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这么一闹,大伙儿自然没了玩乐的兴致。六哥儿的事儿,连带着四爷也遭到了相爷的训斥,就是四夫人也被罚跪在屋外廊子里。
海青瞅着四夫人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依旧平静的样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老夫人房里的水漏依旧滴滴答答,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一个时辰前府里的大夫便过来回禀过,表公子身上多处淤青,倒是到筋骨,老夫人亲自问候过后还派人送去上好的外伤药膏,先前便有丫鬟伺候着将表公子身上的淤青揉开,也不知是相爷说了什么,老夫人自打从表公子院里出来,看到六公子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竟直接从跪着的六公子身边走过,六公子脸上也有淤青,望着老夫人几欲张口,最终被四夫人的眼神制止。
一个时辰后,四夫人被人扶起,身子有些摇晃的她愣是站直了,步子有些慢的走到了座椅前福了福身方才坐下,脸色白得透明。海青看到了她那有些的双膝。
有丫头捧来暖袋欲敷在她的膝上,却被她制止了。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新年的钟声由大内的第一次敲响而逐渐扩散出来,很快相府的大钟也随之敲响,随之一起响起的钟声不多,可见相府的地位之高。随后的钟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清晰。这般扩散全国的声响素来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百姓们往往通过各处的钟声先后顺序来判断各豪府的地位。
坐在椅子上的海青早就坐木了,却猛的发现四夫人抖了一下,这才顺着四夫人的目光向着明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被罚跪在雪地里的六哥儿此刻正被相爷身边的人带走,这之后的事儿怕也就只有六哥儿自个儿清楚了。
只是在天,到前院与各位爷一起点炮的哥儿中却是没有六哥儿的。
长乐在整理着海青收获的红包的时候,还不忘提着这事儿,“听说四夫人的腿冻着了,六哥儿虽然身子骨强,但架不住带伤受罚,这时候都还烧着呢。”
海青支着手撑着脑袋,眼睛却看着窗外,外头的雪下得跟白幕似的,几乎看不清远处了。
“好好的年……”长乐叹了口气,“瞅着大伙儿都面上淡着心里却沉着的样儿,总是不痛快的。”
海青回过头来道,“大伙儿是吓着了。虽说相爷异常在乎这位表公子,却也没想到竟这般偏护。六哥儿是四爷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也是府上最受宠的公子。如今看来,倒……”海青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乎模糊不清。
长乐也不知想着什么,却也没有留意海青后头的话,只是面上叹然,“那表公子如今好端端的吃喝着,偏六哥儿可怜得躺着,如今想来,心里也是戚戚的。”
“怎么,突然发觉看着自己讨厌的人痛苦,自己却不感到幸灾乐祸,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对么?”海青笑问道。
长乐却是将一杆子空空的红包搁在一旁,手里点着一把银票子,“只是突然觉得后怕而已。”
“四夫人素来体寒,如今受冻,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好全。我这儿有张调养的方字,待我写来,你便送与四夫人。她若问起,你便说是我母亲在世时候用着的,让她寻着可靠的大夫斟酌着用药。”海青说着便开了笔墨,又抽出纸张,想了想便写了起来。
长乐理好海青过年时候的收入,走过来看着海青埋首写字道,“小姐此番光是压岁的红包就有三千两银子,旁的东西好是好却换不了银子,怕也只能收着了。”
“回头我也看看。”海青抬头道,“寻几样好的,给珠姐儿送去,也算是我对她的祝福。她的好日子是初六,快了。”
长乐点了点头,“珠姐儿送来的十六脂玉珠很是素净漂亮,冬暖夏凉的,小姐戴着蛮好。”
海青看着长乐递过来的珠链盒子,伸手抚模了下里面那盘起的珠子几下,随即取了出来,眼神也跟着柔和许多,“上次毫哥儿给的赔礼你也一并让人送到珠姐儿手里去。”
长乐听了点了点头,便走到内间柜格里找了起来,当初海青没让她看,可她认得那盒子的样儿。
当明珠收到那五只金箭头的时候,明秋毫正赤着脚果着身子双手举着百斤大石在雪地里扎马步呢。
明珠看着雪地里被罚的弟弟,叹了口气,合上相错摆放着五枚金箭头的盒子,不禁骂道,“真是个浑小子!”
