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忍不住瞄了瞄屏风的方向。
她从来没服侍过别人,那天她自己也累个半死,后来就懒得再费力替他把下裳穿回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他穿啊!顶多毛毯和兽皮盖得密实点,反正听说在帐篷里luo睡还更温暖。
不过她也发现,蓝非皮肤真白。跟罗赛族那些像熊一样的壮汉比起来,她还是觉得蓝非精瘦却结实的样子好看多了。她没办法替他沐浴,只能用湿布尽可能把他的身子擦干净,后来她又觉得他那件裤子太脏了,就叫帕玛拿去洗。那些工作中最困难、最剌激的地方,当然是……
慕容霜华又忍不住掮风搨得更大力了些。
父皇让她无所不学,虽然朝中有些大臣觉得不妥,但医理上某些基础她还是有概念,就像父皇说的,她是女皇,难不成未来看到一个男人光着膀子还得像闺女一样尖叫害臊不成?女皇是不该被区区毛比她多的男人吓着的!
不过,她也只是知道有这回事罢了。那西方来的医学士哪能替她解释那玩意儿是怎么作用的?宫中女官更是以她还未有婚配为由对此闭口不语,而她也仅仅看过书上画的,没看过实物,更不知道它要如何“发挥作用”。
基于未来的女皇对子民身上各种未知之谜存在着好奇心,才能替万民谋求福祉的远大抱负,她认为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特别胆怯,所以她当时仅仅是戳了两下,模了几把,顺便拨弄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而已。让她耿耿于怀的是,那几天她偶尔会看见那根东西神奇地变大,然后挺起来……哇!要知道她多费劲才没让自己像看着杂技表演那般惊呼出声,她就这么捧着脸颊,睁大眼,不可思议地跪坐在地毯边,从各种方向和各种角度观察那一柱擎天许久,还用手指戳戳看,发现它动了的时候,她都快跳起来了!
但是,研究归研究,大冬天的,她总不能让他着凉吧?所以也没能观察太久便盖上了毛毯。三天下来,她心里的谜团还是没解开。
挺起来,又躺下去,挺起来,又躺下去,会变大,又变回来……那绝对很奇怪!她还觉得,蓝非的大小苞她在画上看过的不太对,似乎是肿了一点……这是不是表示,它在河里时真的被撞坏了?
苍天明监,蓝氏父子对他们慕容家忠心耿耿无须质疑,想想她父皇那么惹人厌,我行我素,朝政上一直多亏有蓝宰相,更不用说如果没有蓝非她根本活不到今天,要是害得蓝家绝后……天啊,她该怎么补偿蓝家父子?
蓝非走出屏风时,看到的就是慕容霜华支着额头,却拚命掮风的模样。由于她桌上搁着书册,他猜想她是为了什么不得了的要事在心烦,所以迳自走到帐篷外,让帕玛和负责抬水的奴隶把木桶抬出去。
慕容霜华抬起头,看到蓝非黑发湿润淌水,刚沐浴后神清气爽的模样,只觉得脸颊更热了,脑海里甚至莫名地浮现“美男出浴”这四个字……
啊啊!她在想什么?慕容霜华合起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殿下公务繁忙的话,末将先退到外头去。”不管她是不是常有让他无言的举动,在治理国家方面,还未即位的她确实已经得到朝野上下的肯定,也包括他,在这方面蓝非对她没有任何质疑。
她哪来的公务啊?慕容霜华连忙出声,“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不知为何,他的态度让她很不爽快,但为何不爽快,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他的态度完全没问题啊!甚至比起这几天的任何时候都更恭敬有分寸……
啊!也许就是这样,她才觉得不高兴吧?
