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日一大早,林睿就提着一个考篮站在贡院的外面,等着进入贡院里面。
八月的京城,已经进入了初秋,这么一早站在外面,轻风吹来,已经能感受了一丝丝的凉意。虽然时间还很早,不过贡院外面已经站了满了等候考试的考生,再加上还有一些送考的家丁小厮,更是将贡院外面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等候在外面的考生,有认识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以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林睿、罗建业、孙捷等几个一起在国子监就读的人,也聚到了一起轻声说笑着。
“林兄,我看你一点都不紧张呀,应该这次是很有把握的吧?”罗建业看着气定神闲站在一旁的林睿,好不嫉妒的说,他自己从几天前的晚上就开始没有休息好,越想着早点入睡,好好休息,越没办法安歇。
林睿看着罗建业的下眼眶有点发青,就自己他应该是这几天应该是没有睡好,“有什么好紧张的?再说就是紧张也于事无补,那又何必呢?”
孙捷在一旁接着到,“是这个理,但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不说罗兄,我这几天也没有平日里的休息的好。也不知道这次分在什么位置,千万别分到什么茅房旁边或者阴暗潮湿的号房。”
“但愿不会,这可是要呆足九天呀!”
“希望不会。”
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群负责考试的衙役和书吏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高声叫着考生的姓名籍贯。听到自己姓名的考生走让前,核对过“准考证”确认无误以后,那些负责检查的人便过来搜检考生的衣服鞋帽以及所携带物件。
林睿看到这次乡试的搜检比上次的院试严多了,当时像自己这样的,都只是随便的翻检了一下。可今天看这些被搜检的考生,不仅都要袒衣搜检,好些个连簪子都要取下来搜查,提着的考篮就更不用说了,全部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考生带进去填肚子的干粮都没有幸免,被检查的人用刀子胡乱划成一块块的。
不过就是搜检的这么严,还是会有存有侥幸心理的考生偷偷夹带,林睿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两个夹带的考生被拉下去。这些搜检到夹带的考生,可不是带下去就完事了,夹带作弊用品的考生,被查到了是要带枷示众的,并且取消考试的资格。
现代那些参加高考的考生,不仅是教育部门,就是报刊杂志电台都在说着要减轻考生的压力,车子路过考场外面都不准按喇叭,就怕影响到考生的发挥。不过这这里可没有人来理这些,这些等待搜检的考生,看着这些衙役搜检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考生,还没进考场就开始紧张了。不过,搜检的衙役可不会考虑这些,压力不压力、紧张不紧张,这些都是考生自己的问题,如果因为这些影响了个人发挥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可不关他们的事。
进入考场以后,林睿的运气还算不错,分到的考棚正好在中间的位置,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林睿看着非常满意。
林睿个人一向有点小洁僻,不过他自己到是不觉得,再有身边一直有人侍候着,就是进了国子监,也有带一个小厮跟着后面,林睿住的地方侍候的人他们都知道按照自家大爷的习惯擦洗得非常干净,作为主人就是有点这样的小洁僻,他们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进了考棚,林睿站在里面四周看了看,整个考棚大概七八个平方,摆着一张桌子和板床。用手模了模桌子,感到灰尘还不少,看来那些小吏对这个考棚也只是大概的清扫了一下,还是很脏的。考虑到这里自己还要呆九天,林睿便将床上那脏兮兮的被子卷起来放到一边,拿出自己带来的抹布,将桌子和床板都擦了一遍,又拿墙角盆子里的清水洗了洗方算完事。
等到这些终于忙完了,才将考篮里的考试用品拿出来放在桌上摆好,贡院的书吏也拿着考卷依次发过来了。科举考试说容易也容易,考试的内容永运都是儒生学子必读的四书,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再加上诗、书、礼、易、春秋这五经,万变不离其宗,永运是从这几本书上出题;但说难也真是难,乡试重策论,虽然考试内容永运从四书五经出,但作文时,从前到后,整个文章的架构,包括整篇文章的字数都要受限制,要将一篇八股文写得有理有据,且还要写得有新意、写得出彩,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睿将考卷展看,先大致的看看了,题目都在自己估计的范围内,没什么难的,也就更放心了。林睿作为一个在现代经过无数场考试的考生来说,就是现在参加乡试心态也非常好,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紧张的。一场三天,多少东西写不完,所以林睿也没急着提笔,只是坐在那里慢慢悠悠的磨着墨,想着文章的思路。
就算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份了,天气也不怎么热,但对于一个不论冬夏一天要洗两次澡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熬,且还是连续三天都这样,到第三天下午出来的时候,林睿觉得自己一身的汗馊味。
今天是大管家林忠过来接人的,等到林睿上了车,忙将准备好的吃食摆出来,林睿看着这些,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馊味,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几口水,林忠特意将拿出来的桂花糕摆到林睿面前,林睿看着也只是摇了摇头,实在不想说话。
润泽院上下都知道大爷的习惯,估模着差不多的时间,就将热水准备好了,林睿一回来就是沐浴梳洗,做完这些才来到膳厅。林海正等着林睿,看到儿子除了有些疲劳,其它方面都好也就放心了。两父子用罢饭,照平日的习惯去了花园逛了逛,林海也没问林睿考得怎么样,只是随便聊一聊京城的八卦,便让林睿回去歇息了。
京城这届的考生运气算不得好,乡试的第五天开始,就开始降温,白色还好,晚上就有些不好过了。也幸亏这第二场翌日就可以出去,很多人就是受了一些寒第二天出去的时候喝一些药也要好很多。到第三场的时候,大家都多穿了一些衣服进来,但这几天的降温,还是有不少考生受到了影响的。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贡院有不少考生病倒了,不过就算病倒了,也不能出出医治。有病倒的考生,就由贡院里的大夫看看,如果治好当然万事大吉,如果没治好,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反正,不到每场考试结束,贡院的大门是不会打开的,不管是考生还是考官都是不可能出去的,病了如果里面的大夫如果治不好你,也只能怪天意如此了。等到三场考试结束,整个贡院病倒的考生林睿猜测大概有二三十吧。
林睿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等到书吏过来将卷子收上去,就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贡院。刚走出贡院,就看到孙捷几乎是蓬头垢面的站在一旁,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孙兄,你怎么还等在这里,不走吗?”
