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雄缓缓的道:“明先生,武田佩服,不过如果明先生以为武田就这么一点点的准备也太小看我了,玄洋社内机关重重,我们庭园里面还有各种的埋伏,如果明先生硬闯的话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明邵哦了一声道:“那么武田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武田信雄道:“我们不妨再赌一次,我们赌上三局,三局两胜,如果明先生赢了我们负责送明先生安全离开,如果我们赢了,那么就请明先生还是在玄洋社逗留几天。”
说着话,他拍了拍手,南乡佐助和另外两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男子静静的走到他的身后。
明邵笑道:“武田先生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这么一来无论胜负武田先生都是赢家,不过我赌了,”
理查德开口道:“那我们就三阵赌输赢。”
南乡佐助道:“不管你们要找的对手是谁,你总是我的。”
理查德面对南乡佐助:“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出手?”
南乡佐助没有开口,明邵却替他回答:“他不想。”明邵道:“他根本就不是真想找你这个对手,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十招之内,你就可以将他打倒在地。”
理查德道:“可是他明明已找上了我。”
明邵道:“那只不过是他们的战略。我特长不是决斗,朵拉是女人,他们一向认为女人中没有真正的高手,而基布的手臂以前被废过,力量不足。”
明邵接道:“他们真正提防的人只有你,所以他们要南乡佐助先选你做对手,因为表面上虽然他张扬的很,但是他的武功最弱,以最弱的人对最强的人,以下驷对上驷,剩下的两阵,他们就必胜无疑了!”
这是中国战国时期兵法家孙膑在田忌赛马中的战略,只要运用得当,通常都十分有效。
明邵忽又冷笑:“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战略用错了。”
武田信雄忍不住问:“错在哪里?”
“错在你们根本就没有看出这里谁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
“这里还有高手?”
“还有一个。”明邵道:“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你打趴下,再顺手打你七八个耳光,把你一脚踢出去!”
武田信雄笑了,大笑。
明邵道:“你不信?”
武田信雄道:“明公子的话,我怎么敢不信,只不过像明公子说的这种人我非但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明邵道:“现在你已听过了,你是不是想见见他?”
武田信雄道:“很想。”
明邵道:“那么你不妨赶快出手,只要你一出手,就可以见到了。”
武田信雄没有出手。
他的手藏在和服里面,名镇杀手世界的夺魂手,他的刀在腰畔,日本铸剑大师服部半藏所铸造奠王斩将刀。
他的手已握紧拳头。
他出拳的姿态无懈可击,拔刀的动作也同样正确迅速,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他的刀一拔出来,必定见血。
但是他没有拔刀。
老虎厅里除了他们自己的人,只有明邵四个人和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九条宏。
除了他们还有谁?
武田信雄看不出,所以他没有拔刀,他这一生中,从过没把握的事。
他身后一个独臂人忽然叹了口气,柔声道:“明先生也应该了解武田君这个人,要他拔刀,并不是件容易事,我就不同了,要我出手很容易。”
原来她是个女人,她少女般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出手是不是也一样能见到?”
明邵的回答明确:“完全一样。”
女子微笑:“那就好极了。”
朵拉忽然开口道:“你就是玄洋社12影杀中的神田花子吧?”
神田花子笑道:“不错,我就是神田花子。”
玄洋社中有12影杀,每一个都是暗杀高手,而神田花子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神田花子慢慢的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几上,用那只春葱的玉手去解包袱上的结。
她已准备出手,包袱里无疑就是她杀人的利器,一种已接近“魔”的杀人利器!
