女那般,爱一个身无分文的臭和尚,也是强于称雄一方的昭义节度使李筠!
除了震撼,是突然而然的灵魂直刺!天之凌暂时的心通灵犀,听到想到的只是一个人的声音,他或许近在眼前,或许远在天边,但重要的,她所能享受的现在。
李虚毅对天之凌的想法自然没有探查功能,他手指笃定地沉敲着桌面回答江水逝道:“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白衣雪吧?我现在是世上唯一得他真传的弟子,他说过,李继的比武挑战,将由我代劳!”
江水逝与天之凌同声惊讶道:“你?这未免也太快了吧,要知道,血煞神刀李继的实力可是十足十的绝对巅峰,他就不怕你有辱师门?”只是后者的语气中仍带有一点微妙的关心,像是深浅试探一般。
李虚毅的面容波澜不惊道:“与我师父比武的人,所比斗往往是我师父的剑术,而不是我师父一时无两的内元实力,单以剑招剑意而言,我自认为我师父准许我出师是对的。”
无由女终于从极度忧伤中缓缓喘息过来,脸上被泪痕涂抹掉的妆容使她狠下心肠道:“眼下绑票卖子之风盛行,我可怜的孩子所经手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但是,我必须坚信自己,所以,此行出发我是肯定要跟上的。”
她本准备落脚韵衣宗后就安心养子,乱世之中得偿一愿往往颇为不易,这样比较起来,她因为逆修《锦绣玲珑阵图》的后遗症都可暂时无视,岂料异变突生。
江水逝笑道:“穹苍殿殿主?原来当日重创玄领卫队中玄武死士的人就是你啊?尽管有人刻意止住这等传言,不过那都是向南一带,对于滁州这边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不过你的名字因为口传无凭而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像什么李旭一啦,不提也罢。”
天之凌在此时也插口道:“江姑娘,你也知道李殿主有心建立名门大派,但只有他一人勇冠群伦、壮志凌云,那自是不能够成事的。如果有姑娘加入,完全可以以姑娘为核心成立一个内部的智囊团,这中间的人才招募但有姑娘把控,不知江掌门能否答应。”
李虚毅分外诚恳道:“昔时刘备在没有遇到诸葛孔明之前,四处飘零而不知其势,等到拜服他之后,如鱼得水,夺取荆州、收复汉中,与曹操和孙权鼎足而三,可谓成就了王业,在武林纷争暗杀不断的今日,不知江姑娘能否成为我穹苍殿的诸葛孔明?”
江水逝依旧不胜轻飘地拒绝道:“李殿主不会是逢人就将诸葛孔明的大名配在旁人的头上吧?小女子当真是诚惶诚恐,只怕有负先生斯名吧,李殿主的雄心还是另寻他人吧!况且韵衣宗乃是先师所承,不敢舍而弃之,见谅。”
李虚毅并不以为意,反倒背负双手站身而起,分析天下大势道:“当今天下,虽然另有湖南、南唐、后蜀等势力,但以赵匡胤为首的宋廷最具席卷之势;
对比眼下武林,唐碉、沙陀家族、墨门、幽鬼冢等门派实力不俗,但真正能挟卷天下的其实只有四大门派:名剑城、错刀狼堡、刺客门、锦龙会。
名剑城蜗居朗州以南,临近山麓地带,实力亘古如一,内剑阁中又有世外高手藏匿不出,显然并没有收并其他门派的势头,可以笼络结交之;
错刀狼堡堡主武雄野心勃勃,先后从北域进犯中原,但线路跋涉太长,实力超强有心无力,可以采取手段让墨门、锦龙会、沙陀家族等巧妙打压;
至于锦龙会和刺客门,前者受制于天下未平,而后者诡秘藏变,都不能在短时间成势,嗯,另外,暗夜联盟的势力也很是强横。不知江姑娘可否教我个中方法?”
李虚毅说毕,自信笃定地从袖袍之中掏出一块血帕,正是慧嗔大师临死前用血迹染在壁上的,形似于杀神镂的字符,他手脚利索,已是将其墨印下来。
江水逝瞳孔收摄道:“血魔迦?你怎么知道此印才是我寻找遗孤的主要原因,自然,钟姑娘的孩子也是其中之一。快说,你怎么会有此物的线索印?”