“呀,”孙捷好像这才反映过来,“林兄,是你呀,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昨天我旁边的一个考生晕过去以后被人抬了下去,刚才我看到他被人抬了出来,怕是不行了,家人在外面接到他的时候哭得不行,唉!”
“……”这种事,乡试和会试差不多都能碰到,林睿拍拍孙捷的肩,也不好说什么,这里才是真正一考定终身,多少人从懵懂少年,一直考到头发花白,都没有停止,何况碰到这种小小的病疼,没有人会轻易放弃这种机会了。
和那些勉强着自己走出考场,一出了贡院大门就只依靠着旁人站立的其他考生来说,林睿除了因几天没沐浴换裳,人显得有些萎靡,其它方面算是非常不错了。不过就算这样,和孙捷说了几句说话,又和碰到的几个熟识的打过招呼后,也没什么精神再来讨论什么其它了,都各回各家了。
林海因为今天衙门的事务不多,早早就处理完,本来想着去接儿子,不过想想参加会试的人太多,还是算了,只好回到府里等着。
林海等到接林睿的车子进府,就看到林睿睡眼惺忪地被林忠扶着下了车。这也难怪,前两场的时候,就是考完了,因为还有接下来的考试,也不敢泄气,硬挺着,现在全部考完了,人也一下放松下来了,刚上了车,就依着车厢小睡了片刻。林海走过来半抱着林睿进了屋子,“怎么这次累成这样,先吃点东西,再去睡吧?”
“身上都臭了,不想吃,我要先洗澡了才去睡,不然睡不踏实。”林睿半眯着眼睛说。
“好了,先洗就先洗,洗完吃点东西再去睡。”林海等林睿去沐浴的时候,又让林忠去找个大夫进府,给林睿看看,确认没问题才能放心。
年轻就是好,林睿在家狠睡了一整天,又在府里歇了两日,也就完全恢复过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乙榜公布的时间,林睿和国子监几个经常在一起聚会的考生,一早就去了贡院附近的一家酒楼,占了一张桌子,叫了一些酒菜边吃边等。
都是年轻人,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又一个个的恢复了翩翩公子哥的风范。虽然桌子上摆了酒菜,不过除了林睿对着桌上的菜感兴趣,其他几人都是时不时地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曹轩看着林睿对着一盘糖藕片吃得津津有味,不禁问道,“林兄,你这个时间还能吃得下,你不着急吗?”
林睿将筷子放下,又等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笑着说,“怎么可能不着急,可是现在已经考过了,不管什么结果都已是不能更改了,急有什么用,只能等着,这盘糖藕片做得不错,你们也试试吧。”
其他几人听了,虽没有去试试桌上的菜如何,不过到底还是缓解了一点焦燥的气氛,孙捷笑着说,“我们几个,林兄的年纪最小,不过却是最淡定的,我等自愧不如。”
“其实我和你们几个一样急着等待发榜,只不过是知道急也没用,只能故作淡定,呵呵!”
越心急反而感到时间过得越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队衙役带着榜单出来,驱散了挤在门口等待看榜的人群,将这届的桂榜高高的张贴起来。
一等到榜单张贴好,刚才驱散的人群马上又围拢上来,挤了过去,抬头找着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名。找到自己的名字的,必然欢天喜地、欣喜若狂,没有找到的,只能黯然伤神的退场,或者再挤到更前一些的地方,从头开始,再仔细查到,只希望是自己刚才看漏了。
解元是最先被叫出来的,是一个叫陆鸿涛的人,林睿这桌的人看到不少人向他们邻近桌,一个站起来的年青书生道贺,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今届的解元。
罗建业小声的问道同桌的人,“这个陆鸿涛什么来头,没听说过呀。”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孙捷向旁边看了看,低声说道,“不是京城的,不过你看他的气度极佳,应该也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
几人都不由向那边多看了几眼,然后点头,这个陆鸿涛大概二十几岁,不看他身上的穿着,单单整个人坐在那里表露出来的那种气质,就不是小门小户培养出来的。
几人正在小声议论着这个解元,林安快速从门外的人群中挤了进来,还隔着林睿这桌有一段距离,就语无论次的喊了起来,“大爷,大爷,一榜第二,大爷中了!一榜第二!”
就算表现的再淡定,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中举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听到自己中了一榜第二名,还是非常高兴地。
同桌的几人向林睿道喜,旁边相识的人也都起身相贺,林睿忙站起身还礼。林睿是真正的淡定下来了,其他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等待着自己中举的好消息。
一榜的人名少,很快就念过去了,整个酒楼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时不时传来贺喜的声音。不时的有书僮小厮的跑进来报喜,中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沾沾自得的神情,几人正看着外面,就见到孙捷的书僮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二爷,中了,中了!二榜三十九名,二榜三十九!”
林睿他们这几个也算相当不错了,五个人有四个榜上有名,除了曹轩没中,最差的罗建业都中了三榜二百一十九名。曹轩大概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成绩,虽有些心情低落,到也没有特别感到消沉。
在贡院的外面,各色人等,或志得意满、洋洋得意、欣喜若狂、意气风发,或者是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嚎啕大哭、痛苦莫名,林睿看着外面,感叹一场科举就能让人看尽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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