谁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兵刃,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兵刃。
神田花子解释:“这就是我的另外一只手。”
她伸出了她那只纤柔美丽的手:“我的这只手跟别人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我穿衣、吃饭、洗脸、漱口,都是用这只手,偶尔我也会用这只手去抚模我喜欢的男人。”
“你另外这只手呢?”朵拉问。
神田花子笑了,笑容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邪恶诡秘:“你们都应该看得出,这绝不是一只人的手。”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接着道:“这是魔手,是用十八层地狱下的魔火炼成的。”
她忽然卷起衣袖,从那条已被齐肘砍断的手臂骨节里,抽出了一根乌黑的钢丝。
然后她就将这十三件铁器全都接在她的断臂上,接成了一条怪异而丑恶碟臂。
最后一节是个钢爪。
她将断臂中抽出的那条钢丝,结上这最后一节钢爪的机簧环泵。
这条本来明明是用黑铁炼成,没有血,没有肉,没有生命碟臂,忽然变得有了生命,忽然开始弯曲,扭动,随时都可以从任何一个部位,向任何一个方向弯曲扭动。
最后一节钢爪,也配合着铁臂的动作,忽然弯转,抓住了她自己这条手臂的后肘。
这种动作是任何人都绝对做不到的,可是她能做得到。
因为她这只手,根本不是人的手。
她忽然转身看着朵拉:“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朵拉伸出了手。
她的手掌纤细、丰满、洁白,他的手指长而有力。
神田花子微笑:“你有双很好看的手,而且很有用,男人如果看到这双手恐怕都情愿被你杀死,如果用它来握枪,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把枪从你手中夺走。”
朵拉淡淡的说:“我手里的枪从人夺走过。”
“可是你手里没有枪的时候呢?”神田花子问:“你能不能凭空变出一把枪来?”
朵拉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我能。”神田花子说。
她碟臂一扭,钢爪弹出:“这就是一把枪,我已用这把枪打穿过三十二个人的咽喉。”
朵拉冷冷道:“三十二个人也不能算多。”
神田花子格格的笑道:“我杀的人当然不止三十二个,因为我这只手里还藏着迷香、毒汁,和另外十三种暗器,随时都可以射出来,要人的命!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射出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
朵拉闭上了嘴。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她这只手实在是种可怕的武器。
神田花子碟臂又一扭,钢爪再次弹出,“嗤”的一声响,三寸厚的木几,已被刺穿了一个洞,一缕青烟袅袅散出。
“现在你们想必也已看出,我这把枪上还淬了毒,见血封喉,绝对没救。”
她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木几上那破洞的四周,竟已完完全全焦裂。
“现在我已经准备出手了。”她媚眼中光芒如蛇蝎,慢慢的从明邵、朵拉、理查德那三个人脸上扫过。
然后她才轻轻的问:“你们要我对谁出手?”
“我。”一个人淡淡的说:“我早已在等着你出手。”
说话的这个人竟不是她看着的三个人,而是看来最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基布。
“你?”神田花子也显得很惊讶:“是你?”
基布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点怕你这只手,更不想要你用这只手来对付我,只可惜这里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能对付你。”
神田花子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笑了。
“只有你能对付我?”她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温柔:“你准备用什么对付我?”
“用我的另外一只手。”基布道:“你有另外一只手,我也有。”
“你也有?”
神田花子看着他摆在桌上的一双手:“你的两只手好像都在这里。”
基布微笑:“你的另外一只手,是第二只手,我另外那只手,是第三只手。”
他笑得很愉快:“我的这双手,也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我穿衣、吃饭、洗脸、漱口,都用这双手。偶尔我也会用这双手去抚模女人的……”
明邵忽然也笑了笑:“你通常模的都是女人身子的哪些地方,用不着说出来别人也知道。”
基布道:“可是我另外那只手,用处就不同了。”可是我另外那只手,用处就不同了。”
他的笑容忽然也变得很诡秘:“你想不想看看我那只手?”
神田花子媚笑:“我想得要命。”
“好。”基布道:“你看着。”
他的一双手本来就摆在几上,十根手指平平的伸展出来。
他自己也在看着自己的这双手。
神田花子当然更不能不看,武田信雄和其他人也没法子不去看。
他的一双手忽然变了,不但颜色变了,形状也变了,忽然变得血红,就好像忽然被塞入了血肉。
看着他这双手的人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格”的一响,神田花子断臂上碟手已被卸下来。
这只手是从哪里来的?
这只手本来就在,在朵拉身上,每个人都看见了这只手,可是没有人想到这就是基布的“另外一只手”。
现在神田花子碟臂已经到了朵拉手里。
神田花子脸色惨变:“这算什么?”
“算你败了。”基布眯着眼笑:“三阵赌输赢,第一阵你们已败了!”
“这不能算!”
“为什么不能算?”基布道:“你的另外一只手在包袱里,我的另外一只手在别人那里,我们两只手本来都同样不在自己身上。”
“可是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
“谁说我们是两个人?出手的是她,我的手根本连动都没有动过。”
神田花子少女般的脸,好像忽然就老了三十岁。
这当然是个圈套,可是现在她已经掉了下去,她还能怎么样?
