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一身藏蓝色袍子,浅蓝色棉袄,衬着一件土青色的马甲,缩头缩脑的跟在戚嬷嬷背后,他本不想到相印殿,奈何戚嬷嬷不敢得罪回雪,只得拖着他来。♀
王方掀帘子的功夫,五阿哥看到了坐在椅上的三阿哥,他心里有不详的预感,又往戚嬷嬷的身后缩了缩,戚嬷嬷一只手引了他出来,推着他往前走,一面小声说道:“郁妃娘娘还有你额娘都在屋里,五阿哥胆子大些,别让郁妃娘娘生气,不然,你额娘也护不下你。”
五阿哥这才不情愿的进了屋。
窗外日光很好,透过支起的窗户照射进来,给回雪,岑梨澜的身上披了一层金光。
五阿哥行了礼,并没有站到岑梨澜的身边,而是拉着戚嬷嬷,站到了三阿哥身边,三阿哥难得笑了笑。
戚嬷嬷看看回雪的脸色,赶紧嘱咐道:“五阿哥应该站在你额娘身边。”
五阿哥却不愿意。
岑梨澜也不计较:“让他站那吧。”
回雪叮咛烟紫:“去给五阿哥搬一把椅子,顺便把米糕给五阿哥端一盘来,路上冷,吃些热的,身上暖和些。”
烟紫还未动,岑梨澜便拦下了:“还是问正事要紧,若他犯了事,哪里还给他吃米糕。”
岑梨澜虽说嘴硬,心里却着实不愿意相信五阿哥真的会犯什么错。只是五阿哥站那跟个小大人似的,只拉着三阿哥的手,对岑梨澜这个额娘,好像并不感兴趣,岑梨澜已习惯了。
“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吧。”岑梨澜又催促了一句。
回雪笑笑。心知肚明,却又装作惊讶的样子:“刚才在路上,王方不是问过了?”
五阿哥毕竟是个孩子,听不大明白,一脸疑惑的望着戚嬷嬷,刚才在路上,好像王方并没有问他什么。《》
戚嬷嬷虽知情况不妙,却也不敢张口说话,毕竟她只是一个奴婢,且以前。回雪也因她的不懂规矩惩治过她。
王方是个很机灵的奴才,听回雪的话,便哈着腰跪到炭盆边道:“四阿哥的事。五阿哥是知情的,三阿哥也知情。”
三阿哥本来还握着五阿哥的手,听了王方此番话,如甩一条蛇一般将五阿哥的小手甩开:“你不是说,不会告诉别人的吗?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五阿哥显的有些委屈:“可是。我没有跟奴才说话。也没有告诉他呀?”
王方笑笑:“奴才也没有说,是五阿哥说的。”
三阿哥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他是个半大孩子,虽说有胆做下什么事,到底胆子不大,经不住一个小小的圈套。他就露馅了。
“五阿哥,你跟三阿哥做下了什么事?害的四阿哥这样?还不快说?”岑梨澜的脸都红了,她害怕这事牵扯到五阿哥。但天不遂人愿,越是害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五阿哥撅嘴,岑梨澜很少对他这般严厉,且还是在相印殿。他觉得十分没面子,便有些不高兴:“额娘。你为什么帮着四阿哥说话。”
岑梨澜正色道:“四阿哥是你的兄长,额娘只是帮着公道说话,并不是帮着四阿哥说话,如今你跟三阿哥害的四阿哥昏迷不醒,差一点出大事,若你皇阿玛知道,若你皇阿玛知道…….你……”岑梨澜又急又气,头上有些眩晕,只得用手支着头,轻轻靠在软枕上。
五阿哥反驳:“不是我跟三阿哥害他的…….”
“那是谁害的?”岑梨澜声音不小。
回雪轻轻拍拍她的手:“别吓着孩子。♀”
五阿哥看看三阿哥,却不吭声了。
三阿哥看看五阿哥,吸了吸鼻子,十分不情愿的道:“我也不知道。”
“如今四阿哥也醒了,我并不想把你们交给你们的皇阿玛,但若此时不说,到你们皇阿玛那里,经不住盘问,又说了出来,怕是你们皇阿玛,就不会这么好性子了。”回雪冷哼一声:“三阿哥比五阿哥大,自然知道惹皇上生气是什么后果。”
回雪的一番话,果然震慑到了三阿哥,他拍拍子手上的糕点渣,然后将一双手藏进袖里:“并不是我们害四阿哥的,我们只是给大阿哥,还有四阿哥传话,告诉他们,竹林子里有冻死的麻雀。”
岑梨澜的脸更红了,回雪也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谁让你们告诉大阿哥麻雀之事?”
五阿哥月兑口而出:“她是个疯子。”
三阿哥不赞同五阿哥的话:“她才不是疯子。”
回雪心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呆呆的样子,她可怜的表情,但回雪心里时常打鼓,觉得此人不会那么简单,此时难道真的是这样,于是赶紧问三阿哥:“你们说的疯子?是不是储秀宫的秦欢?”
