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瞅着海青一口气写了不下数十張才停笔道,“你捡着好的给各房送去。♀哥儿们那儿记得带上荷包。夫人们那儿送福袋,老夫人那儿带上百穗,七小姐那儿送上红结。”
长乐点头笑道,“自是不会错的。只是这给哥儿们的荷包颜色还得小姐定夺。”
海青想着又指了指长乐身旁篓子里的荷包道,“那紫色的穿云鹏荷包给大哥儿,那黑金色祥云纹荷包给表公子,其余的你看着办就是。”
长乐却是不解道,“奴婢见着那表公子喜着白袍,哪有佩戴黑色荷包的。”
海青却道,“你只用眼睛看到他穿着的颜色,又可曾看到他心里喜欢的颜色?”
长乐听着也是一愣。
海青却是又从一堆福字里抽出一张,那字极其端正,每一笔都掌控到了极致,看着平常,却难掩其中的气势。见字如见人,其人可想而知。
事实上长乐却是挑了张写得最好的福字给大公子,至于那表公子却是最次的。
对于这个,海青却是不知道。
晚间,长乐笑呵呵的清点着各房的回礼,海青扫了眼便不感兴趣地回到手中的书上。
“小姐,老夫人房里的永敏姑姑回的是只金丝绣球,奇的是挂着时候会自个儿转悠。几位夫人倒像是都说好了似的回的都是簪花,七姐儿回了条珠钏戴手。”长乐拿起一条七彩琉璃珠子编制的戴手,细细的腕链子上长出朵清淡的荷花,直盖上手背,花尖下是只透明的戒指,正好可以戴在中指上,“这链子和戒子都是透明的,小姐戴上后,不仔细瞧就跟纹了朵花在手背上似的。”
海青觑了眼便懒懒道,“东西是好的,收着吧。”
长乐见海青不感兴趣便又道,“旁的哥儿回的倒不是什么稀奇物什。倒是大哥儿回的三环配,白日里瞧着也就平常,只是夜间打着烛火瞧,就跟彩虹似的。”
海青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长乐手中流光溢彩的玉佩,一时间眼睛有些花,不禁揉了揉太阳,“难得的通眀玉,大公子有心了。”
“表公子回了只鹤盏,一注水,这翅膀就跟要飞起来似的。”长乐乐道,随即又皱眉,“奴婢见着七小姐房里多了只双鱼戏水灯,亮着的时候里头居然真有两只鱼的影子,也不知是谁送的,这鹤盏跟它比起了倒不算什么了。不过奴婢倒是不经意听到七姐儿下面的丫头私下谈论到……表公子曾好几次给表小姐送过东西,都被七小姐锁起来了。而且七小姐还偷偷送过表公子绣帕。”长乐声音压得很低。
“哦?”海青反应很淡。
长乐不满地撇了撇嘴道,“就没见的七小姐哪里好,偏偏个个都喜欢她似的。”
“你这话酸得慌。我那七姐又哪里不好了,容貌身世才华样样儿顶尖,有人喜欢也是正常。你平白气她什么,她又没招惹你。”海青道。
长乐不满道,“奴婢就是气不过她算计小姐。若不是小姐聪明,那八宝手炉岂不是要毁了小姐一辈子。”
海青看了长了一眼,却是沉声道,“就你这性子一点就着,再不收敛一下,哪次被刺激得做出什么黄事儿,自己平白被当枪使不说,还得连累了你家小姐我。就说今日的事儿,你想想看……可是被利用了的?”
长乐猛然一惊,哆嗦着嘴半晌,声音里满是苍白,“小姐是说,那灯是故意给我看得,那些丫头议论事儿被我听着也是故意的?”
海青叹了口气,“若是你家小姐再笨点,这会儿怕是就会高兴逮住那七小姐的把柄了。”
“可是……”长乐疑惑不已。
“不说表公子与七小姐本就无血缘关系,就算两人私相收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海青冷道,“这种事儿,即便是老夫人也是乐见的,哪家小姐不会私下结交一些公子,以作待定。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即便到老夫人跟前告发了,她也只会为了七小姐闺誉把事情压下去,倒是咱们讨不到好。倒是六哥儿不比表公子,六哥儿可是七姐名义上的哥哥,除非相爷为两人正名,否则不可能在一起。”
长乐听着海青的话一阵后怕,“倒是奴婢糊涂了,若真唆使小姐到老夫人跟前告状子,老夫人心里也会厌恶了小姐。”
海青进一步提醒道,“入府这些日子,你可觉察出老夫人以及众夫人待我与七小姐有什么差么?”
