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料理完手中笔墨和方子,就告辞离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住稻气,只可惜人事已尽,他一个郎中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
花木棉忧心忡忡地深深看了一眼花老爷,他还在睡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沧琴,你看我爹爹多遭罪,连睡觉的时候眉头都皱的紧紧的。爹爹有事总喜欢闷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生怕我们这几个女儿受了什么委屈。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不争气,接手打理花家财务也有些日子了,却不能为家里多增几笔款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爹爹受病痛煎熬。”
沧琴也深表同情,她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基本上从不操心生意上的事,只是整日优哉游哉的做着她的大小姐。
这么一比较,她顿时为花木棉的心情所感动。
“放心吧,木棉,郎中方才也说了,花老爷的病,调养调养就会好起来,你别总是把家里所有的担子都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这样下去,你自己也迟早会垮掉的。”
花木棉苦涩的笑了笑,又看看窗外。
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
只可惜这样好的月色,似乎与她的心情格格不入。
“沧琴,天色也不早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你不急着回家吗?”花木棉想了下方才在青铃阁的场景,猜测沧琴大概已经被大夫人挽留下来用过晚膳了。
果然,沧琴慢慢的走过来,在花木棉肩上轻拍了一下,安慰似的说:“我来找你,当然是有话要说。早上走的匆忙,都来不及给你打声招呼。至于回家的事情,你更不用担心,我出门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下人,天一黑就抬轿子到花家大宅门口候着,你若是不信,现在陪我去门口看看?”
沧大小姐的待遇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花木棉扁了扁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羡慕,又欣慰。什么时候她也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行了,你既这么说,我哪有不信的道理?到底早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害的你急急忙忙招呼不打就跑回去了?”
花木棉挽着沧琴的胳膊走出了花老爷的枫园,正是朝大宅的北门口走去。一路上,二人说话的声音故意压得极低,因为花木棉不希望路过园子的下人偷听到她们俩蹈话内容。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奠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一眨一眨地,仿佛在邀请人们到广阔的苍穹中去遨游。这几日奠气出奇的好,白日里总能见着太阳,晚上虽会刮点秋风,但天上的繁星永远那么亮。
花木棉正半仰着头欣赏远处星星,冷不防沧琴冒出一条劲爆消息:“早上我家忽然派下人来寻我,说是黎老爷病危,黎家上上下下慌成一团了,我爹娘和弟弟都在那边守着,他们也要我过去看看。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也来不及等你出来,跟着下人就先去了黎家大宅。”
“什么?东家老爷病危?”花木棉突然停下脚步,被她挽住手臂的沧琴却还在往前走,差点一个踉跄给摔倒。
花木棉赶紧抱歉的扶了下沧琴,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东家老爷好了没有?”
沧琴一个劲的摇头:“怕是比你爹爹的情况要严重百倍。也不知是怎么的,黎老爷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婆婆请来镇上最好的大夫给诊治的,就连邻镇的大夫也请了过来,都说黎老爷怕是不行了,要婆婆早早准备后事呢。”
“东家老爷得的什么病?”花木棉愁眉深锁的问。
东家老爷待他们一向不薄,花木棉一直把他当做恩人一样看待,虽说现在花家能撑出这么体面的一个宅院来,大多是靠爹爹和大夫人自己白手起家,但最开始还多亏东家老爷扶持了一把。
穷途末路的恩情是最该谨记的。
花木棉实在不敢相信,身体一向健朗的东家老爷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了呢?
事有蹊跷,她必须得问个清楚,才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沧琴,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记得东家老爷以前身子骨挺结实的啊,还经常跑到田里去和咱们一块儿干活来着。”不等沧琴回话,花木棉又说出了疑点。
沧琴幽幽稻了一口气,只是摇头:“黎老爷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也不甚了解。我去到黎家的时候,只有我娘进里屋了,因为娘和婆婆关系好,婆婆在里屋哭得死去活来,我娘不得已才进去劝劝。可是我爹和我弟弟都在外厅候着,没敢进去细问。我也只是在外厅坐了一整天。就看见进进出出的大夫们皆是愁容满面的,说什么束手无策之类的话。”
花木棉想了想,那黎家可是名门世家,家大业大,黎老爷的亲兄弟又在皇都扎了根,官拜礼部尚书,黎家可谓是有财又有势,黎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上下还不闹个鸡飞狗跳啊?
看样子黎夫人是个很会算计的主,知道家里会出变故,所以才暂且把东家老爷病危的事情给压下来,以免下人之间闲言碎语的不好收拾。
“沧琴,你到黎家去了以后,可有看见别的什么人吗?”
沧琴连连点头:“我没亲眼看见,但是黎老爷的兄弟,也就是礼部尚书黎大人,他也带着夫人来探望了,好像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他们夫妇两个一直在里屋,我没见到他们本人。这事儿,也是后来回家以后我娘告诉我的。”
连远在皇都的兄嫂都赶来探望,可见黎老爷的病,果真是没救了!真是天妒英才啊,黎老爷这么善良和蔼的一个人,才活不到半百,怎么就要与世长辞了呢?
花木棉忽然想到自己孱弱在病榻上的爹爹,心情顿时变得特别糟。
还好爹爹的病可以调理,不是什么急症,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尽孝,纵使花再多的银子,也得把爹爹的补药给买齐。要是爹爹也像东家老爷那样,她恐怕哭死都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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