李虚毅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朝江水逝作揖道:“还是那句话,我替姑娘杀人查证,姑娘为我指明方法。令师江中远虽然接掌韵衣宗,其前身却是声名赫赫的‘卫道狂人’,亦魔亦佛,与慧嗔大师交情最深,是十二年前江湖兵刃排行榜上第四的绝顶高手,还另有三位师妹,被人称之为‘云中三燕’。
此物虽藏有令师的绝学,但慧嗔大师的真正死因亦是在其中,我常有一种推测,你师父就是少林寺内大败赵匡胤的无名僧人,自然,你现在关心的不是这血魔迦本身,而是关心其中所藏的《六祖坛经》和五祖血脉文。”
江水逝想要摇头否认又不免点头道:“你既然已有天之凌姑娘相助,又何必一再求我奔波。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我师父的真实身份的,他从退居江湖十数年来,从来没有再用这门功夫。”
天之凌轻笑道:“我不过是偶然与他并行,可能数月后就会离去,又谈何辅助。我虽是暗夜联盟中人,但对李殿主甚有朋友情谊,自然不会强行拆台,姑娘还是说出你的《隆中对》吧。
可能我忘记说了,我们暗夜联盟对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都会有一份秘密档案,慧嗔大师之死,是我们亲眼目睹,我就把自己所知的转达给虚毅了,没想却是极有意思。”
江水逝眼见李虚毅格外心诚,敛眉后将素衣轻袖稍为下折,仿佛檀板敲起后的说书女子一般,谈屑生香地开场道:“既然我在你们面前再无任何隐秘可言,那自然是没有选择了,等这里事毕我就随你转战江湖,唯你马首是瞻。
只是这《六祖坛经》和五祖血脉文并非我本人强取占有,而是要将它重还少林寺,使其有所传承。这两物,要想持修而成,必须跨过四重禁、五逆罪和一阐提等大关,禅心定性须是极高,从古以来,僧侣之外,至今无人练成其中一半武功。”
无由女脚步跟随道:“李殿主,你现在不用战胜慕容痕我都已是你们穹苍殿的成员了,这样,我们几人怕是更能同仇敌忾地向沙陀家族发起攻击吧。”
自李虚毅连斩石虎和翟守珣后,无由女对后者的穹苍殿就有了强烈的认同感。
李虚毅本就对这两物兴趣不大,只微微颔首,眼睛依旧明如溪水地望着江水逝,江水逝便为他分析道:“名剑城的拉拢之法,我想不用我说诸位都已经心知肚明了,顺承青尘子之意,拥护徐慕羽担任城主,以城主之位引发内讧,让其自耗。
当然,殿主这等不世傲才的声望,一定压倒徐慕羽,这才会让人觉得他名不副实,在年轻一代中并非最强者。
错刀狼堡嘛,就更简单了,我听说李殿主学剑之前,极其擅长刀法,拜师的还是当年错刀狼堡中人,刚好可以就此挑衅墨门,事成之后杀掉石醒,也用错刀狼堡的刀法,只是,这刀法必须是个中高绝的真传才好,诸如金错连环刀等。
这是迎南拒北的策略,反用李斯当年一统六国的变调便是:远攻近交,在阴谋欺诈和英雄主义中,实现穹苍殿方为仁者之师、德者之尊,壮大门派。
‘仁’字嘛,从收养孤儿开始,不排除作秀手段,‘德’字嘛,不滥杀生,这一点,李殿主务必要注意了。昔年项羽勇冠天下,智谋之高也是少有人及,终究自刎乌江,残暴凶杀太甚!”
李虚毅连连点头,但他建立穹苍殿的本意就是要抗衡赵匡胤的宋廷和锦龙会,让他对仇敌仁德兼备,他是肯定做不到的,至于嫁祸给错刀狼堡,那便再凑巧不过了,《烈焰流觞秘籍》可是错刀狼堡的至高秘籍,他所领悟的刀招有无也颇是不少了。
天之凌却就此给江水逝的言谈,落下一个逗点般的威胁道:“其实,我很好奇,穹苍殿是如何应对暗夜联盟的?你说呢,李殿主?”
李虚毅除了本能的干瞪眼,只能恭维性地说道:“就像本人对待天之凌姑娘一样,在武功上循循善诱,在生活上关照有加,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潇洒出头,在她高兴的时候——”
天之凌听得吃吃直笑,戳点着李虚毅的脑袋道:“好你个小鬼头,平时严肃兮兮的,没想到油嘴滑舌起来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嘛,说吧,在我高兴的时候是不是锦上添花呢?”
李虚毅用眼神斜扫她一眼,酷酷地道:“怎么会?你高兴起来总爱用琴弦让我催眠或者抵挡攻击,我还能折磨自己啊,所以,在她高兴的时候,我会让她生不如死,嘿嘿。”
他笑得极是邪恶,还没灿烂到月下人醉的时候,天之凌等三女同时站起身来,不但踹他凳脚还异口同声地啐句道:“李殿主,你矫情起来简直比女人还极品!”
——这算是什么话嘛?李虚毅只能恨恨地端起酒杯又自饮了一盅,情绪直如滔滔黄河奔腾不止,想道:“人生真好,龙争虎斗与美人帐下一起奔叱,纵使不能,自得清欢高趣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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