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时候,洪老先生宣布下午休课,周天豪他们能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了。
学生们好像对课上的讨论还意犹未尽,三三两两地在说着什么。
周天豪赶上蒋可悦,夸赞道:“课上你说得真好,朴实之中蕴含着深刻的道理,真不简单啊!”可悦抿嘴一笑,“是吗?谢谢!其实我也很佩服你的,你知识丰富,读书没有被世俗化,没有功利色彩,懂得那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以后不要忘了教教我。”
“呵呵,你倒谦虚起来了。不过有你这样既美丽,又有才气的女孩子做我的学生可是我的奢望。”天豪自豪地说,“要不现在就拜我为师?”
“说你胖,你还真就喘起来了……”可悦打趣道。
“对了,你来到龙潭城有一段时间了,还没能出去逛逛,下午我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听说龙潭城正在闹花灯,每年这时候可是龙潭城最热闹的时刻,可不要错过哟!”
“一切听从你的安排。”蒋可悦爽快地答应了。
“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把我给忘了,太不够朋友了吧?”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二人回头一看,见此人魁梧的身材,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长长的脸型,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正是他们的同窗李云天。
周天豪赶紧把李云天介绍给蒋可悦:“可悦,咱们的同窗李云天,他的家乡是陕西。也是和我们一样,是慕洪老先生大名而来的。”
“我在班上已领教过他的风采了,希望以后多多指教!”蒋可悦谦虚地说。
“蒋姑娘可是个才女啊!认识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啊!”李云天抱拳行礼,“听说你们要上街去,可否带上我一行啊?”
“你也要去?”周天豪问,顺便看了蒋可悦一眼,蒋可悦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好吧。也叫上阿奎,我们四个一块去。”天豪爽快地说。
四人来到大街上,这条大街是龙潭城的中心街,叫顺和街,像一条准备冬眠的蛇,懒洋洋地蛰伏在城中心月复地,贯穿东西。顺和街有三里地长,五六步宽,曲曲折折。整条街用各色的方石铺成,形态各异,石头光滑清洁,异常美丽。街面中间隆起,两边低凹,下雨时,水流向两边,人走在街上鞋也不会湿。两边是单檐二层小楼,十分古朴。尽管距离龙潭城几百里外的地方正狼烟四起,而这座小城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原来的热闹。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像京城女子不便抛头露面,这里的大街上有穿着锦衣的美妇在侍女撑着的伞下踏着莲步,缓缓地走着;闺阁少女低头垂首含羞带怯走入丝绸店;还有粉雕玉琢的女童牵着母亲的手,吵闹着想要买冰糖葫芦……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相互应和,偶尔一两辆马车经过,大人拉着幼儿避过马车。男子们包着头巾,穿着粗布麻衣,走在街上赶集,眼神无意中瞄着街上的美少女、美少妇,不免想起家中的糟糠之妻,微微摇头,轻叹着……
蒋可悦在街上东看看,西瞧瞧,一切是那么新鲜,总是等到别人催促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四人正在街上走着,谈笑着,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铛铛的锣声,路上的人们慌张起来,纷纷向路两边散去,或跑到阴暗的地方躲起来……不远处一股扬起的尘土向这边快速地袭来,……三人刚躲到路边,几匹飞马便飞快驶来,边跑边喊,“闪开了,闪开了……”
那些来不及躲闪的,就只有挨鞭子的份了,厉害的就会被马蹄活活踩死……
一个被打的衣服褴褛的六十多岁老者一头栽倒在地上,竭力挣扎着,四人见状,刚忙上前把他扶到路边。
“不要紧吧,老大爷?”周天豪一手扶着老人一边问着。
老人还没等回答,铛铛的锣声便来到近前,震得人的耳朵直发麻。十几个官兵打扮得人鸣锣开道,后面紧跟几十人的仪仗队,仪仗队分列大街的两旁,高举着彩旗和“肃静”“回避”的牌子,在仪仗队的中间,一辆华丽的八抬大轿耀武扬威地从路中央穿过,后面许多官员打扮的人和差役簇拥着……
“老大爷,不要紧吧?”周天豪关心地问老人。《》
“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都习惯了。”老人说完,想挣月兑众人的搀扶走开,这时,众人才发现老人破旧的衣服上被皮鞭抽开了两道口子,隐隐渗出斑斑血迹……
“赶快扶老人找个郎中看看!”周天豪对三人说。
“好吧,那边就有个药铺,我们扶老人过去。”李云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药铺说道。
“老大爷,刚才路过的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威风!”周天豪边走边问。
老者环顾一下四周,见再无他人,悄悄地说:“是邓督察太监,是皇上亲自派来的。”
李云天听后狠狠地责骂道:“这帮畜生,狐假虎威,祸国殃民,总有一天非宰了他们不可。哎,这个国家也腐烂透顶了!”
周天豪提醒道:“不要乱说,你不怕死啊?”
李云天满不在乎地说:“怕死?不把这帮贪官污吏都杀死,我就不能死!”
