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六个人的屋子,如今空了一半,还剩下阮家两姐妹和乔玉然。♀(看好看的言情小说来八∷零∷書∷屋)
琳琅望着宽敞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悲喜,无端又生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莫非是风水问题,怎么就这间屋子住的人接二连三出事。
本就无心当那劳什子的太子侧妃,抱着进宫长见识的心态,混一天是一天,如今长见识的心态都淡了,琳琅只盼着上头早点下指示。
这侧妃怎么选,走哪些章程,然后自己定策略,一一应付过去。早结束,早归家。
三个人中,如今依然有斗志的,恐怕只有阮琳瑜了。
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中选,必须中选。
人少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多了。
乔玉然生性腼腆,从不主动搭话。
阮琳瑜又是三人中唯一的嫡女,身份最高,气势也摆得最足。她可以一整天不发一语,用她自己的话讲,沉默地高傲着。
琳琅则有些尴尬,显然,她和乔玉然比较熟,而阮琳瑜又是她的家姐,她貌似成了维系三人表面和睦的纽带。尽管她自认为她这个纽带没有起到多么重大的作用,但偶尔闲谈的时候,捎上你,又不冷落她,尽量不冷场,让两人心里都好想,这也是一门与人打交道的学问。
荣姑姑仍然每天都来,人少了,和她们每个人聊天的时间也就多了。
闲话家常,问及家中所学,看看她们的绣品,比如手帕,比如香囊,等等。
见微知著,荣姑姑是个中高手。
于细枝末节中考察人,这大概就是上头的意思了。
琳琅经过这些天的琢磨,倒也嗅出点味道来,隐隐意识到荣姑姑就是派来考验她们的主考官。她们的德容品行,通过荣姑姑的嘴,报告给上头。
这应该就是初选了。
至于复选,琳琅想着应该会有场正规的才艺考察。
现下,荣姑姑仔细打量了三人。
乔玉然太怯懦,讲话轻声细语,小家子气太重,不予考虑。♀
阮家三小姐是个美人苗子,那双桃花眼生得极为俊俏,但模样尚且青涩,真正出挑还要再长几年,等到风雨雕琢,才能打磨成圆润的珍珠。
而阮家大小姐已经初现美人形容,又是个注重打扮的姑娘。胭脂水粉,绫罗彩裙,敢往身上拾掇,拾掇完了看起来也是那么回事。
两相比较,荣姑姑更加关注阮琳瑜。她是嫡女,身份更尊贵,年龄上也和太子更为匹配。
给容华宫的管事孙嬷嬷上报时,她着重推荐阮琳瑜。阮琳瑜这丫头会来事,私底下塞了不少好东西给她。深宫大院,想安稳,想出头,脑子不够深,是转不过来的。
何况,凶案得以尽早了结,阮琳瑜的举报功不可没。荣姑姑心里,自然对阮琳瑜的印象最深刻。
其他两个,中规中矩,安分守己,荣姑姑看不到她们身上的可塑性,例行公事问询过后,不谈感情。
阮琳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相较阮琳瑜的笑语如珠,她确实木讷多了。
皇后最近这些天都有召见容华宫的几位大管事,查问各位待选闺秀的状态,每位嬷嬷都有几名重点引荐对象,言语之中多有欣赏吹捧。皇后耐着性子听嬷嬷们汇报,听到那些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嬷嬷们的口若悬河而另眼相看。
倒是嬷嬷们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了,皇后究竟要怎么选,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到目前为止,皇后不偏不倚,没有特别看重的闺秀,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是皇后不急,急死太监。
嬷嬷们心里打着鼓,莫非,真的是有内定人选了,这些天的嘘寒问暖,只是做个样子。
她们都是各有阵营,包里鼓鼓囊囊,皇后中意哪一个,早点透漏出来,她们也算给那些破财求富贵的公侯官家一个交待。
又过了三天,皇后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了。皇后叫来内宫大管事赵嬷嬷,命她酌情安排统一考试。
内容仅一条:规定时间,规定地点,默写《女诫》,舞弊者,立即逐出宫。
琳琅听闻的时候,荣姑姑已经带着三套笔墨纸砚来到屋里。♀笔墨纸砚一人一套,两名宫人把白地笺纸摊开,每人小几前铺一张,用镇纸压平稳。雪白的纸面,只待人用墨色涂满。
琳琅盘坐床上,左边是阮琳瑜,右边是乔玉然,她端端正正坐着,上身笔挺,目不斜视。
左顾右盼是大忌。
荣姑姑手持戒尺,脸皮绷得很紧,居高临下站在三人面前。那严肃的神情,就等着你犯错,送你掌心一条红印。
琳琅怔怔望着纸面,手持笔,思绪如雪花乱飘,她有千言万语,却无一句能和《女诫》对钩。
皇后娘娘这飞来一笔,果然神奇。
女诫,女诫,心高气傲的大家闺秀,乖乖看完女诫的能有几人,能够完整默写下来的女子,绝对是百里挑一、相夫教子、温顺恭谦的贤妻良母。
琳琅苦笑,这第一笔,就把她难住了。
第一段,果断遗忘。
后面几段,只记得每段第一句,因为首句简单,就四个字,记不住就是傻子。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默写完毕!
