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却沉不过心头的重担。敬过酒的茗一谎称自己身体不适,从热闹的宴席上撤了下来,一个人静静的往镜月楼而去。微凉的风吹起她曳地的长裙,展开如蝴蝶易折的翅膀。
而心里那些茫然的愁正一点一点拉紧她眉头的结,看似便生出倦怠,带着淡淡的不屑的哀伤。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握成拳,眼前却晃过正厅里,那响亮的耳光。
或者,所有的人都在吃惊,她—万茗一,一向淡然的女子,何故会因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下手去打林兰歆那一把掌?是的,她是打了,可却不是自己的本意。
因为那一刻,她分明感到南宫澈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用力的一晃,然后,一股强劲的内力便从自己的手臂处直达掌心。没有任何预兆的,她举起了手,狠狠的打了下去。
那一巴掌,惊了别人,亦惊了自己。尤其是面对林兰歆那仇恨的目光的时候,她突然没来由的恐慌,深觉自己已落入他人的圈套。那个他早已计划好,她却后知后觉的阴谋里。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有林兰歆那满是恨意的眸子,她狠狠的对自己说:“万茗一,今日众多宾客在此,可是亲眼看到你打了我。你等着,我林兰歆终有一天是要你还回来的!”
这不是警告,而是赤/果/果的威胁,那一刻的恨意,或者已经深入骨髓。
那样一个任性而娇纵的相府千金,在人声鼎沸的时刻生生被人掴了耳光,那是让她感觉到多么羞辱的一件事情?而重要的是,那个人,还是她如此不受人待见的万茗一。
想到浙西,心里有一丝失落便慢慢的升腾起来,她自嘲的笑:南宫澈,这一次你又赢了,那么轻而易举的便激化了茗一与林兰歆之间的矛盾,达成了你想要达成的目的。
你从一开始柔情百倍的为茗一盛汤,到深情款款的当面示爱,再到后来当着众人表露出的恩爱甜蜜。你做的这一切,茗一不是没有心动过,甚至差一点便在你的眼神中沦陷了自己。
可是,茗一又不敢放任自己沉迷。因为,冷傲如南宫澈,无论做什么都会带有自己的目的性。茗一不相信你会这么轻易的爱上一个人,尤其是爱上仇人的侄女。想不到这一次,茗一又猜对了。
“走路还在想事情,不怕摔倒么?”身后,满带笑意的调侃突兀的传来。
茗一惊的回头,便见一个年轻男子款款而来,着一袭水灰色的织锦团纹长衫,眉目疏朗如风。茗一蹙眉看他片刻,恍然响起,这不是那日在皇宫之中见到的陌生男子么?
“想起我是谁了,是么?”男子微笑的走至茗一的面前,双手抱拳:“在下朗驰铉,是赤焰族朗驰烈将军的独子。今日,可是王爷邀请我来参加你的寿宴的,来祝王妃你福如东海。”
茗一微笑的回礼:“多谢少将军的祝福,前厅那里宴会正欢,少将军还是去那里用膳吧。”
见茗一要走,朗驰铉赶忙的挡在她的面前,道:“我既是为了你来的,自然要见你一面不可。刚刚宴会上的场面我见了。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南宫澈跟万红玉都想利用你来达成他们的计划,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的落入旁人的圈套。”
茗一闻言蹙眉:“少将军好像关的太宽了吧?这是茗一的家事,如何有什么阴谋诡计?”
朗驰铉笑笑:“见你也是聪明人,我才跟你说实话的,那日我亲耳听到你的姑姑跟秦飞羽一起商议如何整治南宫澈,而你,就是他们最好的诱饵。其实这些,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吧?”
茗一见他看的透彻,知道有些事情已经瞒不过他,只是因为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目的,遂道:“少将军言重了,一国臣子,哪里有什么整治不整治的呢?定是将军听错了。”
“是我听错了么?”朗驰铉眯着眼睛看着茗一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茗一被她看的有些窘迫,遂道:“茗一是这样认为的,至于少将军如何,那就是少将军的事情了。前厅还未散席,少将军还是多喝几杯薄酒吧,茗一累了,要先回去歇息了,告辞。”
说完这些,也不等那厢有什么回应,便转身匆匆离去,只留下朗驰铉一人苦笑着摇头叹息:这个女人,为何警惕性这么强?要知道,本将军可是真的为了她好啊,唉~~
茗一步履匆匆的回了镜月楼,心里的哀怨却未曾缓解。连一个外人都看的出来南宫澈今日的故意为之,那么身为当事人的她,又如何不知呢?至于姑姑和羽,他们也愿意搅入其中,陪南宫澈演这场戏么?只不知道今日,又是何人会落入这个圈套再也无法翻身呢?
轻轻的叹口气,关门,回身。一个身影,却在此时仓促的落入她的眼中。茗一惊的后退几步,一双清丽的眸中,有惊恐满满溢出。她慌忙的拉紧自己的衣衫,颤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语,左手在茗一面前一晃,一股奇妙的香味便吸入鼻中。
茗一暗知不妙,这味道一定是某种迷药。想要闭气时却已为时已晚,只觉眼前一黑,人已软软的跌落在了地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分明听到有人在低声讲话,那声音,有些熟悉。
亲王府,亦在同一时刻灯火通明。有小厮惊慌的大声喊叫:“不好了,快来人啊,有刺客闯入王府,劫走了王妃。”一声惊呼,响彻了整个亲王府,众人无不手忙脚乱。
南宫澈“噌噌噌”的跑上镜月楼,一双冷目透出嗜血的光芒。他瞟一眼还未及关闭的窗户,双手青筋突暴。是谁,竟敢如此大胆的跑来亲王府劫走王妃?坏了他的计划?
“王爷。”尉卿手持长剑,凑近南宫澈:“屋中无打斗痕迹,王妃定是被人迷倒后掠走的。”
南宫澈眉头紧锁,担忧的神色表露无疑。他回身,目光冷然的扫向一旁呆立抽泣的的彩蝶,稍许,才凌然问道:“彩蝶,你家小姐是被何人所劫?你可看到了?”
“彩蝶不知。”彩蝶茫然的摇头,哽咽的道:“小姐说不舒服,提早回来了。彩蝶见她用膳不多,便去膳房端了一碗参汤来,可回来时便已不见了小姐,连掠走小姐的人影都未见到!”
南宫澈眉心拧的更紧,双手因为握的用力,“咯吱咯吱”的响起,他回身,吩咐尉卿:“卿,你调集五百精兵,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将王妃毫发无损的找回!”
“是。”尉卿领命,匆匆而去。安静的镜月楼里,却不知谁在黑暗中冷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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