周天豪说:“你再不小声点,可就等不到那一天了。”李云天气得哼了一声。
蒋可悦也气呼呼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转眼间,四人搀扶老人来到药铺。郎中给受伤老者清洗好伤口,包扎好,对众人说,伤势无大碍,回去休息一下,养养伤就好了。
周天豪为老者垫付了医药费,又拿出一锭银子,交予老者,叫老人家回家去。老者感激不尽,要给众人作揖,被周天豪等人拦住。
“老人家您还是快快回家去吧。”周天豪反复劝说,老人这才离开。
三人送走老者,周天豪对三人说:“听说今年的在永和街摆的花灯很不错的,我们何不去欣赏一下。”
三人都说好。于是四人来到永和街,只见永和街的街头人山人海,而且人群中声音也很嘈杂,人流挤在一块,根本进不去。不但这样,有些人情绪还很激动。四人不知是何原因,就问周围的人们:“人们为什么挤在这儿不动了?”
有位知情的老年人叹了口气:“唉,是邓督察大人在赏花灯,道路早被封锁了,我们百姓啊根本不让进去……”
李云天听了十分恼怒:“难道花灯就是为他一人置办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者说:“这能有什么办法?”
周围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这当官的自己欣赏有意思吗?”
“说不定啊人家就好这一口。”
“这不明显是摆谱吗?”
“前方将士在流血,后方当官的这不依旧歌舞升平?”
“皇上再能,可根已腐烂,没办法呀。”
……
众人虽很气愤,却只摇头没办法。李云天非常恼怒:“我去宰了这个狗官。”说完便向人群中挤去……
周天豪、蒋可悦见状,一把把他拉住。蒋可悦劝说道:“那样你反倒丢了性命,值得吗?”李云天这才罢手。
周天豪抱歉地对蒋可悦说:“今天真是抱歉,第一次领你出来,便遇到这样的事情,没能让你欣赏到好风景,反倒生了一肚子气。”
蒋可悦笑称:“看来这起义是对的了。老百姓没饭吃,没衣穿,还处处受当官的欺负,他们不起来造反才怪呢?”
周天豪打趣道:“你要是生活在湖北、陕西啊,说不定早就成女侠了。”
蒋可悦笑着说:“那还真说不定噢。”
周天豪做着鬼脸,说道:“你的家人可得同意啊?”
一听谈到自己的家人,蒋可悦一声叹气,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周天豪见戳到了蒋可悦的痛处,感觉自己说过了话,便不再说下去。李云天狠狠地说:“有这个狗朝廷,有几家能过上好日子?”
天豪怪罪道:“你可别胡言乱语,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要是有人告密,你可得想想后果。”
李云天长叹一声:“是啊,要是真这么死了,的确不值得。看这社会乱的,我们两今后要好好保护可悦。”他说完,看了可悦一眼。
可悦知足地说:“在你们俩的身边,我的确感到很安全,今后啊,可别形成依赖症,那可惨了。”
“有什么惨的?”周天豪不解地问。
“我不能总跟着你们一辈子吧。”蒋可悦羞涩地说。
“那我就保护你一辈子。”周天豪顿了顿,继续说道:“谁叫你是我小妹妹呢。”
“我也保护你一辈子。”李云天也抢着说。
“我看你们俩个还挺会哄人的。”蒋可悦打趣道。
“哎哎哎,怎么是哄你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嘛。”李云天认真地说。
这时一个衣服褴褛的汉子迅速从可悦身边走过,顺手拿去了蒋可悦兜中的银子,李云天发现,一个箭步飞身向前抓住小偷,夺过银两,顺手把汉子按在地上,并将银子交还蒋可悦。
周天豪也走上前去,对小偷说:“你这么个汉子,放着正当的行业不干,怎么做起这种事情来?”
小偷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两位大哥,我也是没办法呀。我这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要是叫我老母亲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现在我的老母亲有病在床,无钱看病,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
周天豪问:“你说的是真话?”
汉子连连磕头,哀求道:“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看其可伶的样子,周天豪伸手在自己兜里找银子要给跪在地上的汉子,不想自己带的不多,仅有的一点早给了老者。蒋可悦看到此景,连忙将自己的银子取出来递给他。
周天豪用赞许的目光看了蒋可悦一眼,冲她笑了笑,把银两送给汉子,汉子激动地热泪盈眶。周天豪对他说:“你快回去吧,先给老人家治病,以后要自食其力,千万不要再干这种偷鸡模狗的事情了。”汉子答应着,一阵感谢后离开……
李云天看着汉子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周天豪说:“如今天下有多少这样的人,饭不能饱,病不能医,家不能回,老不能养……你能救得过来吗?”
周天豪也叹了口气:“是啊,的确救不过来。能做到多少就做多少吧。看到大明朝现在的样子,的确很令人痛心啊!”
蒋可悦说:“我在家乡的时候,听说南方的李自成杀贪官,分粮食,老百姓人人夸赞呢。”李云天忙着补充道:“我也听说李自成率领的军队军纪严明,与明朝形成鲜明对比,将来的天下一定会是闯王的。”
周天豪看了看他们俩,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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