琳琅放下笔,荣姑姑过来查看,字少,很快看完。荣姑姑深深看向琳琅,那眼神颇有朽木不可雕的意思,轻轻叹了气,把卷子折了一下叫宫人收妥。
阮琳瑜和乔玉然都是到点交卷。
等人走了后,屋里一片静谧,三个人都是沉默不语。琳琅正要出声调节气氛,一记响亮的干嚎把她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她下意识望向乔玉然,人家不慌不忙地整理头发。
不是阮琳瑜在哭,那就是她活见鬼了。
她才不要见鬼。
琳琅扭头,看向阮琳瑜。
这人真是无所顾忌了,毫无形象地伏在床上,哭得那个伤心欲绝,好似山崩地裂般绝望。
看来,自诩无所不能的阮家大小姐也被一篇小小的《女诫》给难倒了。
本着姐妹情谊,琳琅走过去安慰阮琳瑜:“我们都不会,能写多少是多少,写不全是肯定的,写对一大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阮琳瑜埋首被子里,琳琅找她搭话,她不理不睬,断断续续哭岔了气,肩膀一颤一颤抖动。
琳琅站在阮琳瑜床前,走也不是,干瞅着也不是,她很是无奈地朝乔玉然望去。
“我就写了几个字,玉然姐姐也是一样罢。”
她给乔玉然使脸色,乔玉然却不是个机灵人,她干巴巴道:“我,我写完了。”
这人太老实,套不出一句假话。
琳琅拍额头,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主。
阮琳瑜听到乔玉然的话,一时心灰意冷,哭得更大声了。乔玉然那个呆子居然写完了,她连乔玉然都比不过,这日子,没法过了。
输给身份品貌不如自己的女子,眼睛长在头顶的阮琳瑜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皇后娘娘是中邪了,还是犯病了,拿《女诫》来刁难人,实在过分。那《女诫》看看也就罢了,傻子才会一五一十老老实实背下来,乔玉然就是个大傻子。
琳琅揉了揉眉心,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管了,要哭要闹随你罢。
哭也是过,笑也是过,已经这样了,何必呢。
接下来两天,又是无事。唯一的不同,荣姑姑不来了。看来,《女诫》就是决定人选的关键。亦或是,《女诫》也是个幌子。人选,早在各家闺秀入宫前就已经内定了。
琳琅心思笃定,自己是选不上的,如今就是个看客,身处其中等待结果。
当荣姑姑满面喜色,兴高采烈公布人选的时候,屋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傻了。
太仔侧妃人选,尹大将军的嫡女尹湘儿占得一个席位,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尹仲目前风头正盛,皇帝重用他,没人敢在这时候寻衅滋事。
另外一个宝贵的名额,花落谁家呢。
林华清本是众望所归,结果命丧恶人之手,皇后又没有明确表示属意对象,以致各家各户的心都是高高悬着,不到最后一刻,心情放松不下来。
真正公布了名额,所有人都惊讶了,无比震惊。
怎么会是她!
所有人的心声,包括琳琅。
是的,就是她,琳琅身旁呆若木鸡的乔玉然。
太子侧妃,安安分分干好本职工作,等到太子即位,琳琅愣愣道:“我是不是该喊您娘娘了!”
乔玉然非但没有一丝飞上枝头的惊喜,反倒有些恐慌,抓着琳琅胳膊,眼圈渐渐泛红。
“没想到是真的,是真的!”
人选已定,未中选的女子翌日清早便要遣返出宫,留中选的两名太子侧妃,入钟粹宫觐见皇后,以谢隆恩。
琳琅尚未完全从乔玉然匪夷所思的屏开雀选中缓过神来,脑海里就一个念头,难道皇后娘娘真的以一篇《女诫》来论英雄。
想罢,琳琅又为乔玉然忧心。她这唯唯诺诺的小模样,见了皇后娘娘,要是遭皇后厌弃,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太子侧妃名单已经昭告天下,断没有后悔的可能,皇后娘娘纵使心生不满,也只能在以后的相处中鸡蛋里挑骨头了。
不是她对乔玉然没信心,试想想,一个对自己都没信心的人,何以让人放心。
当晚,阮琳瑜早早就洗了睡下。哭了大半天,乏了,累了,最重要的是心受伤了,躲被窝里梦游疗伤。
乔玉然继邓娇娇之后,钻进琳琅被窝,身体有些颤,声音有些抖。
“入宫前半个月,父亲突然把我叫到书房,疾言厉色命我十天内将《女诫》熟记于心,定要背得滚瓜烂熟。十天后,他天天叫我背诵《女诫》,背完后再默写一遍。我当时就觉得事出蹊跷,以为只是自己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没想到,果然还是——”
乔玉然压低了声音细碎软语,说到后面话语越发绵软,有气无力的语调,彷佛所有的力气被耗尽。
“我不敢,不敢忤逆父亲。我若选不上,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一个庶女,是死是活,他们一句话的决定。”
琳琅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再多语言都已苍白,她抱着乔玉然,安抚婴孩一样轻拍乔玉然背脊。
“兴许皇后娘娘就是看中你性子老实,能够全心全意服侍太子,不会起二心。你也别多想,明天见到娘娘,实实在在回话,依照本心,循规蹈矩行事。皇后既然选择了你,定是对你满意的,往好的方面想,开心点。”
闷在被子里说悄悄话真是难受。
琳琅思忖,她就是个陪衬的小花瓶,开导未来太子侧妃,纾解太子侧妃的抑郁情绪,这真是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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