武田信雄的脸色铁青,忽然道:“我佩服。”
“你佩服我?”基布笑得更愉快。
“阁下的掌力内功,我当然佩服。”武田信雄转向朵拉:“阁下出手之快,我更佩服。”
他忽又冷笑!看着明邵冷笑!
“但是我最佩服的,还是你!”
“哦。”
“若不是阁下先说了那些话,让我们认定这里有位随时都可以夺下我的刀,把我一脚踢出去的绝顶高手,神田花子只怕还会中他们的计。”
明邵也冷冷的笑了笑:“你还是不信世上有这样的高手?”
“他的人在哪里?”武田信雄问。
“就在这里!”
“他是谁?”
“我说过,只要你一拔刀,就会知道他是谁了。”明邵道:“我保证绝不让你失望。”
武田信雄一向冷静谨慎,一向最能沉得住气,从不轻易出手,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但是现在他已不能不破例了。
他已不能不拔刀!
“呛”的一声,刀出鞘。
刀光如雪如霜,如奔雷闪电,三尺九寸长的刀锋,带着刺耳的风声,一刀向明邵砍了下去。
他从不轻易出手,只要出手,就很少失手。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快、准、狠,都不足以形容。
他这一刀已使尽全力,既没有替自己留退路,也不想再留下对方这条命!
高手出招,通常都不会尽全力,因为他们一定要先为自己留下退路,先立于不败之地。
武田信雄绝对是高手,他这一刀退路,只因他认为根本不必留退路。
明邵不但是一个动脑子的,而且空拳赤手,用什么来接这一刀?
就算还能闪避,也绝对无力反击。
对方既然无力反击,他又何必要为自己留退路,能够有一分力量使出来,就将这一分力量使出来,刀下绝不留情。
他希望这一刀就能致命!
武田信雄老谋深算,身经百战。
一向看得极准。
可惜他这一次算错了。
明邵接住了这一刀,用一双空手接住了这一刀。
他的双手一拍,就已将刀锋夹住,他的身子已飞起,双脚连环踢出,第一脚踢武田信雄握刀的手,第二脚踢他双腿间的要害。
武田信雄不能不闪避,后退。
第一脚踢来,他的刀已撒手,第二脚踢来,他只有凌空翻身,才能躲开。
他的人落下时,刀已不见。
他的刀已在明邵手里。
明邵轻抚刀锋,冷冷道:“这一刀还不够快,这把刀也不够快。”
武田信雄的脸色惨变,变得比神田花子更惨。
明邵冷冷的接着道:“我虽然是个动脑子的,可是你们也不该低估我的,因为我还活着。”
武田信雄握紧双拳:“只要你不死,就没有人能击败你?”
明邵的回答和以前同样明确:“直到现在还没有。”
他连看都不再去看武田信雄,他一双兀鹰般的锐眼已盯在南乡佐助身上。
“现在,只剩下你了。”明邵道:“三阵赌输赢,你们已败了两阵,你是不是想拼一拼?”
“这个人,是我的。”朵拉的声音虽然很平静,情绪却很不平静。
刚才那两阵对决,实在令人血脉沸腾,动魄惊心。
“这个人当然是你的。”明邵道:“只要他出手,三招之内,必将死在你的手下。”
“刚才你说是十招。”
“现在已不同了。”明邵冷冷道:“现在他的胆已寒,气已馁,你要杀他,已经用不着十招。”
朵拉忽然也冷笑:“只可惜他绝不敢出手的。”
明邵淡淡的道:“他当然不敢。”
南乡佐助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他们说的话,他好像根本没听见!
现在他似乎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明邵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虽然败了,但是还没有死,你们外面久经训练,百战不死的战士也还没有死。”
武田信雄忽然开口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明先生不需要离开,我们几个离开这里就是了。”这里明明是玄洋社的地盘,他们才是主人,虽然没有了狙击手,他们三人也失败了,但是庭院中还有无数的埋伏,他为什么反而要让出玄洋社的这个京都的基地离开?为什么他忽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但是明邵并没有意外,他一字一顿的问:“你们想不想死?想不想要你们那些战士陪着你们一起死?”
