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笑着抽过墨轩手里的纸,揭开灯罩,将那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成黑蝶消失在自己眼前,才平静地说“有没有用,墨轩试试不就知道了。♀”
墨轩盯着红玉半天没说话,
红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若不行,墨轩可以当本王妃什么也没说。”
“王爷,我们先回去吧。”墨轩转身走到安如月身边,沉声道。
安如月点点头“玉儿也早点歇着吧,”
夜深人静,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点点银光,照在窗前仰望明月的清丽脸上,带着几分飘离,虚幻的美。
墨轩带着安如月走后,红玉才后怕起来,她写给墨轩的那个字是“谶”。古代人喜欢作预言,特别信奉神谕,他们认为有一种预言是天神通过各种隐蔽的方式传递给人们的,这种预言就叫做“谶”。“谶”在古人心里的分量非同一般,蚂蚁组字可以逼得项羽乌江自刎;鱼肚藏帛可以让军士死心塌地跟着陈胜、吴广起义;王莽篡位,甚至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两份“金策书”便把汉家江山抢了过来。可相反,若被人发现,则是欺骗、使诈,形同巫术,是当朝者最为忌讳的,将处于最为严厉的刑法,是诛连九族的重罪。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墨轩摇了摇头“王爷,王妃这胆子可与她与世无争的面像相差太远呢。”
安如月笑笑“这招也算是个奇招,脑子转得倒快。”
“小心墨轩告发她。”墨轩撇撇嘴角,心里十万个不爽。她这么为你想,美死了吧。
安如月笑着拍了拍墨轩的肩“本王熟知地墨轩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墨轩不服气地哼了哼,听到安如月继续道“王妃既然给了这么好的一个见意,咱们就给她一个面子吧。只是现在这把火,本王想烧得再大点,平定的事就交给皇上吧,太后这么喜欢操心就顺她的意吧!这事就这么办……”
红玉用冷水醒了醒神,昨晚辗转一夜,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可娶妾之事不可耽搁,所以她头晚还是让青荷像往日一样在卯时叫醒了自己。艰难地睁开睡意朦胧地眼,人恍惚了一阵才清醒过来。
“人都到齐了吗?”洗了个冷水脸,人总算清爽了不少,红玉用帕子将脸上的水擦干,淡淡地问。
“都在门外候着呢。”青荷将披风与红玉披上,回着话。
“嗯,走吧。”
将一应事务吩咐,处理完,已到了晌午时分。
“回禀王妃,外面有个自称是王妃旧识的人拿着这个……求见。”一下人来报。
正揉着额头的红玉猛得抬起头,让人将下人手里东西呈上来,一看到那东西,红玉霍得站起身“快传!不,不用了,”
说着,将东西紧紧捏在手里,红玉强行按压想要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和迫切,急步向府门外走出:这是母亲缝衣时用得针,一根比普通缝衣针略大一些的针,针得尖端却有四个大小不一的孔,弯曲得仿佛是某种动物的雏形。♀红玉曾好奇母亲是怎么用这样神奇地针缝制衣服和鞋袜的,母亲只是溺爱地模着她的头,笑笑,转眼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用那针缝制出漂亮的衣衫。看着在母亲手飞梭自如的针线,红玉呆了,母亲却笑着说,她也是可以的,只是时机不到,到了自然就会了。当时红玉并不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如今,有些明白了,这或许与母亲的身份有关,与她的身世有关……
旧识?会是母亲吗?会吗?日夜地牵挂,担忧让她来不及细想。
还没走到王府大门,就被陈海的一句话击碎了满腔地激动与喜悦“来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已经离开了。”
“什么?”红玉惊愕了,随之是无法控制地激动与慌乱“不可能!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慢怠了她?是不是有人追杀她?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不等我就走了……”
红玉的失控让在场的下人都惊呆了,愣了半天神,陈海垂了垂眼睑低声问了一句“要派人去找吗?王妃……”
“找?……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妃想静一静。”红玉缓过劲来,警觉到自己的失常,清亮地双眸顿时失了光彩,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四头针,将身边的人遣散后,有些颓废地坐在假山后的亭子里。
母亲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要不然不会让人捎这个过来的。难道是太后发现了什么?不,不可能,当时与墨轩说得那些话时,早就将身边所有的丫环都遣散了的,太后即使知道动作也不会这么神速。
红玉懊恼地抚了抚额,盯着手里的四头针,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难道是……
红玉霍地一下站起身,提起裙子就向‘凝思轩’奔去。
半个时辰后,红玉一身男装带着阿端,出现在南效城门口一家名叫“鸿雁绣庄”。
绣庄开业时间并不长,仅三年时间,且有个奇怪地规矩:对诗词。凡对得上的,绣庄老板可免费为其设计,并赠送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其设计的款式、花样在京城可谓别具一格,千金难买,为世袭的豪门贵族争相追捧的。只可惜,能入绣庄老板法眼的诗词实在太少,自绣庄开业以来仅送出两件,正是这两件衣服却震撼得整个京城,也让“鸿雁绣庄”名声大燥,成为京城里响当当的品牌之冠。
