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澜亲自洗了把毛巾按在樱桃的脑袋上,樱桃依然闭着眼睛,但脸色却很痛苦,许久,她挤出一句话:“你想害我樱桃…….你想害我樱桃……我要让你死。”
说完这句话,樱桃又没有了动静,岑梨澜额头却全是汗。
回雪守在床前,暗暗琢磨樱桃这句话的意思。
天黑了。
屋子里的烛台上,蜡烛燃了一半,隐隐约约透出红光,照在樱桃的脸上,樱桃身上的青色渐渐褪去了,但她的手及胸前,却还肿着。
岑梨澜擦擦手道:“我探了探樱桃的脉息,比前些日子,是好多了,但……她一直没醒,倒不是法子。从明天起,我的药得下重一些份量。”
“那樱桃…….能撑的住吗?”回雪轻声问。
“鹤顶红她都能撑的住,这些草药,下重一分,只是让她快些醒过来,咱们也少费些周折。”岑梨澜将毛巾扔进铜盆里。铜盆里的水“哗”的溅了起来。
“啪——”窗外有细微的声音。有个人影迅速的缩了回去。
王方赶紧出门查看。
原来是五阿哥。
五阿哥进了相印殿,先是去正殿里找,可是正殿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一个人,他人小,在相印殿走来走去的,也不引人注意,隐隐的,他看到樱桃所在的房间,有蜡烛扑闪扑闪的,好像还有她额娘说话的声音,他便动了好奇心。
他一向不跟岑梨澜亲近,如今跟着来,不过是想探探岑梨澜在做什么。
怕被岑梨澜发现,他便凑在窗户下偷看。
可窗户太高,他个头矮小,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形。只能听到岑梨澜说话的声音。
他便去草丛里捡了一块石头,“哼哧哼哧”的搬到窗户外,脚踩在石头上,将屋子里的境况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床上的樱桃欲死不活的模样,他心里“突突”直跳。
虽说他并不认得樱桃,但听屋里人的谈话,他也知道,樱桃是快死了。且樱桃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很像戚嬷嬷给他讲过的鬼故事。
五阿哥有些慌乱。脚下没踩稳,石头翻了,他也跌翻在地。
王方赶紧扶了他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这才问他:“五阿哥来做什么?”
五阿哥装作委屈的样子:“我想我额娘了。”
岑梨澜与回雪听到动静,赶紧关门出来。
“五阿哥,你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回雪试探他。
五阿哥知道众人在防备他。赶紧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我就是…….想我额娘了。”
回雪盯着那块石头,心里隐隐担心。
岑梨澜也觉得奇怪,自五阿哥懂事起,一直跟戚嬷嬷关系亲密。对她这个额娘,倒是生疏的很,五阿哥更没有说过想额娘的话。今儿倒是反常。四下环顾,不见戚嬷嬷,便问五阿哥:“戚嬷嬷在哪里?”
五阿哥硬挤出两滴泪来:“戚嬷嬷……在大门口,小太监不让她进来。”
岑梨澜这才松了口气。
“不如,岑妃先回去吧。五阿哥也想你了。”回雪交待。
岑梨澜点点头,抱着五阿哥出相印殿。回去的时候,岑梨澜又问了五阿哥一遍:“刚才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戚嬷嬷有些莫名其妙。
五阿哥一直摇头:“我刚到窗户下面,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王公公就发现我了。”
他所说的王公公,自然指的是王方。
岑梨澜倒有些惊诧:“你知道相印殿的王方王公公?你认识他?”
岑梨澜担心起来,若五阿哥连王方都能认得,那樱桃的事,他自然也会记在心里。
五阿哥赶紧改口:“我不认识……我没有说王公公,我是说公公发现我了,还吓了我一大跳呢。”
戚嬷嬷赶紧打着圆场:“岑妃娘娘,五阿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哪里认得什么公公,不过是小孩子的话罢了。”
岑梨澜这才松了一口气,骗五阿哥说:“郁妃娘娘身子病了,我不过陪着她说说话,下一次,五阿哥哥不必去相印殿找我。”
这话是说给五阿哥听,也是说给戚嬷嬷听。
戚嬷嬷忙点头称是。
五阿哥虽知道岑梨澜是在骗他,但并没有揭穿,而是点头道:“我记下了。”
黑夜里,五阿哥的眼睛幽幽的泛着寒光。
这寒光,让戚嬷嬷看了都要打寒颤。
从那日以后,岑梨澜开给樱桃的方子重了一分,以前所放的药材,每味一钱,但自那日以后,每味两钱。
过了三四日,樱桃果然醒了,只是只醒了一个时辰,而且,那一个时辰内,她只说饿,除此之外,再不多说一个字。
樱桃手上插着针,她咬咬牙,自己一根一根的抽了出来,鲜血淋淋,岑梨澜都不忍直视。
因樱桃手疼,饭都是烟紫在喂。
饭还没有吃完,樱桃便吐出一口血来,又晕了过去。
岑梨澜站在廊下,望着朗朗晴空叹气:“郁妃娘娘,咱们救樱桃,会不会是救错了,我瞧着,她那副模样,哪像知道什么秘密的,且她也不爱理咱们,刚才醒来,根本不愿意跟咱们说话。”
廊下的草丛油绿油绿的,偶尔有一两朵小黄花夹杂在其中,星星点点,很是可爱。
回雪蹲子,嗅了嗅这绿草的芳香:“如今都救了她了,等等看吧。”
王方却跑了过来,将草丛踏的东倒西歪。
草丛中本来有石头铺成的小道,平日里,相印殿的奴才都是从小道上穿过,谁也不忍心将草丛踩坏,王方却破了例:“主子……不好了。”
“又出了什么事?”回雪站起身。
王方紧张的道:“乌雅…….乌雅大人出事了……”
“我阿玛?”回雪一惊。
岑梨澜道:“乌雅大人一向本份,在前朝又是得力的人,他能出什么事?”
