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您怎么了?”青华小心翼翼地问着。
“为什么这样问?”周夜萧原本看着窗外天空的双眼,缓缓转回来,看向一旁正为他端来汤药的青华。
“啊……因为,因为属下觉得您……似乎很难过,所以才失礼地乱问,请您原谅。”青华连忙低下头。
“我看起来很难过吗?”周夜萧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如果这样看起来像难过,那怎样才叫快乐呢?青华,你在我身边已经两年,曾经看过我快乐的样子吗?”
青华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啧嚅道:
“这……王君您一向都是静静淡淡的,就算是心底有高兴的事,也不会开怀大笑。”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以前……我开心时,都会笑得好开心,像是……所有的阳光都照在我脸上,亮得好耀眼。”周夜萧的手指轻抚向又在抽痛的额头。
“王君,”青华觉得不解:“你怎么会看得到你自己的笑容?除非你眼前摆了镜子,不然您怎么可能会见到自己的笑?”
问得周夜萧一怔。是啊……他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笑?还能那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笑时,眼神有多温柔、笑容有多迷人,仿佛所有的春光都在脸上,美得让人沉醉……
有人会这么看待自己的笑吗?为什么他能毫不肉麻地这般称赞自己?自然到就像在称赞别人似的。
他真的不是周子熙吗?他的确是周夜萧吗?那个坏心害死自己兄长、永远嫉妒着自己完美兄长的邪恶弟弟?
是吧?或许就是吧!应该就是吧!
也许就是因为太嫉妒也太羡慕了,所以他才疯了的认为自己是周子熙,沉迷在睡梦里不愿醒,自愿地被催眠了。对,催眠,就是这个陌生的词儿,莲瞳说他被催眠了,误会自己是完美的周子熙,而拒绝承认是残缺邪恶的周夜萧的事实。
“王君,您又犯头疼了吗?呀,昨天花神医有教我一套按压的手法,说是可以舒缓头痛。您赶紧喝完这碗汤药,让属下给您按按吧!”青华忙扶住周夜萧,将他扶坐到躺椅上。
“不急……先搁着。”周夜萧用力按住额角。好一会才能说话:“青华,我本来就是银莲,是吧?”
“是的。”青华点头,很羡慕地道:“您是最完美的银莲!您身上那朵银莲真的好美好美,没有人能比得上。”
“既是银莲,又怎么能叫完美?”这种说法完全不通啊。
“可、可是属下就是觉得王君您的莲很美啊,没有人比您更美的了!”
“你也是银莲,我们一同是银莲……都是一样的。”周夜萧闭上眼,轻淡道。
“嗯,能生做银莲,是属下今生的幸运。”青华好满足地说着。“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这朵银莲,我、以及我的家人,今生是不可能有任何指望的。”
周夜萧半张着眼看青华,想着为什么当他为银莲身分而自卑时,却有人因为生做银莲而提升了生命的价值。是他太不知足了,还是别人太容易满足?
“你不觉得奇怪吗?”周夜萧轻声问。
“奇怪什么呢?王君。”青华不明白王君所指为何。
周夜萧想了一下,道:
“为什么我们盛莲的所有男人,都必须被身上的莲色所牵制,因此而决定了一生的荣辱兴衰、快乐与痛苦,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青华怔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的啊,王君。因为莲色是我们能否生下优秀后代的象征,所以它当然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命运。我们盛莲国最大的隐忧不就是生育力极低吗?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身上的莲色自古以来就被看重的原因啊。虽然这样对白莲、墨莲很不公平,但是这也没办法,我们每个人都有传承生命的责任,无法生育的人自然就会被轻待。”
“女人是这样看待我们的,所以我们便也这般看待自己。”
“……王君,您为什么要想这个?”青华非常不解。
周夜萧摇摇头:
“我也不晓得,不自觉就想起来了……”
“王君,请用。”汤药已经快凉了,青华赶紧送上前去。
周夜萧一点也不想喝,但在青华担忧的眼光下,不自禁地心软。接过缓缓啜饮了两口,就推回给青华。青华摇摇头;
“王君,请您勉强多喝几口吧!您的身子不好……”
“不用了——”
“子熙!我的子熙!”起居室的门板突然被撞开,随着狂啸声卷进来的,是一身血污狼狈的富裕琴。她没有任何迟疑,冲向周夜萧,抓住他就扯着往外跑。
青华惊得大叫;“来人!快来人啊!”一边叫一边追上去,想要救下主子,但被富裕琴一脚踹撞到墙上,吐出一口血后,昏了过去。
“青华——”周夜萧见状,忙要过去扶青华,但被富裕琴扯着走。
“快走!”富裕琴一手死拽着周夜萧,一手拿刀开路。
“放开我!”周夜萧被拽得站不住,差点跌倒在地,心急于青华伤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能压制住盎裕琴掳人的力道,下让她顺畅地往前冲。
“有刺客!”外头喧喧闹闹沸腾起来。
“富小姐,请快走,我们是特地来救妳的,请不要节外生枝!”几名贴身保护着富裕琴的黑衣女子,被富裕琴的任性妄为搞得相当狼狈。她们闯进颂莲王府的任务,只是悄悄劫狱,把富裕琴救出而已。哪知原本已经被刑求得奄奄一息的富裕琴,在出了地牢后,便疯了似往这边冲来,没有人拉得住她!