“你过来。”她直接朝他招手,而蓝非果然也像他的态度那般,很恭敬地走了过去,停在三步之外。
“过来。”慕容霜华又露出那张“我是真的很有耐心,但你最好别考验我”的温柔笑脸。“你站得那么远,我怎么替你换药?”蓝非迟疑了片刻,最终仍是走上前,在她身前跪下。
慕容霜华看着他连跪着都那么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些好气又好笑,她也懒得跟他客气了,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臂,沐浴时他自己解开了包扎,本来伤口已经结痂,但方才和那群守卫打斗时又渗血了。
“等会儿给他们的大夫看看吧,要是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本来我是半信半疑,但你的手恢复得不错,只不过今天遇到那样的状况又伤了,看样子替族长看病的巫医不会差到哪去。”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替他上药。
“不用了,末将过去经常受伤,对自己身体的复原状况很熟悉,伤口并无大碍,殿下请不用费心。”
慕容霜华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跪坐着伸出手臂,却低着头,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真是让她很火大,又很想逗他。她干脆握住他的拳头,撒在他伤口上的伤药用量比平常多,她知道那会令伤口刺痛,因为三天下来,就算他是昏迷的,在上药时手也会因为药粉撒在伤口上而颤了颤。
“你是在跟我顶嘴吗?”她故意道。
蓝非似乎愣住了,“末将不敢。”
逼他就范似乎挺有趣的,慕容霜华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开始替他绑上白布,虽然等会儿得去找巫医,但让伤口**在外总是不好。她仔细地包扎,动作虽然熟练却特别缓慢,蓝非几次感觉到她的长发拂过他手背,而她包覆着他拳头的纤纤玉指,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他手上画着。
他开始专注在调节自己的呼吸上,把脑袋放空,隐隐压抑着什么,像防备一场未知的失控。
慕容霜华瞥见他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想起今天发生的冲突事件,忍不住叮咛道:“你啊,就算不喜欢笑,也不要老是逢人就摆臭脸。”
“……”
嗳,想想他也挺可怜的,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得不到道歉也就算了,她干嘛还念他?“笑一下不会少块肉,还能避免许多麻烦。”她解释道,坐直身子检视自己的成果。“不错吧?我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蓝非一下子就看见他手腕上那个又大又对称的蝴蝶结……她还特别费心地拉整它,把蝶翼的部分摊开,让他又是一阵无语,可是这也代表三天来都是她亲自照顾他。“殿下费心了。”他收回手,握紧了拳头,总觉得手背上那些让他心绪紊乱的触感挥之不去。
“走吧,去看看他们的大夫睡了没有,顺便出去走走。”她招来帕玛,临走前,手指在嘴唇下方敲了敲,环视整个帐篷一圈,好像在找些什么,然后指着她原来看书的矮几上用陶盘盛起的水果,对着帕玛道:“把那些全带着。”
蓝非依然走在她左后方,就像所有侍从那般。其实慕容霜华想过,巴图尔也许并不相信蓝非真的只是她的保镖,他看起来确实像她的守护者,可绝不是惯于屈居人下的那种,他的举止和神态,在在都说明他出身不俗,身为鹰军统领,即便是最安静顺从的时候,他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侵略者气息,却不是野蛮张狂的。
冷敛,精确。
巴图尔站在暗处远远看着那一对太过显眼的男女走过,内心如是想。这两个词是他认为最能形容蓝非的。他曾经在某个机缘下,远远的与那位让他兄长吃下败仗的“武煞”打过照面,他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那气质却神似。
差别在于,战场上的武煞毫不收敛自己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而眼前的男人是收敛而且克制的。有人的戾气像火,而他的却像冰,像最冰冷最锋利也最刚硬的剑刃,而剑刃现在收入了鞘。
这一男一女,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是……他眯起眼,还不确定自己的直觉正不正确,从巫医营账中走出来的慕容霜华冷不防抬起持着扇子的手,在蓝非头上敲了一记,敲完就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无语的当然不只站在暗处的巴图尔,还有苦主蓝非,但蓝非只是沉默地跟紧了慕容霜华。
“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你?”
女人心,海底针。蓝非突然想起母亲和父亲呕气时,父亲就这么感叹着。但她不只是女人。她是君,他是臣,君王手痒想打臣子,臣子需要问为什么吗?他几乎有些认命地想。
但同理,君王要臣子发问,臣子当然不能不问。
“为什么?”
换作是别人,慕容霜华也许会觉得这种反应既愚忠又憨笨,可是蓝非的口吻比较像迫于无奈,有些容忍,让她一阵好笑。
她本想提醒蓝非,巫医可是替他诊治了手臂,就算态度差了点,也是因为他们有根深柢固的传亲观念,难得的是就算观念放不开,老巫医仍是替他诊治了,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吃人嘴软,那些水果女乃酪女乃酒之类的,都是巴图尔招待她的,反正都要消耗掉,她拿来贿赂巫医也没什么不对,至少他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不会敷衍了事,蓝非实在犯不着一副想找人干架的臭脸。她还希望接下来这位巫医能继续把他的手臂医到好,她怕等到他俩回天京再找大夫,都不知是多久以后了。
不过……慕容霜华心想,从小到大她也没看蓝非笑过,也许他笑起来更吓人吧?她逼他也没用,只好冲着他甜甜一笑,兰花指朝天空一挥,“我看到一只苍蝇飞过去。”说罢,就轻飘飘地迈步走了。
“……”以往他会觉得无语,但渐渐的,蓝非发现他开始想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