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军事会议一向开得很快,三言两语就能把决策敲定下来,参与的新赤军将领连插句嘴的机会都没抓到,会议便结束了。
之所以会这样,一是林浩天做事向来干脆果决,说做就做,其二,也是因为金军当中人才济济,各军统帅皆为独当一面的良将,许多决策根本无须林浩天费心,下面各军的统帅便已帮他想到了。
金军和新赤联军方面正在为进攻建康做筹备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插曲,李威统帅虎威军由南方回救建康。
听闻这个消息,关河立刻站出来表态,愿率第七军团迎战。
第七军团是重装骑兵,打起攻城战来他们也插不手,现在赤国的虎威军回救,在关河看来,这是己军团的最后之战。
林浩天也认为派第七军团迎敌最为合适,不过王翰表示反对,第七军团和虎威军都是最精锐是骑兵军团,交战起来,无论哪一边出现损伤,都是一件令人倍感惋惜的事,最好的办法是能说服李威,劝他投降。
如果能劝降李威,哪当然是最完美的结局,可林浩天并不认为李威肯向己方投降。
对此,王翰毛遂自荐,向林浩天提出,他愿去试试,说服李威,让他率领虎威军全体向金国倒戈。
听到王翰的请荐,林浩天颇感犹豫。
对李威其人,他多少有些了解,此人虽对施怀的许多行径不满,但对赤国可十分忠诚,让王翰前去劝降,万一没有谈好,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果王翰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他暗暗摇头。对王翰含笑说道:“王翰将军还是不要去冒险了,此事,就交由第七军团去处理!”
关河在旁大点其头,擦拳磨掌。跃跃欲试。
第七军团打败了赤国那么多骑兵,唯一没有和虎威军对阵过,如果这次能把名扬天下的虎威军挫败,那第七军团的脸面可露大了,以后,天下谁人不知第七军团,谁人不晓他关河的名头?
王翰则坚持道:“大人,末将与李威将军颇有交情,就算劝降不成,相信他也不会为难末将。大人,就让末将去试试,若真能事成,我军岂不如虎添翼,又增一军主力?!”
“这……”虽然王翰的话很有道理。也很让林浩天心动,可他还是舍不得让王翰去冒险。
见林浩天犹豫不决,王翰再次说道:“末将对此行很有把握,若大人不放心,末将可立下军令状!”
看出王翰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去,林浩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应允。在送王翰离营的时候,他还一再叮嘱王翰,劝降李威之事,能办到就办到,若是不能,千万不可勉强。
在林浩天的心目中。虎威军是很好,是很宝贵,但全军下加到一起的分量,也没有王翰一个人来得重要。
毕竟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嘛!
对于大人对自己的看重。王翰也能体会得到,感恩在心,不过也更加坚定他劝降李威的决心。
且说建康城内的白容,按照尹良的交代,在翌日清晨,他走出卧房,到了院内,把四周的闲杂人员全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心月复侍卫,然后打开尹良给他的包裹,从里面取出绢布,展开,平铺在院落中央。
所过的时间不长,他便听到头顶方传来鹰唳之声。
他急忙抬头观望,只见半空中俯冲下来一只小黑点,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等飞落到近前时,周围众人皆吓了一跳。
这头猎鹰,通体漆黑,两颗黄眼射出一股子贼光,体型巨大,翅展得有一米半长,落下时,带有呼啸之声,真仿佛从天而降的怪物,但落地后,它收起双翅,又变得和只公鸡差不多大小。
“将军,您看,鹰腿系有布条!”一名侍卫手指着落于绢布的猎鹰,向白容急声说道。
“快去取下来!”白容定睛一看,鹰腿处果然有布条,他向左右的侍卫甩头喝道。
有一名侍卫壮着胆子走前去,小心翼翼地把鹰腿的布条解下来,然后快步退回到白容身边,将布条递交给他。
后者接过,快速地将布条展开,面有寥寥数字:明早卯时,我军佯攻,届时静候白将军佳音。下面没有落款,却盖有林浩天金军主帅的印章。
看到印章,白容的心跳无法抑制地开始加速,这份传信,必是金军主帅亲自所写,林浩天能亲自给自己传,可见对自己的看重。
按理说,这种东西他应该立刻烧毁,但他没舍得,宝贝地揣入怀中,然后令人赶快取来字笔,给林浩天写封回:林将军尽请放心,末将白容,定不辱使命!
写完之后,他亲自系于猎鹰的腿,捆绑结实了,他又拍了拍猎鹰的身背,嘟囔道:“你这畜生,可千万不能耽误本将的大事,务必要把这份回送到林将军的手啊!”