现在搞得整个王府的的武卫都惊动了,每一个黑衣人心中都骂声连连,也叫苦连天,但无论如何,她们还是必须完成任务——把富裕琴救出去!
“还等什么!快冲!”眼见拥过来的武卫愈来愈多,富裕琴牢牢抓着周夜萧,一边对围在身边的人吼道。
“富小姐,如果妳愿意放下这个男人,我们一定能成功离开王府!”黑衣首领企图阻止富裕琴疯狂的行为。
“让开!”富裕琴一刀劈过去。若不是那人退得快,怕不早被砍去一只手臂了。“子熙,你别反抗,跟我走!你是我的子熙!是我让你回来的,所以你是我的!快跟我走!”
“不!”周夜萧抗拒。“放开我!”虽然不容易,但他还是成功拖缓了这些人的速度。
“为什么不?你是我的,还留在这个牢笼做什么!快跟我走,我是这世上唯一爱你的人,只有我会对你好,莲瞳什么东西!你不是她的人,你是我的!周子熙是我的!”
他是谁的?是谁的人?他们要的都是周子熙,不是周夜萧!
周夜萧是没人爱、没人要的!可莲瞳说,他就是周夜萧。是周夜萧啊,不是人人抢着爱的周子熙!那他现在被抢夺是为了什么?莲瞳说他不是周子熙,一个不是周子熙的周夜萧,为什么要被抢夺?
他是周夜萧,谁都不要的周夜萧!
“我是我自己的!”他吼。
随着声音爆发而出的力道,竟将一时无所防备的富裕琴给扯跌在地!让所有正打算杀出重围的人,都停滞住了行动。
几名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传递着一种讯息。最后由首领下决定,就见她眸光阴狠的一瞇,让两名下属趁机打昏富裕琴,同时挥刀劈向周夜萧——
“哇啊!”随着一片血光在半空中飞溅,惨叫声起。
那凄厉的声音比腥风血雨的实景更吓人,让纷乱的情况为此产生了一剎那的迟滞。接着,却是更巨大的混乱!
先是赶来的颂莲王见到倒在地上的周夜萧满身是血时,眼前一阵昏黑,几乎没办法走动,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喃喃地:
“夜萧!天啊,夜萧!”接着,便疯似的惊怒大吼:“把这些人都杀了!把每一个闯进王府的人都给杀了,不留活口!”
话完,率先冲过去,立即与黑衣首领陷入激战!同时,眼角余光看到花咏静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眼下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朝她吼道:“花咏静,快看看夜萧怎么样了,快救他!”
“没问题,我看看。”花咏静点点头。然后顺便问着同样倒在地上的花灵道:“花灵,妳还好吧?”
她跟着花灵一同以移形术出现在西居,由于她是特地为了找周夜萧而来的,加上人家颂莲王都这么交代了,当然要照办。所以目光也只放在昏迷不醒的周夜萧身上,没空施舍一眼给花灵,只意思意思地问一下。
“我……我……”气若游丝;“我这个……样子……看、看起来……像很好的……样子吗?”