王方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听说,今儿早朝的时候,乌雅大人上了一份折子,折子虽是乌雅大人上的,但却有几位大人联名,也是几位大人的意思,说是皇上如今只宠幸安妃一个人,怕是不利于繁衍子嗣,且商朝时,商纣王宠幸妲己。以致灭国。若是为了宣国的千秋万代,皇上就不能专宠……”
回雪脸色一变:“阿玛糊涂。”
岑梨澜扶着回雪的胳膊道:“这样以来,皇上就会觉得。是因为最近没到相印殿来,没宠幸郁妃娘娘你,所以你便让阿玛上了这折子,这…….会让皇上误会。且怎么能将安妃比做妲己呢,她怎么会善罢甘休?”
王方着急的道:“皇上生气了。安妃娘娘也在北安宫哭哭啼啼的,下了朝以后,皇上让安妃娘娘陪着用饭,安妃娘娘推说怕前朝人议论,不敢见皇上了。皇上大怒。”
回雪急忙问:“那结果呢?”
“结果,皇上就说是乌雅大人领头。故意妖言惑众,说什么皇上专宠,这会儿已派人拿了乌雅大人进宫。正让乌雅大人在养心殿跪着呢,这会儿,怕跪了有一个时辰了。”王方擦擦头上的汗。
回雪心知,自己的阿玛一向是个谨慎的,这一次。却是马失前蹄。
专宠之事,前朝人人说得。唯有自己的阿玛不能说。
一则,皇上正宠幸安妃。二则,自己与安妃是对头。
若自己的阿玛上了折子,很容易让皇上多心。
回雪顾不得许多,径直往养心殿而去。
岑梨澜担心回雪,也紧紧的跟随在她身后。
养心殿大殿,空旷而庄严。
乌雅.德林穿着藏蓝色的官服,端端正正的跪在大殿内。
“真是没有规矩,专宠之事,你可以…可以在朕下朝的时候提,在上朝的时候,你上这样的折子,不是给朕难看的吗?”皇上有怒气。
乌雅.德林跪在那道:“皇上…臣只是……”
“阿玛糊涂。”回雪跪在乌雅.德林身边,拦住了他的话:“皇上……阿玛年纪大了,说话难免有失偏颇,最近皇上病着,安妃妹妹代臣妾们守在皇上床前,是为了伺候皇上的病体,且皇上操劳国事,怎么会是专宠,只是前朝的臣子不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罢了。”
乌雅.德林没想到回雪会这样说,但看到回雪眼角的决绝,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女儿自有主张,只得叹口气,跪在地上道:“老臣…….的确是糊涂了…….求皇上原谅…….”
皇上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一些:“既然是这样,朕……便不追究了,不过明日早朝……乌雅.德林,你必须再上一道折子,就说今儿的折子,是你糊涂,是你受了几位大人的蛊惑,所以才说错了话。”
乌雅.德林重重的磕头道:“皇上,并不是老臣受人蛊惑,这折子,实在是老臣自己的意思。”
乌雅.德林不愿连累他人。
皇上道:“既然这样,你便说是你自己糊涂吧,明日上了折子,朕便不追究今日之事,但朕虽不追究,可你竟然将安妃比做妲己,安妃伺候朕用心良苦,朕总得为她正名,给她讨一个说法。”
乌雅.德林磕头:“皇上怎么处置老臣,老臣都依皇上所言。”
回雪忙道:“皇上…….阿玛年岁已高…….求皇上开恩,阿玛并不是有意将安妃比做妲己。妲己所遇的商王,是位昏君,皇上英明,怎么是商王能比的?安妃又岂会是妲己呢?”
为了自己的阿玛,回雪鲜有的奉承了皇上。
皇上靠在椅背上,抚模着案子上的折子,淡淡的道:“朕本来想重罚你,可是安妃为你求了情,说是安城七百里的水州,那里四季如春,合适养老,不像咱们安城,天干物燥,大风一过,到处黄沙,吹的人睁不开眼,冬天大雪又深,冻的人不敢喘气,朕想着,反正你在安城,也是一个人在府里,不如,就先去那里养老吧。反正那里少了个县丞,你且去当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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