那猎鹰仿佛能听懂人话似的,助跑了几步,腾的一下,展翅飞到空中,在天空盘旋了一圈,调头飞向金军大营。
望着猎鹰越飞越小的身影,最后在视线中彻底消失,白容才收回目光,长长吁了口气,脸难掩笑意,乐呵呵回房睡觉去了。昨晚自见了尹良之后,他可是一整夜都未能入眠!
王翰去劝降李威,有没有成功林浩天是不知道,但虎威军倒是停止向建康这边靠拢,于百里之外的地方驻扎下来。
通过这个迹象,林浩天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多多少少也放下一些,现在他要集中精力,一鼓作气的拿下建康。
长话短说,又过一日,到了当初约定的时间,金军和新赤联军开始全军出动,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建康城展开猛攻。
金军和新赤联军没有马推进去,而是先于城前列好战阵,给守军造成压力。并动用攻城武器,展开持续性地远程打击。
他们把各自军中的破城弩、抛石机一股脑的全部动用出来,其攻击的声势和威力也大得骇人,一时之间。建康四城轰隆隆的巨响声不断,地面都在剧烈地颤动着。
敌军的攻城已然展开,白容做为东城主将,自然要把麾下的众将召集起来,商议己方这边的应对之策。
在他所住的小宅院里,院中站有二、三十号之多的赤军将领,其中军阶最低的也是偏将军。
等人都到齐了,一身戎装的白容腰挎佩剑,手持长刀,从房内走出来。他先是环视在场的众人。接着,走下台阶,在众将面前站定,振声说道:“金军和新赤联军的攻城即将开始,各位将军都说说。我军该如何应对!”
“哼,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名赤将跨步出列,大声喝道:“我等食君禄,忠君事,今日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能后退半步,必与金贼死战到底!”
说话的这位赤将。正是施怀的心月复,严松。
白容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赞道:“严将军说得好啊……”
白容话音未落,另有一名赤将站出来说道:“敌军在东城城外有数十万之多,而我方的将士。才区区五万多人,与敌力战,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严松脸色顿是一沉,转目看向那名说话的赤将,冷声问道:“怎么。只因为敌众我寡,张将军就认为我军没有必要再抵抗了,要向敌军投降不成?”
那赤将倒也坦然,哼笑一声,说道:“投降也未尝不是个办法!现在,就连大将军、太傅都已投靠了金国,我们还在此死守都城,毫无胜算不说,还只会让自己白白搭性命。”
“大胆!”严松气得脸色涨红,怒吼出声,手指着那名赤将的鼻子,叫道:“张毅,你好大的胆子,大战在际,你竟敢口出狂言,扰乱军心?!”
说着话,他猛的转回身,看向白容,大声说道:“白将军,张毅公然主张降敌,乱我军心,罪无可恕,断不能留,白将军不会姑息养奸!”
张毅是白容的心月复部将,也是受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严松当然要把矛头指向白容。
白容皱紧眉头,瞪着张毅半晌,似乎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终于做出决定,他沉声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话音,四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白容插手施礼。
后者手握剑柄,厉声道:“把此贼给我拿下!”
听闻这话,严松暗松口气,本来他以为张毅是白容的心月复,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白容授意的,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他刚松口气,哪知那四名侍卫没有去抓张毅,反而把他围了起来,严松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站于他身后的那两名侍卫双双出脚,正踢在他双膝的膝弯处,严松惊叫出声,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脸色大变,急忙抬起头来,看向白容,问道:“白将军,你这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白容也已抽出佩剑,恶狠狠地向他胸口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快了,快到白容没有反应过来,在场的许多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容别说做出抵抗,他甚至连铠甲都未来得及罩起,白容的宝剑便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耳轮中就听扑哧一声,剑锋由他的前胸入,在其后心处探出,严松两眼瞪的又大又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容,想要说话,但嘴巴张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吐出的只是大口大口带着气沫的血水。
“扑通!”
严松的尸体被白容一脚踢翻在地,与此同时,整个院子里也炸开了锅,在场的众将无不是又惊又骇,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佩剑,罩起铠甲,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这时候,院子的大门外涌进来百名之多的侍卫,在院子四周的房顶、院墙,站起无数的弓箭手,箭支皆已搭在弓弦,箭锋直指院内众将。
“诸位,白将军业已下定决心,向金国倒戈,今日。支持白将军的,那么和白将军就还是兄弟,大家同生死,共进退。若是反对,嘿嘿,只怕你插翅也飞不出此间院落!”