“哎啊,他这样满身是血,有点可怕耶。花灵,妳有没有带巾帕?借我用一下,我想帮他把脉,但不想沾到血。”花咏静还是没看花灵,不过手倒是伸得很长。
“花咏静!周夜萧身上的血是我的!呼呼……通常、通常一个人的血……流成这样……差不多可以说是快要死了……妳这个神医……是不是应该……帮忙一下?”花灵虚弱得快要死掉。她感觉得到,自己只要抬头往上看,就会看到天使正在对她说哈啰;还有,如果她低头瞄一下,也会看到黑白无常正在对她微微笑。
“放心啦,妳不会死。我们花家人只有宗主会短命,其他人通常都满长寿的。”花咏静觉得花灵好大惊小敝喔。
算了……有空跟这个举世无双的天兵讲话浪费自己的生命,还不如找个最有用的方式自救。刚才她与花咏静一同念了个奇怪的咒语,两人就突然从地牢变到西居这里来,也非常不幸地正好看到有人正拿刀劈向周夜萧。
在这种情况下,花灵什么也无法多想,便逞起匹夫之勇,冲上前去,原本是想格开那刀,或撞开那人的,但不幸的是一切都不在她的料想内,她太虚弱,而对方太强,所以最后她成了夹在周夜萧身前的肉盾,代他生受了一刀!那一刀重重地劈在花灵背上,血如喷泉洒了一地,造成了非常惊悚的视觉效果。
别人是为此而疯了,而花灵则是快要痛死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而更惨的是,别人把满地的血当成是周夜萧的,所有注目也都在周夜萧身上,没人感激她这个“满地红”的实际贡献者——老实说,没人感激,她是无所谓啦,可是放她一个人在一边流血不管,是不是太过分了?
“通常……通常……”花灵努力要累积力气,她喘气又喘气,不让自己太快昏倒过去。对,她不能昏,她必须自救!要昏也至少要等到王子来了才可以昏。好,有一点点力气了。“通常这个时候……”深吸一口气,不管身体怎样痛,就是大吼了出来:“李格非,你应该要出现了吧!还不快点死出来,就算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也好啊——”痛痛痛痛啊!
“花灵!”远处,一声痛彻心肺的狂吼传来。
厚,终于来了喔。花灵于是安心昏迷过去,不理会一旁还在问她借手帕的花咏静。
“夜萧……夜萧……”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唤他。听来好舒心好愉快,像是被暖暖的春阳轻拂,让人慵慵然地不愿醒过来,只想耽溺。
有一只手在轻抚他的脸,充满了宠爱与呵护,好舒服……舒服得他眼泪不知为何一直一直地流下来。
他闭着眼,所以并不明确知道是谁在触抚他、轻唤他,可是他的心知道,知道这样的温柔只有谁会有,也只有那人会这样,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永远都不会责怪他,一径的温乘……
“子熙,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夜萧,我要离开了哦,你不睁开眼看看我吗?”那温雅的气息轻拂在他脸上,他可以感觉到那人在微笑。
“为什么你还能笑?你死了啊!你被我害死了啊!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为什么?”周夜萧睁开眼,以为可以看到清晰的面孔,但不断涌出的眼泪水却教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然,纵使模糊,那人仍是子熙。他永远不会错认。
“夜萧……别生气,你这一生都在对自己生气,身子才会这样不好。”
“我没有气自己!我气的是你!我嫉妒你的完美、我恨你的完美,所以我伤害你,最后更是成功地把你给害死了,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啊——”他以为自己在怒吼,然而真正发出来的声音,却是破碎而哽咽。
温柔的手掌仍在轻抚他的脸,他想狠狠拨开,可是却又无比眷恋,内心交战挣扎,终究还是软弱地屈服于对温柔的沉溺。这是子熙啊,他们已经分别了十数年……更在他亲手伤害下,从此一生一世分别不再相见的人!
“夜萧,夜萧,别哭。听哥哥的话,好好对待自己,我好希望你能幸福,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这一生都过得很不快乐。对不起……”
“为什么又要对不起?是我自己自苦,关你什么事了?为什么你永远都只会道歉?你应该生气!你应该骂我!而不是善良到近乎窝囊怕事,这样只会让人生气,让人觉得恨你,甚至觉得欺负你是理所当然的事!”