“公子要对诗?”迎上来的小厮俊秀月兑俗,端正有礼。
“对诗。”红玉点点头,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并不奢华起眼的绣庄:简洁明亮地桌椅,精致大方地茶具,正前方挂着一副清雅的水墨山水画,整个布制给人一种清新淡雅,又不失高贵清华的气质。
“公子要对什么诗?”小厮又问道。
“四言。”红玉拿出四头针在小厮的眼前晃了一下,
看清红玉手中的四头针时,小厮的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看红玉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审视“请公子随小人来。”
小厮将红玉带到一间偏间,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对四言的。”
“进来吧,”过了半响,里面才传来一声淡淡地声音,低沉而严谨。
推开门,屋里很简单,一桌一椅一人。淡蓝色的背景墙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
“以这个为题。”男人面无表情地推过来一张画,淡漠地说。
红玉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副水墨山水画,画工很好,笔墨大胆,流畅,自然,只是画得内容……几分悲苦,几分凄凉,壮美。
眉头一蹙,红玉大笔一挥,潇潇洒洒地写了几行字。
男人有些诧异,更多得是震惊,忙探头看了看,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一诗念完,男人的脸色已是大变“公子请稍等片刻,”说着起身急急出去,没一会儿时间,随他一同来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清瘦,半拉子胡须,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
一进门,中年男子就上下打量了一番红玉,待看完红玉做得那首诗后,眼里闪过明显地赞叹,敬佩之色,他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敝人是绣庄的掌柜袁枚,公子的诗果然气韵不凡,简单几句话就将这画中的意景刻画得淋漓尽致,令人折服!不知公子的令尊是……”
“家父不知今何处,唯有家母四头针。”红玉轻轻抚了抚手里的四头针,缓缓吟了一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绣庄掌柜袁枚。
记得母亲夜里睡不着,总会宠溺地抚模着她的头,失神地盯着手里的四头针,轻轻呢喃着这句话,这,会是一句暗语吗?
袁枚猛得眯起眼,“四头针?可否让在下一睹?”
红玉镇定地将手里的四头针递与袁枚,心里却是七下八下的,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此举实在是无奈中的试探和冒险,对于母亲她真的是知之甚少甚少。好在身边还有个阿端,武功虽不是很高,有个突发事件也不至于过于惊慌。
袁枚接过四头针时,红玉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难道他真的认识母亲?
仔细看过四头针,袁枚抬眉盯着红玉眯了眯眼“很奇特的绣花针,不过……本绣庄无人会用。”
呃?无人会用,是说母亲不在此处吗?红玉失望之极,却听到袁枚继续道“离此五里之远有个叫‘桃溪源’的地方,听说有位瞎眼老妪会用,公子可去那里试试。”
红玉一喜“真的?多谢了。阿端,我们走。”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白光一晃,四周顿时升起浓密的烟雾,伴着凉凉的阴风,红玉的鸡皮疙瘩瞬时爬满了全身,心向一沉地同时,手里紧握的银针已凭着记忆刺向袁枚刚刚站立的方向。
“王妃……啊!”没有听到袁枚的声音,只有阿端情急之下的急呼和随之而来的受袭痛叫。
“阿端!你怎么样?”红玉大急,伸手想去抓一直站在身旁的阿端,突然背心传来一股钻心地痛,体内似有什么想要破土而去,这感觉红玉记得,只是这次来得更猛烈,更痛一些。
“啊!……”红玉痛呼出声,剧烈地疼痛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所有的血液如万马奔腾涌向后背肩胛骨上的诡异图案,背胛金色地骷髅渐渐泛起淡淡地蓝光,四周的浓雾似乎受到蓝光地吸引,渐渐向蓝光靠近,一碰到蓝光浓雾立刻贴了上去,蓝光瞬间亮了一些,接着更多地浓雾向蓝光扑去,蓝光越来越亮,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金色地骷髅在蓝光的照耀下闪烁出诡异地光影,光影下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地映像:一只沉睡的雪狼徐徐睁开双眸,四周的浓雾被瞬间吸入双眸,幽蓝的眸子蓦然间放射出强烈地光芒,光芒包裹着红玉形成眩丽地金色,雪狼忽然站起,身子纵身一跃,跳进了金色的光芒中……
红玉只觉得额头似乎开了一道细缝,一股强大的能源猛得袭来,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骨,全身在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地力量,强大的能量让她无法承受,疼痛在加剧,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重组,头更是痛彻心扉!