三阿哥不知道秦欢的名字,只是描述道:“她有一头长发,但走路摇摇晃晃,身上很脏,手里总是捡东西吃,听阿哥所的人说,她是储秀宫的,至于叫什么,我们不知道。”
五阿哥摆手:“我们真的不知道。”
岑梨澜也料想着这是一个大阴谋,用手扶着软枕坐了起来,拿出手帕子按在胸口:“秦欢她……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这么帮她?”
三阿哥垂下头去,如斗败的公鸡一般没了精神:“没给我们好处…….”
五阿哥也摊开手:“没有给我们好处。”
“那你们为何帮她?”
三阿哥不滋声。
岑梨澜严厉的目光扫向五阿哥,他心虚了,戚嬷嬷忙偷偷晃晃他的胳膊,让他有什么就说出来。
戚嬷嬷常带五阿哥去阿哥所那边玩耍,平时在永和宫,被束缚手脚,一出永和宫,五阿哥跟三阿哥玩的欢快,她这个做嬷嬷的。也像被解放了似的,与阿哥所的嬷嬷闲聊了起来,也顾不得五阿哥在跟三阿哥做什么了,只是没想到,她的疏忽,酿成了这种事,她害怕被回雪责罚,于是忙示意五阿哥有什么说什么。
五阿哥想起戚嬷嬷教他的,若不听话,你的额娘便不要你了。他抬头看看岑梨澜。眼光有害怕。有懦弱,也有气愤,很复杂。
岑梨澜的眼神里虽有疼爱。但更多的是责备。五阿哥已知岑梨澜不是他的亲生额娘,知道自己是在寄人篱下,怕被岑梨澜扫地出门,心里害怕,想去抓三阿哥的手。三阿哥没让,他便轻轻扯着三阿哥的坎肩,这样,他心里才放松些,只是不敢再看岑梨澜:“其实,我们帮她……只…是因为……她说帮我们惩治四阿哥……”
“你们为何讨厌四阿哥?”回雪眯眼。淡淡的问道。
五阿哥小声道:“四阿哥抢过我的石榴……你们都喜欢他,不喜欢我。”
陈年旧事,他倒记的清楚。
三阿哥抬起脸来。脸上已有泪珠:“自从荣妃娘娘……阿哥所里的人,都不怕我了,都把我当成坏人,谁也不愿意多理我,连那帮奴才也欺负我。”
“这跟四阿哥有什么关系呢?”回雪问。
三阿哥梗着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四阿哥却因为他的额娘,郁妃娘娘你。高高在上,所以,奴才们都宠着他,跟着他,连大哥也天天护着他,都是皇阿玛的孩子……为什么……”三阿哥咬牙切齿。
岑梨澜哼道:“糊涂。”
五阿哥不说话了。
三阿哥接着抹眼泪:“储秀宫的那个女人说……若是把四阿哥整死了,我跟五阿哥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回雪心里一咯噔。
岑梨澜以手扶桌,恨恨的道:“原来那个女人在装疯卖傻,连孩子也利用,她可真够智慧的。”
回雪眼见面前两位阿哥知道的不多,突然想起在阿哥所里发生的一件事来,叫了王方近前,附耳交待了几句,王方点头,掀帘子出门而去。
过了不久,便听到王方跑了回来,随着王方的脚步,还跟着一个哈腰的太监,大阿哥也跟着来了。
大阿哥看了眼三阿哥,并没有理会,只是给二位娘娘行礼。
那个小太监却吓的半死,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青底白花,手却一直哆嗦,见回雪坐在上首不苟言笑,更是心里没底,跪地就磕头:“娘娘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王方回道:“主子,这个太监叫夏五……奴才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要裹着包袱逃跑呢。”
回雪挥挥手,示意王方退下,然后扭头问那个叫夏五的太监:“你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的说,若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夏五脸上的汗如同水泼,轻轻打开他自己的包袱,将里面的衣裳,小物件一一码在地上,回雪看了下,不过是两件春天的单衣,还有一顶帽子,另外是一双棉鞋,只有一个小匣子比较起眼,刷着红漆,像是盛贵重东西的,夏五打开红匣子,里面有两块十锭的银子,一共是二十两,另外,还有几块碎银子,想来是夏五的月例银子。统共也就二十多两的样子。
“这是?”回雪疑惑。
夏五默不作声,只是将红匣子里的银子一点一点的拿出来,摆在地上,连豆子大的碎银子也不放过。
“听说,你要逃跑,宫外虽大,你一无腰牌,二无特旨,能逃到哪里去呢?”回雪默默的。
“奴才……见王公公去找我,心里害怕,所以才想着…….想着逃…….”
回雪垂下眼帘:“你犯了什么事?这么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