“夜萧。”叹气。口气仍是纵容:“你是我的弟弟,是跟我一同来到这个世上的亲人,也许我们本该是一体,却不小心生成两个人。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亲密,连父母也不能。所以我爱你一如爱我自己,我希望我得到的、感受到的,你也能一同分享……”
“就算你那时被我陷害、你的未婚妻变成我的妻子,所有的一切都被残忍剥夺,你也是这样想着吗?一点都不恨吗?如果你能,那你根本就不能叫完美,而是懦弱或虚伪了!”
那模糊的影子一顿,好一会才幽幽吁了口气道:
“怎么说呢,我恨过,气过,也为此大病一场几乎死去。我不勇敢,更可以说是懦弱没错。所以才会远离京岛,而不敢去找你或莲瞳质问为什么。夜萧,我不完美,至少,在这一点上,我非常的软弱。这一生我太被呵护了,以致于一旦遭受打击时,只能逃避,远远走开。我恨过你们,但我恨人的方式,也不过是离开而已。夜萧,你敢恨敢做,是我远远不及的,我甚至没法诅咒你们不幸福。在我最生气的时候,我都没咒过你与莲瞳的婚姻,后来,一切事过境迁了,我还是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怎么可能过得好?我怎么能?你不在了,后来你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应该顺心如意地过着日子不是?但为什么我没办法笑?为什么我过得更不好?不好到连死亡都不期待了!”他在对子熙发脾气。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子熙的温柔,会无条件地包容他的任性,所以他总是这样,对子熙好坏,坏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夜萧……夜萧……”没有辩驳,只是温柔的轻唤。那只暖暖的手掌,始终在轻抚着他。
“子熙!子熙!”周夜萧用力抱住那白色身影,眼泪不断涌出。
“夜萧,我要走了。”那影子轻轻地说道。
“不!不许!我不许!”他用力抱紧,不让子熙挣月兑。他的力气很大,一向很大,这是子熙所远远不及的。所以只要抱住子熙,那么子熙就不会消失!他要紧紧抱住,不让子熙走!“该走的人是我!是我!让我走吧,你来,你回来。大家都想你,都需要你!子熙……你一向心软,不愿意见别人受苦,所以你回来,让莲瞳不要再痛苦,也让我解月兑吧!子熙,你成全我,你帮我……”
“我在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我来见你,是想念你,想要看到你幸福。所以你要幸福哦,夜萧。”
一记充满疼爱的亲吻,轻轻印在周夜萧的额头上。周夜萧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是死命地搂着周子熙,不让他离开。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怀里密实的感觉终究渐渐化成空虚,温暖也转为冰冷……
子熙,走了。
空气中依稀仿佛有道飘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夜萧,再见……夜萧,要幸福哦……
“子熙!”周夜萧撕心裂肺地泣吼出来。
“夜萧!”莲瞳紧紧抓住周夜萧在半空中盲目挥动的双手,那力道大得让她几乎捉不住。“现在又是怎么了?妳不是说他好了吗?为什么又这样了?为什么他会哭成这样?夜萧从来不哭的!可是现在他哭了,妳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莲瞳质问的对象正是方才施法完毕的花吉莳。
“他没事。妳没听到他在叫周子熙吗?所以很明白可以看出来,他正在恢复,不再以为自己是死去的周子熙。可能,他现在正在梦中与周子熙对话。”花吉莳脸色苍白,声音虚弱。
“……在梦中跟子熙……说话?”莲瞳一楞,立即冲着花吉莳命令道:“妳现在马上施法,让我可以感应到夜萧的梦境!我要见子熙!”
即使是梦,她也要见到子熙一面!她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子熙、有太多的想念无处倾诉,而子熙何其残忍,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一次也不肯入梦来!
“花吉莳,我的命令妳听到没有!快把我送进夜萧梦里,我要见子熙!”
