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的表情奇怪的很,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夏飞飞根本不想分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再加上他实在艳色夺人,自己形容尴尬,于是干脆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但是妖妖却不想放过她。他犹豫了一阵子,又开口说道:“你不必觉得,你欠了我的情。我知道你不愿意欠我的情。我知道,按照你的道理来说,若不是因为你杀了碧落夫人,你也就不会招惹到他,更不会陷入今天的窘境;而若不是我当时不懂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也不会遇到碧落夫人。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好。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对吧?”
他的言语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从前一向嚣张任性的他从没有过的。
夏飞飞习惯于对男人们讲甜言蜜语。她知道,如妖妖这样的问题,他最想得到的那个答案究竟是什么。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妖女的甜言蜜语,永远只说给她打算采补的那些男子听。而妖妖,自始至终,不属此列。
若是换了一个人问出这种傻问题,例如说林卓雅,再例如说周瑾,或者胡兴,夏飞飞都会相当坦然地给出她心中的答案。
——对于已经采补过的炉鼎,根本不必再费心机编造谎言。因为每编造一个谎言,都要不断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谎。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是,妖妖却和他们不同。这是一个在母亲身体里被呵护了几万年、一出生就遭受变故的孩子,尽管他在化形池中拥有了成年妖修的身体,却依然有着如同孩子一样的心智。
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时而色厉内荏,时而蛮横任性,时而脆弱敏感。对于他的色厉内荏,夏飞飞曾经饱受其害,然而也曾从中获益;对于他的蛮横任性,夏飞飞深恶痛绝,每每恨不得以牙还牙,给予颜色;然而,对于他的脆弱敏感,夏飞飞却颇有些自责。♀
——一只灵智初开的幼猫,她曾经百无禁忌地调戏过他的妖身,那个时候的幼猫心境如同一张白纸,很容易就被染上各种颜色。
现在的妖妖,似乎比过去实力强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但是,仍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夏飞飞只有沉默,一向凉薄的她也不愿在此时伤了他的心。
一时之间,气氛甚是凝重。夏飞飞刻意不去望妖妖,但也知道,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这种喜欢,似乎太沉重。她只有以沉默来推托。
突然之间虚空中又走出一个人,一身青色劲装,俨然就是碧落夫人先前的那个侍女、有潜伏妖修嫌疑的冰儿。
“这个女人的想法怪异得很,估计是没有人懂的。”冰儿大声嘲笑着,说道,“尊主,属下不得不说,您这次救错了人。她引那无名剑宗弟子和赤焰道人比斗时候,看起来虽然慌张,但是也没闲着。她在这附近丢下了足足五个补灵阵,而方才那道人强迫她的时候,她躺下的位置,恰好是五个补灵阵的中间。据属下推测,她可能是想以自己身体为饵,集合五个补灵阵的灵气,在敌人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吧。只是我倒要请教,究竟什么时候,赤焰道人才会最没有防备之心呢?”她目光灼灼,一脸不善地望着夏飞飞。
“冰儿!”妖妖此时也感觉到了冰儿的敌意,忙大声呵斥道,看起来倒有几分所谓“尊主”的架势。
冰儿却不肯善罢甘休,大声说道:“这个女人精通媚术,哪怕是杀了赤焰道人最看重的女弟子,那道人却仍舍不得将她当场斩杀。她若不愿说,我代她说!那道人最没有防备之心的时候,便是她施展媚术,引龙入洞,颠龙倒凤之时!”
夏飞飞终于叹了一口气:“不错。《》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功法尚浅,他既对我无情,便不能吸其修为,化为己用,但却可趁他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际痛下杀手。当年我自荒月山寨中逃月兑上,夺了一枚毒蜂针,是当年商未明最珍贵的收藏,若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重创凝脉期修者。我奋起一击,胜负当在五五之数。”
冰儿闻言,大笑出声:“果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便是为了这五成胜率,你便弃名节于不顾了吗?尊主大人有意眷顾,你尚忸怩造作,百般不情愿。如今却差点被这么一个丑陋不堪的猥琐老道所强!你居然还有诱敌深入的打算!你怎么不去死!”
夏飞飞冷冷看了她一眼:“被一个猥琐男所强,我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心中固然恶心,我自会找那恶狗出气。更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名节那东西,本来就是俗世间的酸儒夫人捣腾出来,故意束缚人的,因那俗世间的皇帝见有利可图,才大肆宣扬开来。如今我蛮荒境以讹传讹,已是好笑之至,可叹你既然身为妖修,竟然也深受荼毒!”