张毅手持长剑,站在白容的身前,两眼闪烁着凶光,环视在场诸将。
“匹夫白容,大王待你恩重如山,而你却恩将仇报,你怎对得起大王的知遇之恩?本将与你拼了!”说话的这位,正是施怀的另一位心月复爱将。丁伯。
他手持长剑,大吼一声,直奔白容冲去。
白容嘴角微微挑起,嗤之以鼻,看都没看丁伯一眼。背着手,昂着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将乃世袭爵位,何来的知遇之恩,何来的恩重如山,倒是尔等贱民,确实应该多多感激大王赐予的荣华富贵呢!”
他说话之间。张毅也已迎上丁伯,与其恶战到一处。
其他的赤将们互相看看,其中有两人默不作声地提剑直向白容而去,看架势,是打算对白容突下杀手。
可是他二人根本没走到白容近前,便被五名赤将挡住。那五人也同是白容的心月复,早已和他串通一气。五人以多打少,顷刻之间便将那两名赤将困在中央。
这时候,院中的众将业已被分成三个阵营。一是以白容为首的投降派,二是忠于施怀、忠于赤国的强硬派。剩下的那些则属于中间派,还处在极大的震惊当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白容是早有准备,来就突下杀手,除掉了严松,剩下丁伯和两名赤将又怎么可能会是众多赤将、侍卫的对手。
双方交战的时间不长,那两名赤将就被打的一死一伤,只剩下丁伯一人苦苦支撑。
丁伯边打边连声怒吼,冲着那些摇摆不定的众将大喊道:“食君禄,报君恩!我等身为臣子,怎能在国家危难之际弃君于不顾,你们还在等什么,速速拿下白容这吃里爬外、叛国投敌的小人啊!”
众将被丁伯说得面红耳赤,纷纷把目光投向战场外的白容。
此时,白容也正向他们看过来,后者握紧拳头,幽幽地说道:“诸位将军,并非我白容不忠不义,卖国叛君,而是大王昏庸无道,令人寒心。今日兵临城下,你我生死存亡仅系于一线,如果现在还执迷不悟,不懂变通,最后只有死路一条,不仅自己受难,全家也要遭殃,列位,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自己的家人们着想啊!今日,凡随我一起投诚者,皆为我白容的兄弟,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执意不肯随我投诚,那也简单,与其死在金军刀下,还不如让我来成全你等。”说话之间,他抬起手中的长剑,没有走向众将,而是向处于战团中央的丁伯而去。
等他到了战团前,手中的长剑突然之间闪烁起万道霞光,烈焰神锤放出去,直袭向丁伯的背后。
烈焰神锤的特点就是又快又狠,令人防不胜防。
丁伯是背对着白容,当他意识到不好的时候,那化成气流的巨锤已射到他近前。
“扑哧!”
巨锤正中丁伯的后背,其力道之大,贯穿他前后两面的铠甲,在其身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窟窿。
丁伯惨叫一声,身子直挺挺地飞扑出去,他刚刚落地,张毅就跟了来,手起剑落,直接把丁伯的脑袋劈砍下来。
看着地身首异处的尸体,张毅呸的一声吐口唾沫,回身对白容说道:“将军,丁伯这老匹夫总算是死了!现在,谁还不愿意追随将军,这他娘的就是前车之鉴!”
白容淡然而笑,甩了甩手中的长剑,收剑入鞘,然后看向那些还没有表态的众将,问道:“诸位将军,都说说,你们是站在本将这一边,还是站在丁伯、严松这俩死鬼那一边?”
他的语气很柔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不支持他,就是死路一条。
众将面面相觑,随后,相继有人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我等本就是将军部下,将军有令,我等不敢违命!”
这种情况之下,余下那些还摇摆不定的赤将们也只能纷纷跪地表态,表示自己愿意追随白容,随他一同向金国倒戈。
白容见状大喜,走前去,把众将一一扶起,笑道:“好!有了诸位兄弟的支持,本将也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说着话,他深吸口气,振作精神,大声喝道:“走!诸位兄弟随本将去恭迎金军入城!”
在建康岌岌可危之时,白容率麾下的倒戈则成为对建康城防最致命的一击。通过白容的授意,建康东城城头的赤军旗帜统统被摘掉,换上白旗,与此同时,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白容带领麾下众将亲自出城迎接外面的金军入城。
这是名副其实的兵不血刃,东城外的金军和新赤联军没动一刀一枪,人山人海的将士们犹如潮水一般,顺着东城门源源不断地涌入进建康城内。
直至大批的金军和新赤联军进城,开始向王宫方向展开突进的时候,建康的其它地方才得到消息:白容临阵倒戈,敌军已然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