“刚才施法解除周夜萧身上的易魂大法已经耗去我所有的功力,妳这个无理的要求,恕我无法照办。”
“妳只有这么点能耐吗?身为花氏宗主,妳应该更能让人期待一点吧?还有,再加上这个花灵在一旁佐助,她不是妳花氏的嫡系正统吗?两人加起来,连这一点点事都办不到,会不会太可笑了!”莲瞳指着倒在一旁卧榻上的花灵质问。
花灵正气虚地被李格非扶着喝汤药,一点也不想理会莲瞳。而花吉莳则专心忙于行功恢复体力,整个偌大的西屋主卧室里,就只听到莲瞳一人在咆哮。
“花吉莳……还有妳,花灵——”莲瞳被轻待成这样,当然气得够呛。尤其见到周夜萧不断在睡梦中哭泣、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除了叫“子熙”的名字相当清楚外,其他的根本无从猜测起,更别想藉此了解他与子熙在睡梦中说些什么了。这让她无比焦急,气得很想把这两人都砍了——
“妳们觉得本王治不了妳们花家吗?!竟敢如此轻待本王——”
“只是梦啊,又不表示周子熙真正来到周夜萧的梦中。”花咏静说道。同时伸手轻抚周夜萧的额头,从额顶上灌注进一道柔和的黄光,不多久,周夜萧的梦呓渐止,整个人不再辗转反侧,安静了下来。
“妳把他怎么了!”莲瞳一把提起花咏静厉声质问。
“让他好好睡觉。”虽然被抓得脚离地面,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花咏静平和地解说眼下情况,她已经太习惯了。“他的精神已经太过耗弱,如果再放任他在梦中消耗,他若不是从此醒不过来,就是醒来后疯掉了,我想妳并不希望这样吧?”
“所以妳把子熙赶走了?妳可恶——”
“莲瞳,眼前就有人可以让妳好好地问周子熙的事,为什么妳还要从虚无飘渺的梦境中去找安慰呢?妳不敢面对真正的现实吗?”花吉莳不得不中断打坐调息,如果她想得到安静,那就得摆平暴走的莲瞳。
“妳在说什么!”
“那里——”花吉莳下巴朝花灵与李格非点了点。“有妳通缉了半年多的李格非。还有花灵,正是子熙身亡前最后见到的人。如果妳想知道所有与周子熙有关的事,还有谁会比他们两人更了解?”
“但我想亲眼见到子熙,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我宁愿亲眼见他,好好跟他把话说清楚!而不是透过不相干的旁人转述!”
“在周夜萧梦里出现的,并不一定是周子熙,而可能是周夜萧在易魂大法解除时,他的灵魂在觉醒,与周子熙的形影作切割所产生的幻象。就算妳能看到周夜萧的梦境,那也不是真实。再说,妳宁愿周夜萧再被梦境折磨下去,然后崩溃疯掉吗?如果是这样,那妳可以让咏静再让他继续被梦魇下去,反正妳颂莲王权大势大,要弄疯一个人,我们一定照办,不敢违逆。”
莲瞳被花吉莳拿话这么一堵,竟无法驳斥。虽然还是满月复的焦躁与火气,但……她无法拿夜萧的安危开玩笑。子熙已经亡故了,难道还要夜萧也跟着子熙消逝吗?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对夜萧这么残忍……
一直被莲瞳拎着、却也最被忽略的花咏静,见眼下周遭一片沉默,突然开口问道:
“颂莲王,妳追了花灵他们这么久,现在连李格非都抓来了,怎么妳却只关心周夜萧,一点也不问周子熙的事呢?”
没待颂莲王回答,花吉莳与花灵同时以着虚弱的声音抢答:
“因为她早就被这对兄弟搞疯了。”这是花吉莳。
“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爱的人可能是周夜萧的事实。”这是花灵。
“妳胡说!”莲瞳双目赤红、爆跳如雷,冲到花灵面前。要不是李格非挡着,怕不一拳揍了过去。
啊,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能够当回小女人真好……
花灵心满意足地躲在李格非身后,安心喝茶、安心说话:
“颂莲王,我不是说妳对子熙的感情是假的,但也许妳对子熙是仰慕多过爱;爱情……怎么说呢,能让妳展现真性情的人,才有可能产生真正的爱情,爱情是很生活化、很坦然自在的。人只有在面对仰慕的偶像时,才会尽力以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并希望一辈子这么维持下去,一如妳对子熙。”
“什么是偶像啊?”花咏静好奇地问。
“那不重要。”花灵没力气理会闲杂人等。
“花灵,妳什么都不知道,竟敢任意评论我与子熙的事!妳有何资格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莲瞳咬牙。
花灵在李格非的帮忙下,稍稍坐正了身子。虽然因为扯动了背后的伤口而丝丝直抽气,但还是努力说道:
“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妳与子熙、夜萧之间的三角关系……”很快瞪向又要开口问的花咏静:“不要问我什么是三角关系!”成功围堵住后,接着道:“你们三人的事,我是无权说些什么。但是基于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子熙的人,以及,我贡献了一大盆鲜血来帮助周夜萧化解易魂大法的咒术,算起来功劳苦劳都有了,总可以说说话吧?”