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也没有人愿意回答,但是从来一直穷凶极恶的南乡佐助却回答了:“我们不想死。”
南乡铁手,杀人无算,南乡佐助不但是武田信雄的得力助手,在整个玄洋社中也是数得上的一流杀手。
但是杀人的人,却往往比被他杀的人更怕死,杀人者往往就是因为怕死才杀人。
明邵冷笑:“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武田信雄道:“是。”
明邵道:“现在你们还有老虎厅以外的埋伏,这些埋伏可能是无数位绝顶高手,也可能有足够把我们全都打成筛子的机枪。”
明邵又道:“你们是不是还想赌一赌?”
“我们不想。”南乡佐助抢着道:“我们后面的准备没有高手,也没有枪手,只有……”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理查德那忽然纵身而上,挥拳,痛击在他脸上,封住了他的嘴。
在杀手界赫赫有名碟手南乡佐助,竟避不开这一拳,世上恐怕已很少有人能避开这一拳一脚。
这一拳一脚既没有花俏的招式,也没有复杂的变化,只有速度。
惊人的速度,快得令人无法思议,快得可怕。
南乡佐助倒下去时,嘴里很可能已没有一颗完整的牙齿,碎裂的鼻梁已移动了位置,鲜血从破裂的嘴唇中涌出,就像是被屠刀割开的一样,左腿也已经断折。
速度就是力量。
每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直到此刻,大家才看出理查德的力量。
他冷冷的看着南乡佐助倒下去时才开口。
“我不是东方人,也没有学过你们那些高妙的武功,我只不过是个西洋人,在你们眼中,很可能比不上你们这些身怀绝技的高手。”理查德道:“可是我说出来的话一向算数。”
谁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南乡佐助说出玄洋社里的秘密?
只有明邵知道。
“他要说的,就是我要说的。”明邵道:“他说的话跟我同样有效。”
他们互相凝望一眼,两个人的眼色已说出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与尊敬。
理查德说出的话让每个人都很惊讶。
“我们不想知道庭院里有什么,不想听,也不想看!”他的声音冰冷:“如果有人说出了庭院里有什么,如果有人让我看见了庭院里是什么,不管他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众人吃惊的看着他,想开口,又忍住,任何人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查德转身面对武田信雄!
“现在我们之间的争斗已结束,你们已惨败,我们吊件,你都得接受。”
武田信雄已不再稳如磐石。
他的手已经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过了很久才能问出一句话。
“你们有什么条件?”
理查德却已闭上嘴,退到明邵身后。
他有力量,但却从不轻露,他有权力,但却绝不滥用。
到了应该闭上嘴时,他绝不开口。
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组织,发号施令的只有一个人。
现在他已说出了他要说的,他也像别人一样等着明邵下令。
明邵终于开口:“你们可以离开,但是你们不能这样走。”
他说出了他吊件:“你们每个人都得留下点东西来才能走。”
“你要我们留下什么?”武田信雄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已嘶哑。
“留下一样能让你们永远记住这次教训的东西。”明邵忽然转向神田花子:“你说你们应该留下什么?”
他是发令的人。
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绝没有任何人敢违抗。
他为什么要问神田花子?为什么不问别人?只问神田花子?
神田花子也很惊讶,可是忽然间他的眼睛就发出了光。
她忽然明白了明邵的意思。
她看着明邵时,就像一条狡狐看着一只捕狐的鹰。虽然恐惧敬畏,却又带着一种除了他们自己外,别人绝对无法了解的感情。
他们竟似已互相了解。
明邵也知道她已完全了解他的用意,才放过了她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
神田花子仿佛还在犹疑,眼中却已闪出了狡黠恶毒的笑意。
“我们是一起来的,我留下了什么,他们也该留下什么。”
她慢慢的接着道:“我已经留下了一只手。”
厅堂中的人都有手。
他们的手冰冷,现在他们也明白了明邵早已算准她会这么说的,所以才问她。
他相信她为了保护自己时,绝对不惜出卖任何人。
明邵脸上全无表情。
“这是你说的。”他冷冷的问:“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做很公平?”
“是。”神田花子立刻回答:“绝对公平。”
明邵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用两根手指捏住刀锋,将刚才从武田信雄手里夺过来的,慢慢的送到武田信雄的面前。
他不必再说什么。
武田信雄还能说什么?
他已惨败。
一个惨败了的人,除了流泪外,只有流血。
流不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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