“啊……”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红玉大喊一声,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恍惚中又来到了上次来过的圣坛,高耸地云雾弥漫在四周,圣坛中间原本闭眼卧睡的雪狼已睁开眼,站立在金色的光环下,四周蓝光闪烁,说不出的诡异。红玉正诧异,雪狼张开血盆大口突然向她冲来,快似闪电,伴着腥臭气直直扑向她的脑门。
“啊……”红玉猛得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潸潸。
“醒了?”一个轻柔细腻的声音,关切地问“吓坏了吧。来,先喝点水。”
“母亲?!”待看清眼前的人,红玉微微一怔,又惊又喜又愕,一切仿佛在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意料之外“真的是……母亲?这,这是哪?绣庄吗?母亲还好吗?没受伤吧?一听到母亲失踪的消息,红玉,红玉吓坏了,可是……可是,红玉找不到母亲,怎么也找不到……”
“傻孩子,”怜惜疼爱地轻轻擦去红玉不断涌下来的泪水“是母亲不好,让玉儿担心了。”
将母亲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上,真实地触感让红玉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她真的见到母亲了!
待红玉情绪平稳下来,怜惜递给了她一本书,一本看上去陈旧古老的书。
“你是什么?”红玉疑惑地问。
“牵魂降。”怜惜淡淡地说,就像说‘吃饭了’一般平淡,却愕得红玉差点将书一把甩掉。
怜惜轻轻按住红玉微微发颤的手“这是每一代女娲国的圣女的必修课。母亲知道玉儿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母亲只想告诉玉儿,不管玉儿想做什么,母亲都不会干涉你,可这‘牵魂降’是必须学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没法选择,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女娲国圣女的女儿。”
抓着书得手不由地紧了紧,是的,她有好多好多疑问想要弄清楚。红玉慢慢抬起头,看着母亲“江元,江元不是我爹,对吗?”
怜惜苦笑了下“是,他不是。母亲逃出女娲国时受了重伤,是江元救了我,条件是保他坐上丞相之位。”
原来是这样。
“那,我爹是谁?”红玉垂了垂眼睑,又问。
“你爹……”怜惜黑亮地眸子带起一片朦胧“他,老实,厚道,傻傻的,总是躲在暗处偷偷看我,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每次被我发现,他就紧张得不知所措,一张脸红得像秋日里但阳,那么耀眼闪烁却不刺目,让人心里暧暧的。你不知道,圣女是不能随便和人讲话的,即使是圣坛五行得主。你爹他是圣坛上掌管‘火’位得主,只有在祭祀火种时我才有机会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虽然都是仪式上简单胆词,可能与你爹面对面地说上话,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爹的,只知道在那个雨夜,当他紧张窘促地将雨伞塞到我手里时,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我经为他喜欢地人是阿云,所以当他说想娶我时,我惊呆了,那种感觉,真的,真的,说不出来,好像凄冷的雨夜阳光突然照射进来,暧暧地……我是如此这份温暖,甚至不惜放弃一切与他私奔。可惜……
阿云?是牢中被男人杀死的女人吗?红玉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当时的画面和他们的对话……
母亲婉惜地轻叹了一声“不知是谁知道了这个秘密,皇上盛怒之下派人追杀我们,我们一路逃亡,最后躲在大梁国与女娲国交界但阴山谷,那段日子虽然凄苦却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我们一起看日出,一起劳作,一起修练,幸福得仿佛是在做梦。若不是那日我一时心善救了那个人,也许一切苦难都不会发生,是我害了你爹,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母亲伤心地抽泣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满脸地懊悔和愧疚。
“……母亲”红玉疑惑地眨了眨眼“母亲是说,我爹,我爹他死了?”那,那个自称是我亲爹的男人是谁?
母亲痛苦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我的固执和任性,你爹,你爹就不会为了救我们被他们打下悬崖,都是我,都是我……”
“等等,或许,或许我爹没死,”红玉有些急切地说“母亲看到他的尸首了吗?没有看到就不能证明他真的死了。何况,在宫里玉儿遇到一位自称是我爹的男人,而且太后也说他是玉儿的亲爹。”
“什么?”母亲大惊“真的?真的?他,他是不是长得……长得,”说着,母亲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是这样吗?是吗?”
“是他。”心中一颤,红玉点点头,画像中的男人被画得惟妙惟肖,神韵生动,可见母亲对他的思念已刻骨铭心。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将画像拥在胸口,母亲喜极而泣,激动不已。
“……母亲,”红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是谁害你们成这样的?”安如月的病真是母亲你弄得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