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玉妃今儿倒是来的早,浓妆艳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褂子,鬓边还插着一朵红花,像媒婆,像新娘,就是不像宫妃。)
失阿哥的原因太多了,比如先帝时,就有一位妃嫔,因嫉恨一个宫女得皇上喜欢。那宫女又怀了身孕,她便想了个主意,在那宫女必经之路上。偷偷的让太监倒了些水,当时天冷,第二天早上,那些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怀孕的宫女走到上面。直接摔倒,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更为高明的是,中午太阳出来,将那薄薄的冰晒化了,唯一的一点证据也没有了。
那宫女白白失了孩子。她一直以为,之所以滑倒,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直到这个妃嫔死后,才有奴婢将这事抖搂出来。
虽说为了谋害阿哥各有手段,但回雪送岑梨澜香袋,万不会害她,玉妃却从中挑拨。岑梨澜便也不示弱:“失不失阿哥,当然不是玉妃娘娘说了算。倒是玉妃娘娘,什么时候也得一个阿哥,到时候好好的保养着,也对的起你这一番细心了。”
这话明明白白的讽刺了玉妃的软肋,玉妃闹了个大红脸,又将目光移向陈秀女,陈秀女如今刚被宠幸,还一脸羞涩,坐在最下首的位置,因皇上没有封赏,如今她的称呼还是秀女。
陈秀女见玉妃望着自己,知道她又要挑自己的茬儿,自觉的裹了裹衣裳,将身子埋在椅子里。一双手紧张的像要出汗。
“陈秀女,虽说宫中人人喜欢闻香,但你身上的香味也太浓了吧,你瞧瞧,咱们隔了这么远,你身上的香气,还是熏的我头晕,选秀那天皇上不是说了吗?说你身上的香气太过浓郁,你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怎么就不知道改一改?”
陈秀女被玉妃说的无言以对,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起身给玉妃福了一福:“玉妃娘娘说的是。”
“难道将身上涂的香些,便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了?”玉妃不依不饶,她虽在岑梨澜那里占不到什么便宜,但对付陈秀女这种新人,她有的是法子跟手段。
陈秀女不敢还嘴,身子缩的更小。
本来被皇上宠幸,已让几个妃嫔嫉妒了,如今玉妃讽刺陈秀女,陈秀女更不敢接话。她不过是个秀女,当下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回雪打断了玉妃的话:“陈秀女刚进宫,以后的路还长,玉妃又何必这么严苛,皇上喜欢不就好了,昨晚上陈秀女侍寝,皇上不也没说什么吗?”
玉妃答不上话了。想了想,见众人都瞅着自己,又不想失脸面,便顶了一句:“虽是这样说,到底宫里的妃嫔应当稳重些,这些味道涂在身上,闻着跟大街上卖艺女子一样,岂不是丢了我们的脸面?也丢了储秀宫秀女们的脸面。”
玉妃嘴上的卖艺女子,回雪明白,是指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与青楼女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们或是抚琴,或是献舞,或是弹唱,以此谋生,但并不出卖身体,为了吸引客人,她们或是浓妆艳抹,或是衣袂翩翩,或是香气扑鼻,为的,不过是让自己于众不同。
陈秀女再怎么不济,也是皇上宠幸过的人,玉妃将她同卖艺女子放一起比较,实则是侮辱了她。
陈秀女低着头,像被雨打的向日葵。湿哒哒没了笑脸。
回雪抚着手上的护甲,若有所思的道:“陈秀女得蒙圣宠,来相印殿请安,本是礼数,玉妃倒说她丢了储秀宫的脸,我倒是想知道,陈秀女丢了谁的脸呢?丢了秦欢的脸?”
玉妃身子一震,很快掩盖过去:“郁妃娘娘怎么知道秦欢是我的表妹?”
回雪淡淡的:“我说了秦欢是你的表妹吗?”
玉妃自知失言,十分窘迫,秦欢是她的表妹,这个不假,自她进宫以后,她们蒋家想地位更稳固,便在亲友当中遍寻女子,稍有姿色,便想献给皇上。
秦欢便被选中了。
秦欢虽无十分姿色,但在众女子当中,也算是个美人。家世不显赫,唯一能靠的上的,便是玉妃了。
“玉妃娘娘好福气,原来还叫了自己的表妹一起来伺候皇上呢。”管嫔早看玉妃不顺眼,顺便嘲讽了她一句。
岑梨澜剥了个花生吃了道:“玉妃娘娘如此纠结于陈秀女的事,倒不如去皇上那里,给皇上引荐一下自己的表妹,让表妹也得蒙圣宠,这不是很好?”
众人皆笑起来。
玉妃这些天没侍寝,连新进宫的表妹也不见动静,众人的话,让玉妃觉得很没面子,推说身上不适,便先行离开了。
陈秀女这才起了身,挨个的给宫里的妃嫔行礼,因在座的都比她位分高,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十分谦逊。
众人倒也没有为难她,一个个受了礼,又不忘夸赞于她。
只是这一日,宫里并无动静,皇上没有赏赐陈秀女东西,也没有封她什么位份。这倒是稀奇。
皇上宠幸秀女,一般第二日就会让王福全宣旨,就算没有封位份,也会赏赐一些金银头饰的,以做安慰。
但陈秀女什么都没有得。
储秀宫里的秀女本来很羡慕她,如今见她一无所有,便又讥讽起来。
有的说,肯定是陈秀女伺候的不好,不然皇上那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有的说,皇上以后再也不会宠幸她了吧,她也要独守空房了。
陈秀女心中有些难过,又没有人诉说,只能靠在窗户边发呆。
储秀宫的晚饭上来了,不过是一碗白米饭,一盘宫保鸡丁,一盘凉拌土豆。
别的秀女盘子里还有剩余,陈秀女却怎么也吃不饱,刚吃完饭,没有人休息,都聚在院子里说笑。陈秀女只好忍着饿。
进宫的头几天,掌事嬷嬷要教她们规矩,或是站姿,或是行礼的手势,细枝末节的,面面俱到,陈秀女站在人群里,听着掌事嬷嬷的声音,头顶有艳阳照着,两三个时辰,她就撑不住了,好几次要晕倒,只能努力的忍着。而脑中所想,当然不是什么规矩,什么手势,而是大鱼大肉,哪怕是简单的馒头,只要能吃饱就行。
进宫以前,她是不用忌讳这些的,府上的人都知道她饭量大,所以每天都做满满一桌子,如今,府里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她曾经跟阿玛提过,不想进宫,自己这么能吃,怕是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可当下的年纪,正好入选秀女,没有婚约在身,她的阿玛也只能送她进宫。当然了,她的阿玛也不止一次的安慰她:“宫里什么吃的用的都有,等你做了娘娘,想吃东西,吃多少都可以。”
她怀着侥幸的心思进了宫。
可如今,饭也吃不饱。
上午,下午,都得抽出两个时辰听掌事嬷嬷的训导,谁都不能例外,体力上受不了,肚子便更饥饿。
陈秀女唯一能吃饱的时候,是在夜里。
掌事嬷嬷听了回雪的吩咐,并不为难陈秀女,而是在厨房里留一点吃的东西,或是牛肉,或是鸡肉,或是饼子,怕被厨娘们知道,每次所留并不多。
这已够陈秀女欢喜,她总会偷偷的潜进厨房里去,将东西吃的一点不剩。
每天的深夜,是陈秀女最快乐的时光。
以至,她甚至不想伺候皇上,因为晚上去伺候皇上,夜里便不可能有东西吃,她的肚子一个劲儿的咕噜噜乱叫,若被皇上听着,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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