莲瞳一时无语,静默地瞪着花灵,许久之后,才艰难地开口道:
“妳说吧。子熙……子熙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
终于,要真正面对了……
花灵难得地正色道;
“子熙他说,要你们幸福。他希望你与周夜萧婚姻幸福。他说很遗憾没能来得及唱一首歌为你们祝福,以及,及时说出对你们背叛的原谅。子熙要你们夫妻幸福。”深深吸一口气,看向莲瞳,也看向床上不知何时已渐渐睁开眼的周夜萧,轻声道;“如果你们爱子熙,如果你们深觉对子熙感到愧疚,那就,遵照他的遗言与遗愿——努力找到你们的幸福,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吧。”
所有的错过、遗憾、伤痛,不管能不能弥补、能不能被原谅,都随着人事变迁而成为必须面对的现实。
逝者如烟,往事无从追寻。
不管多痛,不管多悔——
生命不能回头,活下去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
“在想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李格非小心抱着花灵往特等地牢的方向走,他的步履平稳谨慎,小心地不让她伤口被扯痛。
“他们的爱恨太浓烈,以后的日子要怎么一起过……”花灵落寞地说着。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你很讨厌他们是吧?”花灵瞅他一眼,安心地窝在他厚实的怀中。
“哼。”李格非只给这声冷哼。
“为什么?其实他们都很可怜。”花灵叹气。“有时候,并不是一定要有什么人当坏人,悲剧才会产生。以前我不相信,总觉得该有个坏人,在故事的最后得到报应,整个事件才算完结,对观众才会有交代。但世上的帐,并不都这样算的,真可惜。”
“别再想他们的事了,他们怎样,与我们无关。”李格非冷漠直言。
花灵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李格非那张冰山似的脸上。发现刚才还没那么冷,现在却冷得像北极冰山,是怎样了?
“你在气什么啊?”想了一下,猜道:“你是气颂莲王把我们关起来?还是气我昨天胡乱大吼,把你给吼出来,害得你救人的计画泡汤,救人不成,还跟着我一同落难?如果是这样,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花灵!这些人把妳害成这样,妳还管他们以后会怎样!谁在乎他们以后是分是合、是死是活!”终于忍不住低吼。
花灵被吼得一楞,但很快甜蜜笑出来,脸颊在他胸口轻轻厮磨。
“格非,你真好。”
“……总之,妳要快点好起来!我不要看到妳这样,全身是伤,脸色苍白,身子瘦得不成样……”李格非哑声道。
“我会好起来的。我会的。”
“妳当然要好起来,把所有欠我的都要加倍还我!”
花灵疑惑,抬头瞄他:“我欠你什么了?”
他定定地锁着她的眼眸:
“妳欠我,红润的脸颊、丰腴的体态、活跃的精神……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用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堆砌起来的,所以妳必须都还我,不仅一分一毫也不能少,还要加上利息偿回来。听到了吗?”
花灵满心暖暖涨涨的,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顾不得会扯痛背后的伤口,张大双臂用力搂紧他脖子,一边痛叫一边道:
“噢!李格非,我亲爱的格非,我爱死你了!我爱死你了!这是我听过最棒的情话,世界第一棒。噢——好痛、好痛、好痛痛痛……”
“花灵,妳小心点,妳别这样动,妳小心点,会痛……看吧!”懊恼又心疼地低斥。努力想要让她舒服一点,恨不得能代她痛,偏偏这女人一点也不乖,就是要把自己给弄痛!
“没关系的,没关系啦。”她紧紧搂着他,甜蜜地在他早已红透的耳边轻语:“格非,能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你,真好。如果遭遇这些活罪,是遇见你的代价,那么,再多的苦难我也愿意承受。”
语毕,正想依照惯例偷偷在他唇角偷个香,却不料那两片热情的唇早己寻了过来,牢牢将她红唇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