常荣侯夫人双手叉腰,站在廊子里冷冷地盯着明秋毫,“臭小子,让你浑,让你熊,你不是能着么,今儿个就给在雪地里扎雪人。福子,什么时候你家少爷成雪人了,什么时候撤了大石!”
福子愣愣地看着雪花片片落在明秋毫胸口上化了水还冒着热气,再看明秋毫绷起的胳膊和一脸的倔强,顿时瘪了声,心道,少爷,您就不能软会儿么?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积出雪呀!
那头成孝侯夫人却是气得不行,“你行,你不是要退了你姥爷给你定下的婚事么?行,老娘我舌忝着脸陪笑赔礼,可是你呢,偏偏把信物给我弄丢了!”
明秋毫不禁想掏掏耳朵,一想到两只手都没空,只得抖抖耳朵,扯了扯嘴,心道,我又没让你去丢人,再说又没人提醒我准备信物不是,临了让我拿出来,上哪儿拿去,他心里还委屈着。何况,有谁跟他说过那玩意儿是信物来着,要不是老头子说漏了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有个妻存在呢?老头子也真是的,好端端地拜个年,干嘛要跟他提那事儿?
“母亲又何必跟弟弟计较。他那性子,自当金玉是俗物,哪里能指望他好好保留着这东西。”明珠从晓紫手中接过手炉,送到成孝侯夫人手上,又道,“钥表妹与毫哥儿素来不对付,就是舅舅也无可奈何。这婚事,除了姥爷也是没人看好的。如今这样也是好的。至于那信物,却是在女儿这儿,弟弟胡乱丢了东西,我瞧着贵重就替他收起来了。母亲莫气坏了身子。”
成孝侯夫人听了也是责怪地瞪了明珠一眼道,“你弟弟浑,你也是个不醒事的,这事也不早说出来。”
明珠听着成孝侯夫人气消了不少,便道,“确实是女儿的不是,竟忘了。”说着便扶着成孝侯夫人往里头走去,转身时更是向明秋毫使了个眼色,边走边吩咐晓紫将那盒子取来。
待得成孝侯夫人走远,明秋毫一把扔下重石,吩咐道,“福子,备水,少爷我要洗澡。”
福子愣了下,以少爷那倔强的性子不是该死活不放手死呆在雪地里挺着么,“少爷您……”
“福子,你家少爷又不是傻子,目的达到了,还干废那功夫和精力作甚?又不能当饭吃……这都什么时辰了,是有点饿了……”明秋毫自顾自地从廊子上取来外罩衫往身上一带,“哼,我早知道那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幸亏我月兑手得快!福子,上饭!还是先洗澡再上饭,不行,饿晕在澡盆子里,母亲指不定多幸灾乐祸呢……”
福子彻底傻了,挺在雪地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怎么就觉得自家少爷怎么就那么不着调呢?
“六哥儿是越发不着调了,竟然说小姐不是。”长乐愤愤不平,“亏得相爷没有偏听偏信,否则……”
“否则什么?他再不着调也是相爷的宠孙。此番若不是他有错在前,相爷正在气头上,他说得坏话只能让相爷不耐,若是换作七小姐,只需在相爷面前说上几句有关我的好话,定能一步步捧杀了你家小姐去。”海青搁下手上的毛笔,转了转有些酸痛的手腕,“长喜这几日可好,锦婆婆离开也有些许日子了。”
长乐想了想道,“倒是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只是难免有些失落。”
海青点了点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能理解也好。倒是马爷爷,我没将他安置在相府而是依旧让他呆在爹爹留下的院子里,也是不忍心他这般年纪还要留在相府受人驱使,回去不会好过但总能自主。而哪日我们若是要回去也不至于被议论数典忘祖,你每月里拿上五十两银子给他老人家,爹爹不在了,院子不能荒着。”
“奴婢明白,爷爷当初便对奴婢说过了,若是小姐要回去,有他在也不至于没个干净地儿住。”长乐想到自己的爷爷也是心头一酸。
海青叹了口气,前世她被隔离,长乐被处死,马爷爷病终,如今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总觉重生后的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海青心里也忍不住的不安起来。
长乐见着海青沉默,脸有哀叹,不禁转移话题道,“后日是小姐开耳的好日子,老夫人着人送来的初环,小姐可要看看?”
海青听了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银的,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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