“我自然会看重我身体,因为肉身是温养神魂的天然鼎炉。但若是命都没了,大道自然无望,要身体又有何用,要名节又有何用?身体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比法宝略重要些的器具,我会拿法宝诱敌,也会拿肉身诱敌,种种所为皆为性命大道,我何错之有?”夏飞飞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若是你全力施为,仍然不敌那道人。他恼羞成怒下,你又何以自处?”冰儿不甘示弱,质问道。
“痛哭流涕,指天誓日,做低伏小,苦苦哀求,全力诱惑,求赤焰道人饶我一条小命,任他玩弄凌.辱,蛰伏在侧,静等时机,再做打算。”夏飞飞坦然说道,前世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固然屈辱了些,然而在大道面前,为求那一线生机,又有什么关系呢?
冰儿气的浑身发抖:“尊主,这就是您——”
妖妖散发着寒意的眼光望向她,冰儿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正如夏飞飞所猜测的那样,冰儿果然是潜伏在碧落夫人身边的妖修。她许多年来若无其事、喋喋不休地向碧落夫人透露了那么多关于妖修的事情,甚至不怕暴露身份,是因为她根本就有恃无恐。
——蛮荒境中,唯有妖修的隐匿功法举世无双,冰儿身为结丹期的大妖,是万妖宫的使者,刻意压制修为,成功偷渡百蛊界,明着辅佐碧落夫人,暗地里和其余潜入的使者们一起,为将镇压在炼狱中的大妖解救出来而努力。
“我们这次来半山界,就是专程来寻你的。”冰儿冷冷说道,“既然尊主有意眷顾,你便从此是尊主女奴。你可明白?”她一面说,一面结果了奄奄一息的赤焰道人,将一副脚镣的钥匙小心收好,警告似的看了夏飞飞一眼。
敌众我寡,再为鱼肉。
冰儿在解除压制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固然令夏飞飞感到心悸不已,就连妖妖,似乎进境也是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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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去弄一两本刀谱剑诀来,先凑合着用?”夏飞飞心中盘算着,前世她以阵法、炼器见长,自身攻击力不算太强,一柄化梦长刀固然霸道凌厉,但是那是化神期才可修炼的刀诀,如今断然驱使不动。
夏飞飞这么打量着,不知不觉中便走到那名无名剑宗弟子身边。她正想着翻检一下战利品,妖妖突然冷哼一声,从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当中挑出一块白玉腰牌,递给她道:“别的都碎了,就这个还能看了。”
——一如他们从前被林卓雅追击,设下埋伏大胜而归之后,妖妖听从她嘱咐,四处搜刮战利品的时候。
然而此时此刻,妖妖已化形为俊俏少年,艳色夺人,不再是昔日那个又软又萌、可以抱在怀中的雪白灵猫可比。
妖妖将手中玉牌递给夏飞飞的时候,夏飞飞猛然窥见他修长的手指,不知怎地,竟觉得那玉质温润的白玉腰牌都在他手指尖的艳色映衬之下,黯然失色了。
她接过那腰牌的时候,他们的手指不经意间有了极细微的碰触。顿时,夏飞飞觉得心跳也有些加速。
妖妖也彷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他微微抿着嘴,目光里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好像又长大了些,也……更美了。”夏飞飞低声解释着,“那是我,对于美好事物的正常反应,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妖妖低低应了一句,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别忘了。你是女奴。”冰儿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很是不悦地说道。
——可是幸好她只是女奴。
在了解到冰儿和妖妖的现状后,夏飞飞很是庆幸地想着。
然后,她用近似谴责的目光看着冰儿,问道:“半山界虽然鱼龙混杂,散修林立,却仍然算是人修的地盘。你们既然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被人发现,还敢这样大张旗鼓,带着一个女奴到处乱跑,难道真的是不要命了吗?还是有恃无恐,有什么后招?”
“你们妖修隐匿功法不错。若是刻意隐匿,恐怕混在人修堆里,也无人认得出你。就算被人发现,全力施为逃走,凭你结丹期妖修的实力,也是很容易办到的。可是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就不一样了。”夏飞飞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冰儿,你看大家虽然人妖殊途,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也算是同一战线上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要不,这样子,这次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你们便放了我,来日必有厚报。你看如何?”夏飞飞试探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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