长乐听了也是皱眉,思索道,“虽这各项用度都与七小姐不差,但总觉得老夫人以及各位夫人待小姐不似七小姐那般亲厚。”
“你心里有数就好。”海青又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长乐锁眉,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小姐我是海府五爷这一嫡脉的唯一嫡女。是海师宰的嫡孙女。纵使老夫人收养我,若哪日海府需要我,老夫人断不能将我留下的。”海青深叹道,“南宫菱却不一样,你以为她的那声祖母是为了讨好老夫人而唤的?她下头有个妹妹更有个弟弟,她的存在对于侯府而言并不那么重要。所以在老夫人心里,南宫菱是可以养得家的那个,而我却。所以我跟南宫菱比,真正差的便是这一点。”
长乐只觉得脑袋瓜子猛的被劈了下,讷讷道,“难怪,难怪七小姐有恃无恐,不怕小姐去告状。”
海青伸出手抓住长乐的胳膊,将她拉到身边,盯着她的眼,郑重道,“长乐,记住,在府里,咱们不是必需的,所以咱们要谨慎要小心,不要说是道非,更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和耳,除了相信自己的心,什么都不能相信。”
长乐被海青那灼灼的眼看得心里发热,定定地点了点头。
沉默很久之后,似有叹气,海青知道长乐不是可以收买的,许是太过寂静,也不知怎的海青心里突地一阵不安起来,竟有种被观察得发毛的感觉,思绪一转,海青声音不着痕迹地拉高半分问道,“锦婆婆怎么样了?长喜可在照顾着?”
“前个夜里便开始高烧不退,刚才探了,已经在说胡话了。府上的大夫也探不出原因,这快过年了,若真好不了,怕也就只能弄张席子裹上拖出去埋了。”长乐只觉得胳膊被掐了一下,心里也是一个激灵,故意说道,语气里满是哀叹。
海青也是深叹了口气,“若真没法子到时候也只能打点些银钱给那仆役,换个好地儿让锦婆婆下辈子好生在地下过活。”
话音刚落,外头却是响起声来,“八姐儿可是睡下了?”
海青听着居然是永敏姑姑的声儿,便道,“原来是敏姑姑,快请进来说话。”
永敏姑姑进得来,朝着海青福了福身道,“原是不想来叨扰八姐儿的,只是这府上的大夫怕事情严重,波及到八姐儿,这才禀告了奴婢,八姐儿院子里的素锦婆婆这病得的蹊跷,为了府上安全,怕是得隔离开了,八姐儿知道如今已是年下,这事儿拖不得,今晚上便会有人过来带人,到时候八姐儿万莫吓着。”
“多谢姑姑告知,这事儿确实是青儿思虑不周。一切以府上安全为重。姑姑便宜行事即可。”海青道。
永敏姑姑福了福身,“八姐儿能理解就好,奴婢这就不耽搁八姐儿晚睡了。”
“姑姑慢走。”海青送走永敏姑姑后,心想着这院子里添人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了。
长乐忧虑道,“小姐,刚才的话……”
海青摇了摇头道,“怕是没听着。”
一夜无眠,半夜里,锦婆婆就被带走了。海青听着外头的声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也不知锦婆婆能否逃过一劫。
前世自己便是感染了那毒,被隔离了近一年,回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老夫人的召见。
老夫人回来后便拨了四个打扫的婆子过来,至于丫头,却是要等到来年选的,好在海青身边有长喜和长乐伺候。
一晃新年至,大年三十夜,藏花阁里窗扉上贴着窗花,廊子里门房下挂着各色花灯,那些个福字更是组成了百家福被整理成方形贴满了整个白墙,红彤彤金灿灿的。整个院子点满灯火。婆子们更是在院子里摆上案桌,供上香烛果肉,专门有人守着那香火,绝计断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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